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章 非常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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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星起,夜晚的山頂山風正勁,黑乎乎山野之中林聲如潮,轟然作響。
在喝了一些水之後,山頂上精疲力竭的眾人各自找了舒適的地方躺下。盡管石頭是熱的,燙的身體有些不適,但是這已經不算什麽了。他們很快便睡了過去。
許多人的夢裏都夢到了自己泡在清涼的泉水裏大口喝水。一天下來,他們太虛弱了,許多人已經脫水了。若不是李徽在下午放寬了飲水的次數,許多人已經撐不住了。
李徽嘴唇幹裂,身上的皮膚火辣辣的疼,那是曬傷和缺水的表現。好在年輕,身體素質經過鍛煉之後已經頗為強壯,再加上精神力強大,目前還能撐得住。
但是,李徽知道,明日太陽升起的那一刻,將又是一場煎熬的開始。水已經剩下不多了,明天恐怕很難熬過去了。
李徽多麽希望老天爺能夠變臉,哪怕隻是變成陰天也可以,不必下雨,隻要陽光不那麽毒辣,天氣不那麽炎熱,都可以撐下去。
但是,天空中繁星閃爍,萬裏無雲。這漫天的繁星在平時自然是令人心曠神怡的夜景。但是現在,卻讓人感覺令人厭惡。它們的存在,便意味著明天又是一個驕陽高照的炎熱天氣。
初更時分,北側山坡上方,李徽和周澈躲在一塊大石後方看著山坡下方的情形。
山坡下邊樹林邊緣處升起而來許多篝火,白天躲在林子裏睡覺的敵軍晚上都出來了。篝火旁人影晃動,說話的聲音遠遠的傳來。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但是這幫人醒著,李徽等人便不能安穩。
此刻有百餘人正在山坡上方的位置守著著,以防敵人夜晚發動進攻。
“兄長,我好像陷入了誤區了,做了一個不明智的抉擇。”李徽輕聲說道。
周澈看著李徽道:“小弟此言何意?”
“兄長,我想明日恐怕很難熬過去了。水剩的不多的,大夥兒怕是撐不下去了。這鬼天氣,想喝尿都沒有尿,水分全流汗流走了。除非老天爺下雨,但這賊老天根本不可能下雨。”李徽咬著牙皺著眉道。
周澈微微點頭,啞聲道:“小弟心裏是怎麽想的?”
李徽輕聲道:“我不想拖累他們一起死。或許明日一早,該讓他們去向敵人投降。或許這是一條活路。”
周澈歎息一聲,點頭道:“小弟,投降也活不了的。你心裏明白的,那幫人恨我們入骨,否則也不可能死咬著我們不放。你這麽做,是害了他們。”
李徽皺眉不語。他知道周澈是對的。現在投降,已經晚了。那幫叛軍定會將所有投降的人全部殺了。
他想了想正準備說話的時候,忽然間聽得南坡方向傳來大聲的叫嚷聲。李徽一愣,還以為有敵人進攻。但很快,他便聽清楚了叫喊的緣由。
“不好了,有人從南坡逃走了。”
“是許麻子他們,狗雜種帶著人偷偷跑了。”
李徽和周澈快速趕到南坡方向,被驚醒的眾人也圍攏在南側山坡上方。
“李縣令,許麻子這廝帶著十幾個人鬼鬼祟祟的從南坡下去了。小人剛好看到了。你瞧,就是他們。”一名義民團的士兵連忙稟報道。
李徽等人靠近陡峭的南坡上方往下看去,隻見下方數十步外陡峭的亂石堆裏,十幾條人影正小心翼翼的順著山坡爬下去。下方石頭滾滾,都是被踩的鬆動的石頭往下滾落的聲音。
“水囊如何?他們沒偷走吧。”李徽喝問道。
蔣勝大聲道:“沒有,我的人看的嚴嚴實實的。”
李徽點頭,放了心。
“他娘的,砸死這幾個狗雜種,沒義氣的東西。”一名義民團成員搬起一塊石頭便要往下砸。
以南坡的陡峭程度和亂石鬆動的情形,石頭砸下去倒是確實能夠造成大威脅。因為一塊石頭的滾落可以引發連鎖反應。這便是南坡和東坡無法攀爬進攻的原因。
李徽擺手製止了他。沉聲道:“自己人不能殺自己人,他們想要逃命,便由他們去便是。但願他們能逃得性命吧。”
眾人聽李徽這麽說,都有些詫異。當逃兵居然還這麽寬容他們?那豈不是人人都想逃了?
就在此刻,便聽到下方箭矢嗖嗖作響,慘叫之聲大作。殘月和星光的照耀下,看的真真切切。陡坡上許麻子等十幾人紛紛慘叫著摔倒,身體像是破口袋一般沿著山坡翻滾摔落。有的卡在石頭縫裏,有的隨著亂石一起滾到山坡下方的荊棘叢中。
然後眾人看到了從山坡下方衝出來的大批黑影,他們對著那些屍體還補了很多箭,見全部都沒動靜了,這才又縮回暗處。
眾人盡皆駭然無語,周澈冷笑道:“好得很,自己作死,怪不得別人。東坡南坡下方必有敵人埋伏,許麻子這廝居然想趁夜色逃走,那是妄想了。這種不講義氣的膽小鬼,死了幹淨。”
眾人心中悚然。剛才一瞬間,有許多人見許麻子他們逃走,動了也要逃走的心思。但此刻,這種想法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幸虧沒有這麽做,否則現在已經和許麻子他們一樣,全部死在下邊了。
李縣令說的沒錯,下邊全是敵人。
李徽歎息一聲,不發一言,轉身離開。許麻子雖然鬧了事,但畢竟是己方人員。他們死了,也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
他們這一死,倒是證實了之前的推斷,對方必會守著東南兩側的陡坡下方。一旦有人想要下坡逃走,必死無疑。不用多少人手,幾十名弓箭手便足夠封鎖,殺死所有試圖從這兩側逃走的人。
之前李徽還打算和周澈商議,要不要讓一部分從南坡用繩索縋下悄悄的突圍,以保全他們的性命。現在許麻子倒是探了路,證明這個想法是不可行的。
李徽暗罵自己腦子是不是熱昏了,居然會想著這麽做,這是有多愚蠢。
再次回到北坡上方的位置,李徽和周澈都有些沉默。不久後,山坡下方傳來大笑之聲。
有人高聲叫嚷:“投降吧,山頂上的那些小賊,你們死定了。想逃是逃不掉的。乖乖投降。要不然,明天一天,你們都曬成人肉幹了。沒水喝了是不是?哈哈哈,我們這裏有的是水,可以喝個痛快。”
下邊一陣狂笑之聲,顯然試圖逃走的許麻子等人被殺的消息他們已經知道了。
李徽看著下邊那群靠近坡下正朝上大喊大叫的家夥,咬牙喝道:“大春,賞他們一罐烈酒,讓他們慶賀去。”
大春沉聲應了,取出一瓶燃燒罐點燃,站起身來看準位置大力丟了下去。燃燒罐劃出了一個完美的弧線,從高處落下,竟然投擲了近八十步遠的距離,怦然一聲在叫嚷的敵人腳下爆裂。頓時火焰飛濺,幾名叫喊的士兵身上起火,慌忙遠離坡下,旁邊人手忙腳亂的幫他滅火。
“大春,好樣的。這臂力可夠強。”周澈讚道。
“我也可以的。不信我投一個你瞧瞧。”大壯忙道。
周澈笑道:“那也不必了,我信。”
趙大春道:“本來可以扔的更遠的,沒水喝,沒吃東西,沒氣力。”
郭大壯道:“那倒是,肚子很餓,也很渴。”
李徽擺手道:“你們歇著吧。”
大春和大壯縮進岩石後打瞌睡。李徽心裏卻更加的不是滋味了。大春和大壯都這麽說了,說明他們其實也快到極限了。莫看趙大春和郭大壯兩人平時有些憨直缺心眼的樣子,但其實兩人心裏很有數的。關鍵時候從不掉鏈子,也不會說些不中聽的話。他們現在說又餓又渴,那必是有些吃不消了。要知道,他們比其他人消耗的更大,而且一直沒歇著。
四周一片安靜,李徽皺著眉頭不說話。
周澈低聲道:“兄弟去歇息一會吧,忙了一天,趁著夜晚涼爽好好睡一覺,不要想太多。這裏我盯著便是。”
李徽沒有動,轉頭低聲道:“兄長,這山頂怕是方圓有兩三百步大小吧?”
周澈不知其意,點頭道:“起碼有兩百步方圓。你問這個作甚?”
李徽道:“不知道山坡下鬆林起火的話,我們在山頂上能不能活下來。會不會被活活烤死。”
周澈悚然一驚,他瞬間明白了李徽的意思。
“你……你是想……”
李徽緩緩點頭,沉聲道:“我高估了局勢,我們一天撐下來已然如此,明日想要撐一天是絕對不可能的。隻剩下那麽一點水了,那是絕對撐不住的。就算再熬一天,援軍是否會來?這很難說。我從未如此悲觀過,可是我不得不承認,自己犯了大錯。眼下恐怕已是死局了。”
周澈忙道:“你莫要這樣說。若你都沒信心,其他人怎麽撐得住?再說,你也是為了大局著想,為了保住居巢縣百姓的糧食。這不能怪你。哎,若不是因為我受了傷,咱們此刻也不至於被困在這裏。”
李徽微笑道:“任何事都有變數,若受傷的是我,你也不會丟下我的。兄長,你其實也明白的,眼下已經是死局,隻是你不肯說出來罷了。”
周澈沉聲道:“所以,你便想死中求活?放手一搏?”
李徽點頭道:“是。其實我早就想好了,如果援軍不至,我們想要破局,便要用非常手段。現在等不到那個時候了。我們該放手一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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