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石承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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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衙門後,那位名叫溫四的衙役帶著石承等人上了一輛官車,他對石承一行人的態度雖然沒有之前那麽惡劣了,但仍然是冷漠相對。
在經過了衙門裏發生的事情後,石承心中隱隱感覺溫四等人恐怕是把自己這一行人給當做嫌犯來看待了,所以他倒也沒有對溫四的冷淡說些什麽。
馬車行了一會,最終在一條寬闊的大街的路邊停下了。石承等人下了車,抬頭一看,發現自己被送到了一家大客棧的門口。
客棧門口的匾額上寫著“順來客棧”四個大字,吳能左右看了看,有些疑惑。自從斜陽道上出了事以來,雲丘城在這將近半年的時間內可以說是出現了斷崖式的衰落,道路邊隨處可見倒閉了的商鋪,但這個順來客棧似乎是個例外。
似乎是發覺了吳能神情中的疑惑,溫四淡淡地說道:“這順來客棧乃是本城中唯一一個官府入資的客棧,你們這段時間就住在這裏,店家隻會給你們每日送來熱水和毛巾,三餐你們自己自費解決。如果要外出的話,便跟客棧門口的吏員通告一聲,得到允許後方能外出!”
石承打量了一下客棧內部,點了點頭,神情倒是頗為滿意。
溫四也不想和石承等人廢話,走進大門,和櫃台處的一個夥計交代了幾句,那名夥計點了點頭,向眾人走了過來,對石承等人說道:“你們跟我來吧。”
這名夥計說話的語氣和身上的衣服與尋常客棧的夥計完全不同,石承心中猜測這家客棧的夥計恐怕和馳道旁驛站裏的驛官一樣,都是在官府那邊有記名的。
這家店的夥計並沒有為石承等人安排什麽上房,甚至連個普通房間也沒有,隻是把他們安置在了一樓角落裏的一間通鋪。通鋪打掃的還算幹淨,因此石承等人倒也沒什麽抱怨,連一向話多的吳能也沒說什麽。一路上奔波了這麽久,現在有個能好好休息的地方已經讓他很滿足了。
夥計離開後,三個人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房間,就各自在床上坐了下來。吳能是三個人當中修為最低的,連日的奔波和提心吊膽讓他累的快散架了,一碰到床後整個人便如同脫了殼的蝸牛一般軟倒了下去。
鐵麵還是一如既往地話少,他閉上了眼睛,體內真氣流轉,居然開始修煉了起來。石承則是頭枕著雙手,躺在床上,好像是在想什麽事情。
吳能在床上癱了一會,見石承和鐵麵都是一言不發,覺得有些無趣,便主動開口說道:“二位,現在咱們算是變相地和這裏的官府打上交道了,不過眼下看來也算是變相地被軟禁在這裏了。你們說咱們現在要怎麽辦,難道真要在這裏呆上十天,聽候傳喚?那我們還怎麽查鬼寨的事情啊。”
鐵麵仍然坐在那裏,沒有說話,吳能討了個沒趣,扭頭看向了石承那裏。
….
石承眼望著天,說道:“見機行事吧,我現在其實比較擔心他們去查斜陽道上其他城市的入城記錄。我們在白沙城附近遇到伏擊的事情,很難和當地的官府解釋,而且我也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們是從白沙城那邊的官道上穿越沙漠後刻意跑到斜陽道上來的,那樣的話沒準會加重他們對我們的懷疑。不過如果他們查了斜陽道上其他城市的入城記錄的話,一眼就能看出來我們在說謊,到時候恐怕有一千張嘴也說不清楚。”
“這該怎麽辦啊,”吳能有些焦急,“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放心,別忘了我可是丹師。”石承笑了笑,“保你們的手段還是有的,你沒看到今天那個姓高的官員變臉變得有多快嗎。”
“對啊,我還感到奇怪呢。難道那是你布置的後手?”吳能問道。
就在此時,一直打坐修煉的鐵麵突然睜開了眼,平靜地說道:“通關文牒。”
石承點了點頭,吳能卻還是一頭霧水。見狀,石承解釋道:“你沒去過我們聯盟汗國,所以你可能不知道,你們寒月係國家的人和我們契塔人如果要前往對方的國家,現在是不能找自家官府來製作通關文牒的,第二次守土之戰……呃,就是你們那邊常說的南洋島之戰後就是這樣了。”
“聯盟汗國和魏國是當世兩個最強大的國家,自從魏國的上上代皇帝宣布重返北西陸後,兩國之間激化的競爭和爭鬥至今已經持續了足足六十年了。兩國敵對狀態最嚴重的時候,都出現過逮捕本國境內的對方子民一事。有一次魏人在抓人時,甚至用了一個很可笑但也很簡單的理由,你的通關文牒是你們國家的官府開出的,所以我有理由懷疑你是你們國家派來的間諜。”
“這個頭一開,這種事情也多了起來,為了避免麻煩,很多要去對方國家辦事的人就不會找本國官府開文牒了,而是找一個比較可靠的商會或宗門開出證明,然後這些商會和宗門再將信息報備給本國的官府,本國官府批準後便可以出行了。”
“雖然這個辦法聽起來有些掩耳盜鈴,但也確實能起到避嫌的作用。我的文牒就是西陸的藥師商會開出來的,而且我還是他們的銀牌成員。魏國皇帝可能不會給聯盟汗國的使臣好臉色看,但是藥師商會名義上既不是被某個國家直接控製,核心成員又是一幫丹師,所以他肯定會給藥師商會一些麵子的。魏國的皇帝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說西漠國的一個欽差了。”
“跟著你總有種抱上大粗腿的感覺。”吳能感慨了一陣,又歎息道:“其實大家同為人族的一員,互相之間何必如此敵視,勾心鬥角,有些事情就不能試著去化解嗎?我聽聞上古諸神時代,在諸神共治之下,天下人族融洽如一家,也不知道現在的人族何時能再實現這一幕。”
….
石承輕輕地笑了一聲,說道:“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更不用說聯盟汗國和魏國這兩個國家。理念上的矛盾、產業上的競爭、族群歧視以及彼此對抗了數十年所積累下來的仇恨……這些隨便拿出一個來在當下都是難以踢開的攔路虎。感化和和解隻是小說話本當中會出現的東西,從現實和曆史的角度來看,兩個當世最強的國家之間的競爭與傾軋,最終的結果隻有一方的倒下,和另一方的徹底勝出,很少會有別的結局。不過有意思的是,這兩百多年來唯一一次促成了兩國表麵上合作的,隻有二十六年前的魃族之亂了。”
吳能低下了頭,一時無言。過了一會,他抬起頭來看向鐵麵,問道:“老鐵,那你的文牒又是誰給開的?”
“玉山武院,”鐵麵說道:“我曾經救過他們的一個核心弟子。”
見話題說的有些偏了,石承想了想,開口說道:“不說這些了,我剛剛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你們有沒有覺得,方才在官府內,心中有些說不出的古怪感?”
此言一出,吳能和鐵麵眼中都不約而同地閃過了一抹疑惑。
“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那個孫姓欽差使官服上的徽記……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他居然是個武官。”石承自顧自地說道,“斜陽道橫貫了西漠國西部的三個郡,按照魏國、彌雲國、吳國和西漠國這些北海人國家的官場習俗,如果要派遣一名官員去總督多個郡的事務,往往會挑選一名正四品以上的文職京官,臨時委以從二品的巡撫使一職,以朝廷特使的名義出外辦公。但為什麽這次卻打破了慣例,找了一個武官來做這種事情。我雖然對北海係國家的官場研究不多,但是刑察院的最高階武官,可能也就是正四品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吳能本就是從東陸吳國而來,他比鐵麵更快地反應了過來。吳能重重地拍了下自己的腦門,叫道:“對啊,我怎麽沒注意到這一點。難道說……西漠國的王室和高級官員,其實並不想查清斜陽道失蹤案?!”
“難怪。”鐵麵說道,“東陸國家官場上的一些風氣我也有所耳聞,這樣子的欽差大臣恐怕想要服眾都難,怪不得那個城主和那個武官之間很不對付。”
想到了這一層,三個人臉上的表情不禁沒有輕鬆下來,反而是愈發地難看了起來。石承等人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個很可怕的可能性。那就是,西漠國的王室和高級官員可能在斜陽道失蹤案裏有利益牽扯。如果三人要追查的那股勢力和失蹤案有關,甚至是失蹤案的幕後黑手的話,那它們會不會和西漠國的高層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往來呢?
但是石承的心中不願認同這個想法,他總覺得,這一切的背後可能還有別的原因。
石承看了看兩個同伴,出言安慰道:“這些都隻是猜測而已,我們走一步看一步,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想一個辦法能夠盡快參與到當地官府對斜陽道的調查當中。”
石承雖然語氣輕鬆,但是他的雙眼中卻帶著一絲焦慮,他看向通鋪中的一幅山水畫,輕輕地歎了口氣。
“不管到底如何,它們這些年來暗中積蓄的能量,恐怕比我想得都要大。前麵的路,越來越不好走了。”石承心中暗暗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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