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 此行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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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年前王牧之來到而來江北要地曆陽郡當郡守,其實也是一種冒險行為。他能得到這個職位,除了世家對抗的原因之外,很大原因是因為前任郡守沒能解決居巢縣嘯聚湖匪的問題。
    前任郡守數次圍剿不但未能成功,反而損失慘重,居巢縣局麵嚴重失控,不得不采取封鎖的縣域邊境的策略。正因如此,三年前中正評議的時候,前任郡守降品被貶,這才讓王牧之有機會得到這個職位。
    但是,來到曆陽郡當郡守,則不得不麵臨居巢縣的問題。雖然居巢縣已經廢棄,但掩耳盜鈴終究不是辦法,不能無視這裏發生的事情。而王牧之必須在任內解決居巢縣的問題,否則,他也將是卷鋪蓋走路,麵臨中正降品被貶的命運。
    王牧之不是沒有想過辦法,上任之初,他也曾經製定方略,準備圍剿湖匪。可是,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一聽說要去居巢縣剿匪,屬官們紛紛表示反對。手下府兵都伯們也紛紛反對。
    畢竟殷鑒不遠,怎能重蹈覆轍。
    王牧之翻閱檔案,評估得失之後覺得確實難辦。以曆陽郡不到千人的府兵的實力,外加上簡陋的武器裝備,想要剿滅馮黑子匪幫恐怕是癡心妄想。
    要剿滅湖匪,起碼得有幾艘戰船才成,光是這一點,他便無能為力了。
    而求助於揚州都督府也是不現實的,桓溫領揚州牧,都督揚州兵馬,他王牧之出身琅琊王氏,和其他北方大族一起,已經和桓氏之間的對抗尤其激烈。桓溫絕對不會同意出兵或者撥付戰備物資給他剿滅湖匪。
    站在桓氏的立場上,他們巴不得王牧之因為解決不了居巢縣的湖匪問題而任滿滾蛋,這樣桓氏便能將自己人放在這個位置上。
    如今大晉的官職之中,郡守一級的官職的爭奪激烈無比。王牧之一旦失去這個位置,桓氏必會填補上來,那絕非琅琊王氏其他大族希望看到結果。
    鑒於這種情形,王牧之其實心中焦急無比,很想解決居巢縣的事情,但也又心有餘而力不足。
    為此王牧之特地寫信向他的族叔王彪之請教,自己該如何解決目前麵臨的困境。
    王彪之告訴他,倘若當真無力解決居巢縣的爛攤子,便不要輕易去嚐試。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也是一種方法。控製住居巢縣周邊的局麵,不讓居巢縣這塊爛瘡疤造成的危害外溢到曆陽郡其他區域,那也是能夠接受的。
    屆時三年任滿,中正品議之時,也有解釋的餘地。畢竟居巢縣的局麵非王牧之任上所產生的。前任丟下來的爛攤子,總不能全部丟給現任。能穩住曆陽郡總體形勢,便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況且,即便最終不得不被貶離任,起碼在這三年時間裏,守住曆陽郡守的位置,也是對大局有利的拖延。也許在這三年時間裏,會有大局上的轉機,或者有其他方麵的轉機。
    王牧之隻得無可奈何的接受了族叔的建議,因為他確實沒有冒險的勇氣和實力。既然如此,還不如求穩為上。雖然將來再評議的時候這件事肯定會被拿出來說的,這件事也絕對是沒有什麽解釋的餘地的。
    所以他加強了居巢縣周邊的封鎖,派出大量府兵封鎖官道和濡須河水路,如王彪之所言,既然居巢縣是塊爛瘡疤,便控製住不讓其潰爛外溢,也不失為一種守住局麵的辦法。
    朝廷重置居巢縣的消息,他是在十月底知曉的。吏部公文抵達後,王牧之有些不太明白朝廷的意思。難道朝廷不知道居巢縣的事情?居然派官員前往赴任,這不是找死麽?
    但很快,族叔王彪之寫來的密信便解釋了一切。王彪之信上告訴王牧之,此次前往赴任的居巢縣縣令和縣丞,乃是吳郡陸氏和顧氏子弟。吳郡士族集體投向桓氏,試圖攀附桓溫以謀求突破,對抗王謝大族。現在桓溫北伐失敗,氣焰有所低落之時,正是要拿吳郡士族開刀,懲罰他們的時候。
    吳郡陸氏和顧氏除非不接受吏部授官,以失去之後中正授官的資格為代價而拒絕此次任命。否則,他們便要付出代價。明知去居巢縣任職是死路一條,他們也要派人前來。這便是給予他們的懲罰和報複。讓吳郡士族吃啞巴虧,有苦說不出。
    王牧之聞言恍然。他對此並不奇怪,眼下朝中局勢愈發焦灼,桓溫的野心幾乎人人皆知。王謝諸族都在全力阻止。相互間雖然沒有明著撕破臉,但是在外圍以及各種方麵的傾軋其實已經如火如荼。
    隻能說,吳郡士族這時候摻和進來,站在王謝庾氏的對立麵上,若不予以警戒打擊,豈能彰顯王謝等大族之威。豈能警醒其他人。借著中正授官之事讓陸氏和顧氏受到懲罰,這隻是一次小小的警告。若他們執迷不悟,後續將有更多的手段對付他們。
    在已經幹係到大晉國祚,大晉命運前途的大事上,世家大族毫不手軟。當然,那也同時幹係著他們自身的巨大利益,幹係著自身家族的生死存亡。
    所以,當王牧之在曆陽郡城見到陸展和李徽的時候,關於居巢縣的事情,他什麽也沒說。並且最近流民聚集,居巢縣城裏有了流民武裝的事情,他也隻字不提。因為陸展和李徽兩人,本就是去送死的。甚至極有可能他們自己的家族也是送他們去當送死鬼的。
    這並非是王牧之心狠手辣,而是陣營不同,隻能如此。雖然他其實也覺得這對陸展和李徽而言是不公平的。
    陸展的死訊傳來的時候,王牧之一點也不驚訝,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隻是當時有些奇怪,那李徽居然不肯逃離,居然要留在居巢縣。當日在曆陽郡的時候,這李徽是打聽到了一些消息的,他是想要逃走的。但現在,他可以逃走的時候卻選擇留了下來。這讓王牧之甚為訝異。
    但這無關緊要,這是他自己找死,也不幹別人的事。他要自己派兵前往救援,那絕對是不可能的,給李徽一個代理縣令的任命,已經是王牧之能做的一切。
    其實王牧之給李徽代理縣令的任命,是帶有某種死馬當活馬醫的不切實際的期盼之意的。給予他一些行事上的便宜之權,或許能對他有所幫助。他其實是明白,自己這種想法是不可能實現的,但還是這麽做了。
    而另一方麵,也是在李徽死後,能夠得到的朝廷撫恤稍微豐厚一些。以代縣令的名義得到一些褒獎。王牧之心裏也明白,李徽留下來其實是必死的,而這或許便是王牧之能給李徽的補償。作為大族傾軋的犧牲品,李徽其實也是無辜的,王牧之隻能做到這些了。
    王牧之其實已經做好了聽到李徽死訊的心理準備了,但是誰能想到事情的發展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當數日前王牧之接到了李徽送來的信和大量公文口供,稟報了居巢縣湖匪被剿滅,殺害陸展的凶手王光祖被誅殺,居巢縣已經逐漸恢複秩序的稟報之時,王牧之當時根本不敢相信。將公文和信件讀了數遍,他都還是不敢相信。
    他詳細的詢問了送信人,居巢縣到底發生了什麽。甚至讓人威脅那送信之人,威脅他不說實話便殺了他。送信人在死亡威脅下交代的情形和李徽稟報的基本一致。
    至此,王牧之這才願意相信,或許這一切都是真的。
    王牧之當即決定親自來驗證一番。這件事可太重要了。這不光是李徽的成功,也間接讓自己受惠。自己明年任期將滿,未能解決居巢縣的爛攤子將成為他仕途的汙點和攔路虎。而現在李徽解決了問題,這也讓自己的困擾得以解除。所以,他必須來查看清楚,了解真正的情形。
    來時路上,王牧之其實心情很複雜。一方麵為這件事感到高興,另一方麵,李徽做成了如此艱難之事,沒有如王謝眾人所設計的那樣死在居巢縣,反而立下了功勞。懲戒行為似乎變成了褒獎,危險似乎成為了李徽的機會,整件事變得尷尬之極。
    而且,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讓他不得不來。那便是,李徽是江南顧氏的人,顧氏和桓氏走在了一起。現在李徽完成了不可能的逆轉,這件事未必能算到自己的頭上。如果李徽將自己在曆陽郡不但沒有通報任何消息,反而有隱瞞的情形稟報上去,自己不但不會從中受益,反而會因此遭受質疑。
    但事情並非沒有轉機。王牧之記得,李徽在曆陽郡時曾否認他是吳郡顧氏子弟,言語之中似乎並不以身為吳郡顧氏為榮。如果他真的這麽想的話,自己則可以拉攏他,和他達成默契。
    另外,居巢縣的事情還沒宣揚出去,桓溫還不知曉此事。如果等桓溫知道了,恐怕會有別的變故。為了曆陽郡守的官職,他會不會派人去讓李徽按照他的意圖行事?即便李徽說過他並非顧氏子弟,但如果桓氏派人招攬,他會不會倒向桓氏?
    這些都是有可能發生的事情。無論是從世家對抗的角度,還是從他王牧之個人的角度而言,都必須立刻前往居巢縣確認此事,並且提前確認李徽的態度和立場。要趕在桓氏知曉之前,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不能讓事情走向自己不想看到的局麵。
    所以,王牧之第一時間趕來了居巢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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