第54章 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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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夏炎熱,上京已有幾位上了年歲的老國公老太君因病而逝。
    但接到錦鄉伯長媳暴斃的消息,仍讓宋挽很是唏噓。
    這錦鄉伯長媳隻比她大了五六歲,未出閣的時候還曾去宋府給她送過花燈,二人雖不熟絡但也算有些交情。
    所以在收到消息後,宋挽忙吩咐府中婆子準備路祭吊唁等事宜。
    “大奶奶在忙?可有玥兒能幫忙的?”
    林葭玥端著盤雜果冰酪笑盈盈走了進來,將東西放在宋挽麵前後,她笑道:“前些日子我忙著給三妹妹說親去了,這戶人家雖沒有蘭家富貴,但卻是正經官家出身,門第也比蘭家高了不少。”
    “不知林姨娘為三妹妹說了哪一府?”
    宋挽頭都未抬,隨口問了句敷衍林葭玥。
    江景同蘭家婚事告吹,她又拒絕再為江景尋夫家,這事便落在了江母身上。但江母如今還病著,且又要幫府裏對江老夫人隱瞞江行簡去了上林苑監一事,如何還有功夫管一個庶出丫頭?
    聽聞宋挽不管,她便直接將這事丟給了林葭玥。
    雖然江母不待見她,但自那日宋挽在絳香院頂撞自己後,她心中便生了幾分底火。如今有意抬舉一個姨娘,也有想要敲打宋挽,讓她知道這府裏究竟誰說得算的意思。
    江行簡雖不滿林葭玥出頭處理此事,但他一個外男如何能管江景的婚事?無奈之下也隻能再三叮囑林葭玥萬事細心,不懂的事務必要多問宋挽。
    便是這一句話,讓林葭玥膈應了許久。
    但她前幾件事都未辦好,又自覺理虧,也隻能應承下來。
    但到了宋挽麵前,她卻是低不下頭。
    “是詹事府學士陳大人府上,他家兒子隻比三妹妹大了三歲,這年紀同家世與三妹妹也算相稱,你覺得呢?”
    陳家……
    宋挽一聽便皺起了眉。
    陳家在上京頗有些名望,家風尚可又向來走直臣的路子,原本是不錯的。
    但到了陳大人這一代,便不太好說了。
    陳大人宋挽並不熟悉,但陳夫人她卻是了解一二。
    有一年宋母生辰,陳夫人到宋府做客,順走了府裏一套金如意擺件。那金如意不大但做工極其精巧,據說是蘇家舅舅高價自琉球收來的。本也隻是借宋母生辰那日擺擺場麵,給眾賓客見識見識,卻不想賓客散盡,東西便丟了。
    後來過了許久,她小舅舅才在上京一家典當鋪子裏找回,托人打聽多日,方知是陳府夫人拿去典當的。
    畢竟未親手捉賊拿贓,宋府隻能吃了這啞巴虧。
    讓宋挽記得這般久還是因為那時宋母賠不出銀錢,哭了大半月,最後是父親從公中拿出了銀子,方填補上。
    陳夫人貪小,後來宋母多方探查才知她慣來喜歡投機取巧,不僅手腳不幹淨還糾集了一群人在上京放印子錢,雖做得隱秘,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消息靈通的多少都有耳聞。
    這樣一戶人家,尋常人躲都來不及,林葭玥卻是不知如何沾上的。
    放下筆,宋挽道:“你可打聽清楚這陳府人品了?”
    “當然。”
    林葭玥勾著唇,笑得燦爛:“陳夫人是煥顏齋的大客,她為人爽朗大氣,我同她一見如故仿若忘年交,三妹妹嫁去陳府定不會受虧待。”
    “你若是不放心,也可等陳夫人來府裏的時候親自去見見,正好我約了她後日來府裏賞花。”
    “隻是不知那樣灑脫的人,你瞧不瞧得慣。畢竟你……素喜矯情。”
    一隻腳踩著小杌子,林葭玥半倚在門柱上輕笑著看宋挽。
    也不知為何,她就是不喜歡對方那種高高在上,假模假樣的派頭。
    宋挽很完美,但這種完美讓她厭惡不已。
    她也很端莊,端莊到走出的每一步都相同,如經過丈量一般精準。
    她從不失態,林葭玥就沒見過宋挽有情緒失控的時候。守寡六年的丈夫帶回心愛之人,她麵無表情。她同江行簡恩愛非常,她也麵無表情。
    甚至就連江母江行簡漠視她侮辱她的時候,她還是如木頭一樣沒有反應。
    這種虛假且不露聲色的端莊,這種被所有人認為是大家閨秀風姿的高傲姿態,隻讓她覺得惡心。
    就如她現下一句雲淡風輕的‘你可打聽清楚了’就能輕易勾起人心頭怒火。
    這姿態,好似她林葭玥天生就矮了宋挽一等般,讓人不適。
    “你打聽清楚便好。”
    林葭玥哂笑:“我還以為你會說陳府如何不好呢,畢竟你斬釘截鐵說不再為三妹妹相看夫家,搞得好像侯府離了你不能運轉一般。”
    宋挽抬眸,見林葭玥那毫無規矩可言的儀態,秀眉微顰。
    再低頭見了自己為錦鄉伯長媳撰寫的誄文,宋挽忽然生出個念頭。
    她不再理會林葭玥,繼續忙自己的事去了,絲毫未將林葭玥的挑釁放在眼中。但越是這般,林葭玥越是氣恨,一時狠咬著唇暗暗生氣。
    待宋挽寫完,方執起誄文吹幹疊好放進白色簡封中。
    “將這兩張帖子送去禮房,再將這份路祭所需的物品交給梁婆子,讓人按著這上頭安排。”
    “你讓我去跑腿?”
    宋挽捏著手中帖子,淡笑著道:“你好似從未弄清事實。”
    “無論你身後有江妃亦或侯爺撐腰,你也隻能在侯府下人麵前飛揚跋扈,趾高氣昂。”
    “出了侯府大門,你永遠是那個上不得台麵與人先奸後合的淫奔之妾。”
    “今日你能為三妹妹說親,並非你才能出眾,隻單單是因為我不耐理此事,你又有何可得意的?”
    “無論喜喪誕節,別府的拜帖都隻能送到我麵前,由我代侯府回複應對,而你連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更遑論參與這些事。”
    “看似風光無限,實則不過虛幻一場,你這整日為自己麵上貼金,編製黃粱美夢的做法真真可悲。”
    宋挽語氣溫和且淡,絲毫聽不出她有任何動怒意味。那股冷靜淡漠仿佛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卻足以讓林葭玥潰不成軍。
    就是這樣,在宋挽麵前,無論她怎麽表現,最終都會被襯托得如小醜一般。
    麵上血色瞬間退至腳底,林葭玥隻覺後脊冰涼,仿佛被人潑了一盆冷水,寒得她渾身都叫囂著想要掀翻麵前桌案,撕扯掉宋挽臉上的冷靜假麵。
    但是她不能,越是失控發瘋,越會顯得她更像一個笑話。
    強壓下胸中暴怒,林葭玥皮笑肉不笑抽走宋挽手中名帖:“行啊,我幫你送。”
    見她轉身離開,宋挽對身旁的蘅芷道:“找人盯著禮房,看林葭玥何時去送誄文,當中可尋了其他人沒有。以及路祭在哪一日舉辦,另外探探送去的路祭物品帖中,喪服準備的是什麽規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