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欲走還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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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整理完畢,李徽叫來蔣勝,伸手從懷中取出寫好的兩封信來,遞給蔣勝道:“這兩封信你收好,一封交給曆陽郡王太守,另一封交給陸府君,萬萬不可遺失。”
蔣勝沒有接信,隻皺眉不語。李徽道:“藏好信,時候也不早了,你們這便動身吧。天黑之前,距離居巢縣越遠越好。最好能到濡須山下交界之處,有曆陽郡兵的地方,那便安全了。上路吧。”
蔣勝還是沒有接信,拱手道:“李縣丞,小人適才和大夥兒商量了,我們不走了。讓徐老四趕車運公子的屍首回吳郡便是,我們幾個都留下來跟著你。”
李徽一愣,搖頭道:“大可不必。我可不想害的你們留下來送死。若非大春和大壯不肯走,我連他們都要送走的。你們也不用計較大春大壯說的話,他們二位口無遮攔,不必在意。”
蔣勝沉聲道:“李縣丞,我等慚愧的很,大春大壯他們說的對,我家主人被殺了,我們這些護院都是死罪。我們即便回去,也是死路一條。而且,公子之仇,我們不能不報。縣丞大人都要留下來為公子報酬,我們反倒逃了,還算人麽?”
李徽皺眉道:“蔣勝,你可不要一時衝動。你們該知道留下來的後果是什麽。”
“我等知道,左右是個死,留下來跟他們拚了便是。我們死在這裏,起碼對得起主家,家主也不至於怪罪我們的家眷。大夥兒都是這麽想的,不信你問問其他人。”蔣勝道。
其餘幾名陸家護院紛紛上前道:“蔣伍長說的沒錯,我等都是這麽想的。留下來跟隨縣丞大人一起,為我家公子報仇雪恨。”
李徽微微點頭道:“既然你們都是這麽想的,那我也沒話可說。畢竟你們是陸家的人,我阻攔也是無用。但是,如果你們留下來的話,那便要按照我的吩咐行事。我和陸縣令不一樣,我有我的規矩。你們若能遵守,便可以跟著我,我們一起為陸縣令報仇。若是不能,各位自便。”
蔣勝噗通跪地道:“李家郎君,我等沒什麽見識,自然是聽從陸縣令吩咐行事。今日起,我等幾人便是李家郎君的人。我等抱著必死之心,絕非作假。”
其餘幾人也都跪地磕頭,表示完全聽從李徽的吩咐行事。
這些陸家護院,說白了其實都是陸家的奴婢,都是依附於主家的人。他們早已習慣於聽從命令,並沒有什麽見識和主見。陸展死了,他們早已視李徽為依靠。說的話卻非作假。
李徽點點頭讓他們起來,表示相信他們,讓他們留下。其實李徽當然希望身邊人手多一些,關鍵時候也好派上用場。但確實留下來太危險,所以便讓他們離開。但他們既然自願留下,那是求之不得。
當下李徽將兩封信交給徐老四,叮囑他一定保管好。徐老四非護院身份,隻是個廚子,留下來用處不大。所以他押車回去最為合適。
一切準備就緒後,眾人簇擁著大車來到院門後,觀察了外邊無人,這才移開門閂和頂著門的木頭打開院門。李徽讓大春留下來看守縣衙,其餘人一起護著大車一起出了衙門,沿著空蕩蕩的街道往東城門方向走去。
之所以李徽帶著所有人一起行動,便是營造出一種全體遵照昨晚那些人的通牒押送靈柩離開的假象。若對方確實是打算放自己這些人離開,便不會阻攔。倘若隻是徐老四一個人駕車離開,對方會生出疑惑,未必肯放他走。
過十字街口,裏許長的街道破破爛爛,街道兩旁的房舍低矮破舊。空蕩蕩的街道沒有什麽人,但是和那日來時一樣,兩旁的房舍裏依舊有許多雙眼睛看著他們。
李徽猜測這些應該都是本縣的百姓,緊閉門窗待在家裏不敢出門,隻敢偷偷窺伺。看起來,王光祖等人倒是沒有太過滋擾這些本地的百姓,甚至連那些流民都被聚集在廣場上,沒有到處滋擾百姓。這倒是讓人有些疑惑。
不久後,情形有了變化,或許是得了消息,數十名手持兵刃棍棒的流民武裝從前方飛奔而至,呼啦啦攔在前方。
蔣勝等人嚇得臉色發白,不知所措。
李徽走在最前麵,大聲喝道:“我等出城離開,有人答應了我們允許我們離開的,難道要言而無信麽?”
那群人似乎很快得了命令,讓開道路。但是他們並不離去,在李徽一行人兩側和後方跟隨,虎視眈眈。
一直行到東城門內廣場上,更多的流民人手以及在廣場上的大批流民也都開始看著李徽一行人。李徽等人被眾多目光追隨瞪視,人人頭皮發麻,身上冒汗。
但似乎確實有人下了命令,這些人都沒有什麽過激的舉動。
直到來到城門洞內側,守著城門洞的十幾名流民士兵沒有絲毫開城門的意思。
李徽抬起頭來,他看到了高高的站在城門樓上的王光祖。他正抱著雙臂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眼光中滿是冷漠。
“本人李徽,本縣縣丞。現在要帶我的手下出城,還請大帥打開城門。”李徽仰頭拱手,大聲道。
王光祖居高臨下看著李徽,嗬嗬笑道:“車上裝的什麽?”
李徽本想如實回答,但突然心中一動,沉聲道:“一名夥伴突發疾病,昨晚病死了。我們將他的屍首帶走。”
李徽這麽說的意圖很簡單,便是不讓這件殺害朝廷命官的事公之於眾。李徽認為,這一定也是王光祖所希望的。如果他不戳破自己的謊言,那便說明自己之前的種種思慮都非胡思亂新。
王光祖神色一變,哈哈大笑道:“可惜了,這麽遠的路,跑來這裏卻病死了。可憐。”
李徽心中一鬆。沉聲道:“生死有命,這也沒辦法。還請打開城門,放我們走。”
王光祖一擺手,喝道:“開城門,放吊橋,讓他們出去。”
流民士兵得令,立刻推開城門,放下吊橋。城門洞開,吊橋也放下之後,李徽領著眾人往門洞裏走去,來到城門前的時候,李徽轉身對坐在車轅上的徐老四喝道:“快走!”
徐老四揚鞭抽打青騾臀部,青騾吃痛猛衝向前,拖著棺木大車飛馳出城門吊橋,疾馳而去。
李徽等人轉過頭來,快速回到廣場上。眾流民士兵已經發現不對,吆喝聲中數十人將李徽等人團團圍住。
城樓上的王光祖瞠目厲聲喝道:“李縣丞,你們這是何意?為何不走?”
李徽沉聲道:“我本就沒打算走。”
王光祖雙眉豎起,眼中殺氣凜冽,冷聲道:“你敢誆騙於我?是否覺得耍弄我們很是有趣?”
李徽搖頭道:“並無此意。”
王光祖冷聲道:“既然不想走,那便留下來吧。關城門!”
轟隆聲中,城門關閉,吊橋拉起。王光祖從城牆石階上一步步走了下來,來到李徽等人麵前。
“李縣丞,你膽子不小啊。可是,也很愚蠢。可惜了這俊俏的樣貌。老子不喜歡男人,要是個女子,倒是能留著開心開心。哈哈哈。”王光祖上下打量著李徽道。
“哈哈哈哈。”周圍的流民士兵們肆無忌憚的狂笑起來。
“王光祖,你身為流民之帥,還請自重身份。否則你和那些流寇蠢賊有什麽兩樣?看來陸縣令罵的沒錯,你們就是一群賊匪,烏合之眾!”李徽冷聲喝道。
“大膽!”
“放肆!”
“敢當麵罵咱們,宰了他!”
周圍眾流民士兵頓時一片怒罵之聲。
王光祖也臉色鐵青,這是他第二次被當麵罵成賊匪了。昨日剛挨了罵,晚上去將那陸展的腦袋剁了下來。這可倒好,這個小縣丞又當麵罵起來了。還真是不知死活。
“李縣丞,你有種。可是你知道這麽做的下場麽?你心裏一定清楚是不是?”王光祖冷笑道。
李徽沉聲道:“天還沒黑,太陽還沒落山,大帥要食言麽?人而無信,同禽獸何異?大帥要當無信之人,動手便是。本人皺個眉頭便算輸。”
王光祖原本已經怒氣勃發,有心將李徽等人結果於此,但聽了李徽的話倒是愣住了。
昨晚自己給他們下了最後通牒,是要他們今日日落之前滾出居巢縣。現在太陽還沒落山,要是動手的話,倒確實是顯得言而無信了。
其實對這幫罵自己的家夥言而無信倒也沒什麽,隻是自己手下的兄弟們都看著呢。要想他們死心塌地的跟著自己,還是要做做樣子的。畢竟誰也不願意跟著言而無信之人廝混,影響自己在他們心目中的威信。
特別是自己的副手周澈,他是帶著一小半人馬歸附自己的,他本來在襄邑軍中任都佰,身份不比自己底。自己若是被他認為是言而無信之人,恐怕此人要離心。
況且,他其實並不想當眾殺了李徽等人,如果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殺了李徽這幫人,此事必會泄露出去,那將來便無法洗白了。
他和周澈組織起這支兵馬,一方麵是為了自立自保,另一方麵還是希望能得到朝廷的正式認可,能夠光明正大的立足於此。若當眾殺死朝廷官員,則這條路便會徹底被堵死,隻能成為盜匪賊人了。
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這麽做。要殺這幫人,晚上去動手便是。不被城中百姓和這麽多流民看到,將來便可矢口否認。讓他們多活幾個時辰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哈哈哈,烏龜王八蛋才言而無信。縣丞大人,你很有種。但願太陽落山之後,你依舊這麽有種。”王光祖低聲笑道。
李徽拱手道:“太陽落山之後,本人在縣衙恭候大駕。”
王光祖怒極反笑,眼中殺氣凜冽,沉聲道:“嗬嗬,好,希望你到時候莫哭莫鬧莫求饒。”
李徽微笑道:“王大帥,若無其他事的話,本人想先回縣衙去,讓你的人不要擋著道。”
王光祖冷笑一聲,轉頭喝道:“都閃開,讓他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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