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六章 賜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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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徽上前一一向謝安謝石等眾人行禮。
    謝安嗬嗬笑道:“李徽,可知今日有什麽大喜事麽?”
    李徽笑道:“聽謝兄說了。李徽羞愧不已,怎敢同謝兄攀交結義?當真是誠惶誠恐之極啊。”
    謝安哈哈笑道:“結義而已,你以為成親麽?需得門當戶對,才貌相當?結義無論門戶,不管貴賤出身,意氣相投,誌趣相合便可。”
    披著一身黑裘披風,膚白如雪的謝道韞在旁笑道:“我聽著怎麽還像是成親呢?”
    眾人大笑起來。
    謝石道:“吉時已到,趕緊結拜了好入席吃酒,好久沒這麽多人聚在一起了。今日當暢飲。”
    謝安笑道:“六弟怕是憋壞了,來觀禮還在其次,主要是要喝酒。”
    哄笑聲中,眾人進入東園大廳之中。果然,香案已經擺好,香燭已經點燃,酒水也已經倒好。當下謝玄拉著李徽兩人持香叩拜,序了年紀,論了長幼,念了誓詞,在眾人的見證之下結拜為結義兄弟。
    禮成之後,謝玄哈哈大笑,挽著李徽的手道:“沒想到啊,我和賢弟當年在桓序軍中相識,隻是驚鴻一麵,卻有了幾日的機緣,結為兄弟,當真是不可預料。”
    謝道韞微笑道:“其實早有征兆不是麽?”
    謝安道:“怎麽講?”
    謝道韞道:“四叔忘了?當日他們見麵的時候,李徽不願遵從桓序調派隨軍去壽春,小玄料定桓序會對李徽不利,所以故意率人跟隨李徽護送,以保李徽周全。而兩人就此結識之後,李徽便贈了小玄那柄寶劍,反倒在攻壽春時也救了小玄一命,助小玄破城成功。這幾乎是兩人各自救了對方一命,隻是初次相識便能如此,豈不是機緣?也正應了金蘭兄弟共生死的應有之義?”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笑道:“還真是,哪有見了麵便互相救了一次的,真是機緣。”
    謝安嗬嗬笑道:“似乎冥冥之中確實有些天意在。那就好了。當日隻是事急從權,在桓溫麵前說了那樣的話,目的是讓他不得打李徽的主意。老夫還擔心這有些不太妥當,弄巧成拙。現在看來,倒是機緣了。”
    李徽拱手道:“也是因為謝公當日抬舉,否則在下也斷不敢高攀。”
    謝玄皺眉道:“怎還說這樣的話?再要說這種話,我可不高興了。”
    李徽忙道:“兄長勿惱,小弟錯了。”
    謝玄道:“還有,你怎還‘謝公謝公’的叫?既結義為兄弟,你當叫‘四叔’才是。”
    “對呀,得叫四叔才是啊。”謝道韞笑了起來。
    李徽有些為難,其實和謝玄結義,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掩人耳目。當然了,能和謝玄結義,也是李徽很高興的事。自己和謝玄友情深厚,結義為兄弟也是水到渠成之事。不過,要叫謝安‘四叔’,這倒是有些尷尬。對謝安固然要尊敬,但是叫‘四叔’,顯得自己好像是借此阿諛逢迎一般。
    謝安擺手笑道:“莫要為難李徽。人家不願意,你們為何強人所難?”
    李徽聽了這話,便也不再顧慮太多了。結義兄弟本就是以兄弟論,叫一聲四叔也是情理之中。
    “李徽給四叔見禮。”李徽躬身行禮道。
    謝安點頭笑道:“好。既然叫了老夫四叔,便是老夫子侄輩了。你可要想清楚,我對謝玄他們可是嚴厲的很的。你既不是外人了,今後老夫的脾氣你可得受著了。”
    謝玄笑道:“四叔嚇唬人作甚?”
    謝石在旁道:“還有我呢?怎麽不叫?”
    哄笑聲中,李徽拱手行禮叫了六叔。然後,令李徽最擔心的事發生了。謝道韞笑道:“李徽,我呢?難道不要叫一聲阿姐麽?”
    李徽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就知道謝道韞定會開口。
    謝玄忙道:“阿姐,你就別跟著起哄了。咱們喝酒去吧。”
    謝道韞嗔道:“這是什麽話?不該叫我一聲阿姐麽?”
    謝玄咂嘴道:“別為難人。”
    謝道韞不滿道:“這有什麽為難的?這是情理之事。當然了,不肯叫不打緊,我也不缺這個兄弟。我謝家兄弟這麽多呢。”
    “李徽給阿姐見禮。”李徽不想尷尬下去,一句阿姐也沒什麽了不起的,於是拱手道。
    謝道韞喜笑顏開,還禮道:“李家小弟,有禮。記住了啊,我和四叔一樣,對小玄可是不客氣的。你既叫了‘阿姐’,今後可別怪我對你呼斥。”
    李徽無語,頓時有了一種進了賊窩的感覺。雖知道是說笑,但一想到謝道韞對謝玄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做派,倒也有些發毛。
    “人家叫了姐姐,姐姐卻連個賀禮都沒有。”一個人小聲的嘀咕道。
    眾人看去,說話的是張彤雲。謝玄抓住了把柄,笑道:“對對對,張家小姐說的極是。阿姐也叫了,連個賀禮都沒有麽?”
    謝道韞瞪著張彤雲,湊到她耳邊低聲道:“彤雲胳膊肘已經往外拐了麽?”
    張彤雲紅了臉不說話。
    謝玄兀自呱噪道:“給賀禮啊,不光李徽要有,我也要有。我要你那個碧玉扇墜。”
    謝道韞嗔道:“你想得美。長輩都沒給,卻要我給麽?四叔給了麽?六叔給了麽?”
    謝安本看著小兒女們鬥嘴,在旁咧嘴笑。很久沒有這麽輕鬆的時刻了,看著他們吵鬧心裏也是舒坦的。然而突然間矛頭便轉向自己了。
    “你們之間的事,怎地又鬧到老夫頭上了?真是豈有此理。我可沒帶什麽賀禮。”謝安忙道。
    謝道韞笑道:“這可不能怪我小氣,四叔都不給賀禮,我自然不能給,那豈不是壞了規矩。讓四叔六叔難堪麽?”
    謝玄道:“四叔,你隨便給個東西。腰間那玉佩賞了李徽便是。”
    謝安連忙擺手道:“胡說,這玉佩可給不得,那是你祖父之物。你糊塗麽?”
    謝玄道:“總得給些什麽吧。”
    謝安瞠目道:“你這小子,罷了,我命人去取,身上什麽都沒帶。李徽,你喜歡什麽?我讓人去拿。”
    李徽忙笑道:“謝兄是玩笑話呢,四叔莫要在意。我什麽都不要,今日能和謝兄結義,那已經是最好的禮物了。還有在座諸位,叔叔兄弟姐妹的。再奢求便沒天理了。”
    謝安笑道:“瞧瞧,這才叫會說話。謝玄,你這個當義兄的,怕是要跟李徽多學著些。兄不如弟,豈不尷尬?”
    謝玄道:“四叔你又來了,逮到機會便貶損我一頓,莫要顧左右而言他。李徽是客氣,你老人家卻當福氣,這就算蒙混過去了?”
    謝安笑罵起來,拿這小子沒辦法。又一想,確實不能這麽小氣。於是又問李徽道:“李徽,老夫還是送你個禮物,免得這小子說嘴。你要什麽?說便是。”
    李徽想了想道:“四叔既然盛情,那麽李徽鬥膽請四叔給我賜個表字當做禮物。眼見這一年便要過去了。我也要滿二十歲了,也該有個表字了。”
    謝安笑道:“好,這倒是使得。那老夫便賜你個表字。唔,我謝家子侄表字都有規製。比如謝玄表字幼度,謝瑤表字球度,謝琰表字瑗度,謝韶表字穆度。你和謝玄是結義兄弟,老夫也以此格製為你起個表字,你介意麽?”
    李徽笑道:“介意什麽?求之不得。”
    這倒不是假話,謝安以謝家子弟的表字格式為自己起表字,那便是從內心裏的結納之意。李徽怎會介意。
    謝安點頭,沉吟片刻道:“便叫做‘弘度’吧,如何?”
    “弘度,弘度,很好,弘大而有氣度。確實是個好表字。”謝玄喜道。
    謝安皺眉道:“謝玄得多讀點書才是。道蘊當知弘度出處是麽?”
    謝道韞笑道:“四叔這‘弘度’二字是取自我大晉陸平原的《頌魏武帝文》中的兩句是麽?”
    謝安會心而笑,對自己這個侄女兒投去嘉許的目光。
    “陸平原就是陸機,他在《頌魏武帝文》中言道:谘弘度之峻邈,壯大業之允昌。乃是對魏武帝的溢美之詞。弘度二字當為貼切。不過四叔,拿這兩個字給李徽當表字,會不會有些過了?”謝道韞笑道。
    李徽聽明白了,原來這弘度二字的出處是陸機寫的讚頌魏武帝的文章裏的詞。魏武帝是誰?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曹操啊。難怪謝道韞有此一說。
    謝安笑道:“道蘊心思細密,但有時候想的太多了。又沒有給李徽起個‘孟德’的表字,哪來那麽多的忌諱?難不成弘度二字還不能用了不成?用了便是犯忌諱?再說,誰又能知道李徽將來沒有魏武之能呢?”
    李徽嚇了一跳,忙道:“四叔,可不敢亂說。”
    謝安哈哈大笑道:“玩笑罷了。弘度二字老夫覺得很好。弘毅智勇,謀勝儀度,這也是老夫對你的期待。你們覺得呢?”
    當下眾人紛紛表示這個表字起的很好,甚至有人表示羨慕。李徽躬身道謝,心中也自歡喜。
    謝玄不依不饒,對謝道韞道:“阿姐,到你了。四叔賜字,算是禮物。你呢?這下沒有推諉的理由了吧。”
    謝道韞嗔道:“你屬那個什麽的麽?咬著人不放麽?”
    謝玄嬉皮笑臉道:“急了急了,她急了。”
    謝石大聲道:“莫鬧了,還吃不吃酒了?菜都涼了。”
    謝道韞道:“就是。先入席,少不了賀禮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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