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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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搖沒得悄無聲息,不曾在宋府掀起一絲波瀾。
    她本就是深閨中的小姐,家中無人問津外頭更無人知曉。
    宋拈坐在房中看著窗外景色,性子愈發沉默起來,偶爾見到明湘的時候,才會揚起個甜甜笑臉以展示她活潑伶俐一麵。
    年節之時,她也會同兄嫂以及二房三房的人一齊用膳,宋扶愈發有父親的樣子,有幾次宋拈看著他的背影同側顏,都會生出幾分恍惚,仿似又在府中見到了父親。
    而她的嫂嫂,則變成了她心目中一個主母該有的模樣,變成了她曾經最希望母親該有的樣子。
    “小姐,您送去家廟的信都被老夫人退了回來。”
    宋拈接過信箋,低聲道:“是她退回,還是府中人退回的?”
    銀粟道:“是夫人親自退回的,夫人說她如今已遠離塵世,讓小姐您不必記掛她一個方外之人。”
    “母親她……”
    宋拈低著頭,並不知母親是無心管她,還是終於醒悟不忍拖累自己。
    她想不明白,便索性不再去想。
    將那些信丟入銅盆子,宋拈點了火,親眼看火舌將紙箋吞噬,變為黑灰。
    “銀粟,日後不必再去家廟,府中人會好生照看母親的。”
    “小姐……”
    宋拈笑著搖頭:“若她如往日一樣心中無我,我去探她隻會讓她想起二姐姐,反令她傷心難過。”
    “若她心中有我……應該會希望我恨她,再不理會她,安安心心嫁去明家。”
    銀粟看著自家小姐明明正處豆蔻年華,眸中卻硬是透著沉沉暮氣的模樣,酸了鼻尖。
    宋拈性子本就乖巧,如今更是安靜得仿佛府中沒有她這人一般,明湘每每想起她成婚那日,宋拈端著點心送與新房甜甜喊她嫂嫂的畫麵,便覺澀然。
    “在想什麽?”
    宋扶站在明湘身後,伸出兩指輕輕劃過她麵頰。
    明湘紅著臉:“夫……夫君。”
    宋扶哼笑一聲:“你如今在外口齒伶俐得很,怎得在房內與我一處的時候,說話反倒不利落起來?”
    明湘瞪他一眼,耳尖紅得厲害。
    “明……明知故問。”
    從手邊抽出一本書,宋扶放到明湘麵前,自己則換了常服倚在榻上,明湘把書拿起翻至昨日未唪誦完的地方,念了起來。
    這算是她夫妻二人的閨中情趣,自嫁給宋扶那日起,宋扶便每日都會尋些書讓她慢慢讀給他聽。
    先前一晚上也讀不完一頁,可宋扶從不失耐心,還會一個字一個字陪她反複練習。
    想到往日情形,明湘心中羞澀,突然走神念錯了一句。
    宋扶抬起頭,似笑非笑看著她,惹得明湘紅透了一張臉。
    他如今言辭愈發少了,可便是宋扶不開口,她也能瞧出這人眼中的打趣同調侃。
    明湘皺著鼻子怒嗔他一眼,可不僅未能攝住宋扶,反惹得他低沉一笑。
    不敢再看他,明湘斂了心神慢慢讀書去了。
    直至二人要休息之時,宋扶才緩緩道:“挽兒月份大了,日後莫要再往宮中去信,漸漸淡了罷。”
    黑暗中明湘輕輕嗯了一聲,乖巧應承下來。
    挽兒便要生產,若誕下皇子便是聖上的嫡出皇長子,若府中孝期過他重回朝堂,這前朝同後宮便不好再來往了。
    宋扶仰躺著望向頭頂帷幔,想起他幼年時候,父親曾抱著他同姑母一起在院中釀酒的情形。
    那時的父親也很是疼愛姑母,可自姑母入宮,他兄妹二人便漸行漸遠。
    少年時宋扶不懂,至如今他追隨父親腳步,方能一點點理解他當年感受。
    有些情,雖未表,確仍存於心中。
    抬手將明湘攬進懷中,宋扶歎息:“聽聞挽兒此胎懷得累,反應又極大,不知她可還好。”
    明湘伸手握住宋扶的手:“聖上愛慕挽兒,會給挽兒最好的照顧,夫君莫要憂心。”
    宋扶低低嗯了一聲,片刻後又道:“你不知,挽兒小時話極多,她牙牙學語時便整日阿兄、阿兄的喊著,後來她長到丁點大,正粉雕玉琢惹人喜的年紀,每每見了我都要喊一聲阿兄甜甜。”
    “何為甜甜?”
    “那時不知宋嬤嬤從何處買了些劉記酥糖給她甜過嘴,她便記下了。”
    “挽兒自幼便聰慧。”
    宋扶笑道:“自那後我便總給她買些酥糖吃,七八歲年紀時,她吃掉了牙這方嚇得我再不敢買給她。”
    明湘捏了捏宋扶的掌心,不知該如何安慰。
    聖上待挽兒再好,也先是一國之君,後為挽兒夫婿。
    宋府雖會借挽兒之勢青雲直上,可也注定雙方再不能如往日那般親密無間。
    “不知挽兒同聖上的孩兒,會是什麽性子?”
    宋扶想了想道:“應會聰慧無比。”
    他夫妻二人閨中夜話好不親昵,卻不知沈千聿整個人憔悴不已,猶如重病一場。
    宋挽此胎反應極大,從顯懷之時便開始食不下咽,且但凡屋中有些什麽奇味異香,她便會麵色發白,腹胃翻滾,且一整日吃多少吐多少。
    若非她狀態尚可,並無頹靡模樣,沈千聿都要掀了太醫院屋頂,讓那些個老太醫日日受風吹雨淋、暴曬嚴寒之苦了。
    將煮得微微泛著油光的純白米粥端到宋挽麵前,沈千聿拿了羹匙讓她張口。
    “這白粥是我親手熬的,未經他人沾手過,絕無胭脂熏香味道。”
    “這羹匙也是新燒的,未曾舀過葷腥,挽兒你嚐一口。”
    宋挽扶著肚子伸手去接那瓷碗。
    “我自己來便好,你如今這模樣,瞧著比我憔悴多了。”
    “且哪裏需要這般嬌養,讓小廚房之人去熬便成,我不忍你如此疲累。”
    宋挽語氣溫柔,話中又透著心疼,沈千聿聽著她口中軟軟的你呀我的,心中甜出了花兒。
    往日挽兒殿下聖上的喚他,他不覺如何,可待到如今他方感受到,自己終於一點一點走進了挽兒心中。
    沈千聿笑得憨傻,男人大掌捏著特製的小巧羹匙,頂著眼下黑青美得喜不自勝。
    “挽兒心疼我,唯有我煮的才會多吃些。”
    “挽兒張口。”
    宋挽無奈一笑,隻能由著沈千聿去。
    她這一胎也不知怎的,懷得格外辛苦。
    不僅折騰她,還折騰沈千聿,看著沈千聿比她更顯憔悴疲憊的模樣,宋挽下意識低頭摸了摸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