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辛安眼睜睜看著宋少虞越走越遠，腦子裏不斷劃過剛才他說的話。
    父親現在還有什麽價值?
    柳家還有什麽價值?
    有什麽讓太子不得不幫他的理由?
    電火石光間，前世的一切乍現眼前。
    燕予蒼和程淮對他百般折磨，說的那些話……
    他跪在江白瑜的衣冠塚前痛哭後悔……
    柳家流放抄家沒落……
    自己死在痛苦的追悔莫及當中……
    這些一一充斥在腦子裏讓他頭疼欲裂，以至於他猛地出聲，“你等等！
    我知道景王的秘密！”
    宋少虞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裏閃現過一絲興趣，“哦?”
    柳辛安深吸一口氣，噔噔噔幾步跑到宋少虞麵前，讓身邊的侍衛和內侍齊齊後退十幾步。
    他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道，“你知道景王押的寶，是誰麽”
    “……”
    宋少虞本來還極有興趣的雙眼黯淡了下去，柳辛安怎麽會知道這等辛秘之事，誆人也要讓人相信才是。
    柳辛安急不可耐，“是九皇子。
    你們都沒想到吧。
    來日登上大寶的可是九皇子。”
    “柳辛安，你瘋了！”
    宋少虞冷冷一笑，看他如同瘋子的眼神讓柳辛安瞬間血液沸騰，“告訴你，我是重生過來的。
    我通曉未來幾年的天下大局走向，知道朝中局勢如何變化。
    你信我，你救我父親，我把這些都告訴你，好不好?”
    宋少虞狠狠皺眉。
    重生?
    何謂重生?
    他不敢說是學富五車，也算是涉獵甚廣，什麽奇聞雜誌鬼怪話本，皆是有所了解。
    可他從未聽說過“重生”二字。
    想到自己興許被誆騙到，浪費了自己時間，他頓時有些惱羞成怒，“滾！
    白癡小二，說出去不怕笑掉大牙！
    你若是通曉局勢走向知道朝中變化，豈會救不了你父親！
    看看你柳家如今敗落成什麽樣子，門庭冷寂巷無人煙，聽說都到了家中田產鋪子都賣出去的地步，你有什麽底氣在我這裏裝蒜。”
    這一番話可謂是毫不留情，刺得柳辛安心裏發疼。
    沒有人信他?
    可他的的確確想要救過柳家不想讓柳家跟上一輩子一樣落地如此境地，可他當時幹了什麽?
    他私自搭上了太子，要與太子合作，信誓旦旦要扒下燕予蒼的真麵目，反而被太子擺了一道借柳國公府的手刺殺江白瑜。
    事情敗露，他被景王捉去折磨，柳家散盡家財贖他……
    原來到頭來，竟是因果循環，早有注定。
    也許，他那個時候不那麽狂妄自大，不跟太子牽扯上關係，也許他還有其他機會來拯救柳家。
    是他自己斷送了自己的機會。
    重來一世，他又是與機緣失之交臂，白白浪費了這好機會。
    可事到如今，他隻能一步錯，步步錯。
    “我、我、我還知道今年冬天，京華有大亂，屆時兵甲寒光照鐵衣，朝堂世家全部替換了一遍，舊族沒落新貴迭起。
    你信我，九皇子會在此後登基。
    再三年，南疆來犯！
    明國寡不敵眾，玄影騎盡數葬身沙場——”
    “你說什麽?”
    宋少虞猛地出手，掐住他的脖子，死死捏著他的命脈，力氣之大讓柳辛安一時間嘴裏囁喏不出半個字，整個人開始翻白眼之像。
    宋少虞狹長的眸子微眯，銳利帶著殺氣的眼神盯著他的表情，似乎要看出些什麽。
    此時的宋少虞冷如羅刹，渾身上下泛濫著找死的駭人氣勢。
    不遠處的侍衛與內侍見此忙不迭跑過來，“哎呀呀宋二公子您這是做什麽呢”
    “快鬆手快鬆手！人千萬別死在咱們東宮嘍。”
    不知道是勸說的話起了效果還是宋少虞的苦苦掙紮讓宋少虞起了惻隱之心。
    獲得空氣的那一刹，讓柳辛安想起來當年燕予蒼也曾這麽對待過他，逼他快窒息在邊緣，又鬆手讓他活下來。
    如此反複，折騰得他痛不欲生，嗓間嘶啞。
    “嗬嗬嗬……”
    柳辛安大口大口喘著氣，單手撐著旁邊的扶手害怕地後退。
    他另一隻手捂著自己火辣辣的脖子，眼神警惕，生怕那冷麵羅刹再一次要了他的命。
    “別怕啊，世子爺。”
    宋少虞跟著他走了兩步，嘴角勾出恬淡的笑容，一點也不像方才要掐死人的樣子。
    柳辛安腳下踉蹌，自己把自己絆摔跤，摔了一個狗吃屎。
    待他手忙腳亂得還沒爬起來，宋少虞就已經柔柔笑著蹲了下來，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生生扯了他起來。
    “來人，帶柳世子去會客廳。”
    “是。”
    “你們做什麽?你們要做什麽??
    我不跟你們去！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回家你們放開我！”
    “……”
    喧鬧聲越來越遠，內侍和侍衛架著柳辛安走了。
    宋少虞喚來一個宮女，“去告訴太子，我會處理好今日的事情，讓他不必走一趟了。”
    宮女應了一聲是。
    不久後折回會客廳，“太子身子不適，讓奴婢傳話，說一切由二公子做主就好。”
    “身子不適?”
    宋少虞語帶關心。
    “是。殿下有些鬧肚子。”
    婢女上前悄聲道，得了示意之後再度退下。
    宋少虞微微勾唇，本來隻是想著讓太子對他不敬吃點苦頭，沒想到陰差陽錯成全了他獨自一人審問。
    真是好啊！
    會客廳裏已經沒有了別人。
    柳辛安看著眼前熱氣騰騰的茶水，還有高坐悠閑自得其樂的宋少虞，一時間不知道該有什麽動作。
    但他很確定的是，他現在心裏格外地不安。
    總有一種他要完了的節奏。
    “沒毒，喝點熱乎的，我還有話要問你。”
    宋少虞舉杯開口，示意他喝茶。
    看著柳辛安顫巍巍的雙手端起來，抿了一口又急忙放下的樣子，他輕輕嗤笑出聲。
    這麽多年的紈絝子弟看來是真沒白當，一點腦子也不張。
    還能真的給他在這茶裏下毒不成。
    “你到底要問我什麽?
    方才我說的，你可是都不信的。”
    “你放才提到了南疆?！”
    宋少虞撥了撥茶蓋，有些意有所指。
    “對啊，怎麽了
    我說了我能預料到今後的局勢。”
    喝了一口熱茶，這渾身就熱騰起來了。
    柳辛安再一看這宋少虞沒有使出什麽手段來恐嚇他，反而是溫溫柔柔地讓他喝茶，這一顆心懸起來了又放下，自然也就有了一些氣勢。
    說通曉局勢這種事情，換做了誰，誰能不動心呢
    尤其是對宋少虞這樣為太子暗中做事的謀士來說。
    “哼。
    莫要沾沾自喜。
    你什麽心思當我看不出來麽
    以為我客客氣氣對你說兩句話就忘記自己姓甚名誰了！”
    宋少虞漫不經心笑，已經看透了柳辛安的一切想法。
    “我如今手裏也有一些消息，我想聽聽你說的話，看看這是你真有本事，還是故作玄虛，一目了然。”
    “若是敢誆騙我，我要叫你不得好死，為自己所說的話付出代價！”
    柳辛安打了個寒顫，開始思索起自己記憶裏發生過的事情。
    半個時辰後，他才歇下來喝了一杯“冷”茶。
    “就這些，我隻能告訴你這些，等你救出我父親，我再告訴你其他的事情。”
    “你還挺有主意。
    是怕我出爾反爾?”
    柳辛安語氣不善地開口，“你能在宋家潛伏這麽長時間為太子做事都沒有被發現，誰知道你長了幾個玲瓏心。
    我防備著你，也是怕自己被你利用完一腳踢開。”
    宋少虞揚起眉頭，好笑地開口，“你說的不錯，我這人長了一百個心眼子，跟我說話不防備起來可不行。
    保不齊那一句話就叫你死無葬身之地，你還是多長點腦子，別讓我給套路進去了。”
    柳辛安意識他這是在罵自己蠢笨，氣得站起來指著他厲聲道，“別把你自己說得那麽清高聰明！
    你也隻不過是上不得台麵的東西，不然宋家為什麽遲遲壓著你不讓你為官！”
    “套我的話啊，沒用的柳世子，剛才才跟你說了要長點腦子，你轉眼就這般蠢笨，真是讓我開眼。
    我在宋家怎麽活，與你有何關係?
    我不為官，與你有何關係?”
    柳辛安狠狠噎了一下，他還以為被自己這麽一激怒，能套出來一些有用的東西呢，看來還是他伎倆太低端了。
    “我不跟你爭這些，你救我父親，我與你達成合作，幫你分析局勢。”
    柳辛安再次提醒他要救人。
    他堅信，沒有人可以忍住這樣的誘惑，這筆買賣，穩賺不賠啊。
    “噗”，宋少虞笑出聲來，玩味的眼神落在柳辛安的臉上，“誰說我要跟你合作了?”
    柳辛安臉色嘩一下變了，沉著臉質問，“什麽意思！你想反悔?！”
    “柳世子爺，用你的腦子好好想一想，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什麽要幫你救人的話，你憑什麽說我反悔?我反悔什麽呢”
    看著柳辛安此時十分生動精彩異呈的臉，宋少虞開心極了，嘴角的笑壓都壓不住，他整個人微微後仰著，玩世不恭道，“這筆買賣我不做，你走吧。
    來人，送客。”
    柳辛安驚叫出聲，尖銳的嗓音帶著被戲耍的惱怒，要把房蓋頂都掀掉的氣勢，“宋少虞你這卑鄙小人無恥至極！
    你會遭報應的！”
    倆個侍衛上來把人拖了出去，丟在大門外，終於隔絕了柳辛安罵罵咧咧的嘈鬧聲。
    【作者題外話】：明天請假一天，有考試，抱歉啦，等我暑假加更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