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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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庸知道這一百萬錢欠款的事。那個張成可不是小人物,那是吳郡四大族顧陸朱張中的張氏家族的大公子,生的俊俏風流,為人卻奸詐狡猾之極。
    顧氏和張氏其實關係算不得緊密,早年兩家曾為莊田起過衝突,但畢竟都是有頭有臉的吳郡大族,倒也沒有翻臉成仇,隻是有些芥蒂而已。
    顧大公子平素在吳郡城中到處遊蕩,同他的父輩爺爺輩一樣,自然有他自己的小圈子。這些世家大族子弟便都是這個圈子裏的成員。
    就像是一群富二代在一起拚豪車比美女一樣,這幫公子哥在一起除了附庸風雅之外,最愛比拚的還是誰有錢,誰有美女,誰出手豪闊這樣的麵子。
    於是公子哥兒聚會的時候,便一個個揮金如土,出手闊綽之極。
    顧昌身為吳郡顧氏家族的大公子,吳郡四族又以顧氏和陸氏為首,自然不能再這上麵丟了麵子。但顧昌手裏能有多少錢月例那點錢根本不夠用。平素從顧淳和顧琰那裏要一些錢來,也根本不夠花銷。顧家家風素來節儉,雖然近些年來奢靡些,但顧淳和顧琰也不可能隨他揮霍。
    顧昌為了應付這些花銷,便生了歪門點子。曾經偷偷在家裏偷些金銀玉器擺設去變賣,一回兩回沒事,但終於還是東窗事發,被顧淳發現,痛罵一頓,打的皮開肉綻。
    韓庸自己為了巴結這位大公子,便給他出主意,利用手中的職權,替他在莊園上想法子。比如莊園建設方麵的物料,虛報一些,搞些差價。莊園物產偷偷挪用出來一些,變賣成錢給顧昌花銷。
    對韓庸而言,這叫做一舉兩得。一方麵巴結了主家大公子,另一方麵自己也截留貪墨一部分,皆大歡喜。隻要做的精細巧妙,顧謙也發現不了什麽。畢竟自己是家主任命南宅的管事,下邊那些人都聽自己的話。
    可這種事要除了做的小心翼翼之外,還要適可而止,不能太過分。窟窿太大會留下太大破綻,引起顧謙的懷疑。所以韓庸每年從幾個莊園裏弄走的東西也不過是幾百石的稻米,以及一些物料的差價。加在一起不過弄個兩三百萬錢而已。
    看起來數目很大,但其實大晉的銅錢並不值錢。一石糧食的價格都要上萬錢,為了急於出手又要抓緊賤賣,還不能再吳郡本地出手,要運往外地,也要花成本。但這些錢確實能支撐顧昌在外揮霍的。
    可顧昌這家夥實在太蠢,今年三月裏踏青聚會的時候,跟一幫世家子弟喝酒之後賭骰子。也不知是賭運差,還是被人做了手腳,輸的一塌糊塗。攜帶的幾萬錢輸的光光,還把身上的香囊玉佩扳指全輸了,連金絲腰帶都輸了。再輸便要脫褲子了。
    本來輸了便輸了,沒什麽大不了的。顧昌抬腳要走的時候,張成出言譏笑他,說他沒錢硬充有錢,顧家的臉被他丟盡了雲雲。還說早就聽說顧家是個空架子,現在才知道是真的。說什麽顧家大公子明日便要偷家裏的字畫古玩出來賣了。
    在那種場合下,被揭傷疤,顧昌自然不能忍。於是衝動之下要和張成單賭。他要一百萬錢對賭一局,問張成有沒有膽子。他的本意是嚇唬張成,他覺得一百萬錢一局,張成肯定不敢。
    誰知張成壓根就不肯示弱,於是在眾人的見證之下,顧昌一把骰子投下,便欠下了五十萬錢的巨債。
    眾多世家公子在場,顧昌也不能抵賴。隻能按照張成的要求立下欠債字據,承諾在九月之前還錢。超過一天,加一萬錢利息。逾期十天,他便登門要賬。
    顧昌不敢跟家裏要錢還這筆賭債,顧淳和顧琰知道了,要扒了自己一層皮。顧氏家規甚嚴,顧淳和顧琰三令五申不許參與賭錢,若是違背家規,懲罰不輕。更重要的是,顧昌擔心因此失寵。他的弟弟顧雲可是深得顧琰喜愛的,若不是庶出的身份,他顧昌可早就失寵了。
    韓庸知道此事後很是無語,不過也隻能安慰他,替他想辦法。辦法自然是待得今年莊園收成之後,想辦法弄些糧食出來變賣,替他還上這賭債。
    可是誰又想到,今年大旱之年,隻有東湖莊園一處有收成。而且從六月起,顧謙開始查賬,似乎有所懷疑。韓庸當然不敢再冒險了。
    “大公子,上午開鐮的時候,你也在場,也聽到了。明顯東翁是有了防範。往年都是我全權處置開鐮之後的事務,今年我隻管監工了。讓那個李徽帶著人夜裏巡查,這擺明便是懷疑了。以前咱們可以偷偷的弄出些稻米來,穀子裏摻上泥土和秕穀什麽的,也能在入庫的時候做些手腳,造冊的時候克扣些數量。可是今年不成了啊。不是庸之不肯做,而是不好辦啊。”韓庸壓低聲音解釋道。
    “那我那一百萬錢的債怎麽辦我現在是回過味來了,那狗雜種定是在骰子裏做手腳了。但我沒證據,能如何他若是上門要債,我怎麽辦你便不管我的死活麽總得替我想個法子吧。要不我便出去偷搶”顧昌梗著脖子怒道。
    韓庸緊皺眉頭咂嘴沉吟。
    顧昌在旁看著他,聽得鳥兒在籠子裏鬧騰,心中煩悶無比,猛地一把將鳥籠扯下,丟在地上連踩幾腳,可憐那隻小鳥登時被踩成了一灘爛泥。
    “要是我倒黴了,大家日子都別想好過。”顧昌憤然道。
    韓庸臉色難看之極,籲了口氣道:“大公子,你也莫要這麽暴躁。辦法還是有的,隻是不知道大公子敢不敢做。”
    顧昌皺眉道:“什麽辦法我有什麽不敢的”
    韓庸沉聲道:“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幹一票大的。待得稻米歸倉之後,索性將一整座庫房的稻穀全弄出來。今年糧食飛漲,弄出個幾千上萬石來,賣他個幾千萬上兆的錢來。別說一百萬錢的賭債,到時候大公子要花多少錢都有。”
    顧昌嚇得一抖,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沒想到韓庸居然如此膽大,居然要弄一倉庫的糧食出來。那還了得他顧昌充其量不過是想弄些小錢花花,可沒想過幹的這麽大。
    “那……恐怕不成吧。如何彌補弄幾千上萬石,不得搬空一座糧庫麽且不說怎麽弄出來,就算弄出來了,如何善後再說,今年的糧食是要當軍糧的。整個東湖莊園的收成也不夠,還要在別家采買呢。”顧昌咽著吐沫道。
    韓庸嗤的笑了一聲,眼中帶著鄙夷的神色。
    “大公子現在又關心起軍糧大事了既如此,何必要庸之去給你弄糧食出來換錢”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這個……”顧昌忙結結巴巴的試圖解釋。
    “大公子無非是覺得這個辦法不能成功,生恐不能善後罷了。這一點大公子盡管放心。盧方有把柄在我手裏,他也沒少撈錢。他負責糧食入庫,我讓他啟用北邊的庫房。北邊庫房偏僻,便於行事。咱們弄走糧食之後,再一把火燒了北邊庫房,來個死無對證。到時候如何查證”韓庸低聲道。
    “哎呦!”顧昌腦門上冒出汗珠子。“可是……可是燒了倉庫,雖然無法查證,但是……”
    顧昌舌頭已經開始打結了。他一方麵覺得心驚膽戰,另一方麵又覺得似乎有門。隻是這事兒太過膽大,不知道會帶來怎樣的麻煩,所以他腦子裏一片混亂,理不出頭緒。
    “大公子,庸之不妨告訴你,咱們這麽做,不光是弄糧食弄錢,而且會帶來令家主和少家主都滿意的效果。就算最終家主和少家主知道了,也絕對不會怪你。反而會誇你。”韓庸低聲道。
    顧昌的腦子更加的混亂了,瞪著眼道:“你什麽意思啊,你說清楚啊。”
    韓庸輕聲道:“大公子應該知道,家主和少家主對我顧家目前的局麵是不滿意的。南宅掌控莊園,架空家主權力,家主行事,還要和南宅商議。況南宅和北宅意見不合,屢有爭論。家主權威被削弱,總有人要唱反調。這些事,家主和少家主怕是都很煩惱,是也不是”
    顧昌皺眉道:“還用你說可是有什麽法子”
    韓庸沉聲道:“以庸之推測,家主和少家主是為了顧家團結,為了顧氏大族的體麵,不願激烈行事,惹人非議,被人笑話。故而委屈求全。但是家主和少家主心裏肯定是想做出改變的。隻是找不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罷了。”
    顧昌道:“你說這些有什麽用怎麽扯到這些事上去了是又怎樣”
    韓庸嘿嘿一笑,低聲道:“大公子,咱們這一次的行動若能成功,則可一石二鳥,解決家主和少家主之憂啊。
    顧昌腦子裏一片混沌,瞠目道:“什麽一石二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