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真假賬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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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予蒼下意識和江白瑜對視,倆人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驚訝。
    怎麽會
    像長公主這樣的身份,身邊的老嬤嬤是要榮養天年的,侍女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怎麽會落得如此下場
    燕予蒼抿緊了唇,整個人都是不愉悅的。
    母親向來在乎身邊人,隻會多加關照。
    況且聽下人說母親去世前,還囑咐要善待她們……
    除非是有人不想讓這些侍女嬤嬤活著,怕她們說出什麽東西來!
    燕予蒼想起長公主的毒……
    “屬下無能,這些人最晚的都是死於八年前,可見是被滅口的。”
    燕予蒼深吸一口氣,是誰在在很多年前就殺了她們
    “你身上傷怎麽回事”
    護衛羞愧地低頭,“接到王爺的消息後,屬下又回了涇陽查了當年送糧食的交接記錄,發現這賬目確實不對,送到涇陽的前一州府還是準確的數。
    可到了涇陽地界查點的時候,便少了許多。”
    “屬下想將陳年賬本送回京華,卻在路上遭遇了追殺。
    與賊人搶奪賬本之際分了些心。
    不過都是些小傷,王爺不必憂心。”
    說著,護衛從衣服裏掏出一本沾了血的賬本。
    “請王爺過目。”
    燕予蒼翻到那一頁,果然是數目不對勁,他遞給江白瑜讓他去看。
    “涇陽的地方官收糧食的時候就沒有察覺到異常麽”
    護衛皺眉,“這種事情屢見不鮮,那官膽子小,隻以為是上頭又克扣了,想著往年也是這樣,便沒告知侯爺。”
    燕予蒼冷笑,“所以這事情就算了
    老爹知道後沒找他算賬”
    “侯爺準備審問這官的時候,人已經畏罪自殺了。
    侯爺那邊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
    燕予蒼:“……”
    得,線索又斷了。
    看來眼下這個賬本就是唯一的證據了。
    江白瑜盯著賬本,上麵的血跡有些染的比較嚴重,模糊了字跡。
    這都是護衛一路拚死相送,才有這本賬目。
    她盯著某一頁,突然瞳孔擴大,湊近了些許放在燈下細細瞧。
    燕予蒼好奇得湊過來,“什麽”
    江白瑜凝著他,沉聲道,“這賬本,是假的。”
    “你摸這一頁的紙張,明顯得不夠光膩,這是去年新出的川中繭紙,與之前普遍用的白鹿紙很像,但因為材質不同,這川中繭紙在火上被火燎過就會變薄一點點,你試試——”
    燕予蒼拇指指腹落在上麵,輕輕撚搓了一陣,”果然不一樣。”
    “而你說過,這賬本該是前年冬的。”
    護衛急了,眼裏滿是自責與疼惜,“那這怎麽辦屬下搶回賬本後檢查過,就是被偷的那一本,絕望不會有差錯的。”
    這是護衛第二次提到“搶奪賬本”,一路拚命相送的若是個假的東西,如何讓對得起他這驚險的一路追殺。
    “偷賬本的什麽人”
    “屬下觀其體格碩大,眉骨粗長,與他對戰時明顯感受到對方牛虎一般的力氣,技巧不足但蠻力有餘。
    他大腿側有紋身,像是半個動物。”
    燕予蒼的直覺告訴他,這紋身興許有線索。
    “還記得是什麽紋身麽”
    護衛敲了敲腦袋。斟酌著詞語道,“有利爪,有鋒利凶狠的眼神,身上鬃毛很多……”
    燕予蒼和江白瑜對視一眼,莫名的感覺古怪。
    “隻有半截身子,又在大腿處,屬下沒細看。
    如今回憶起來,倒覺得像是一頭狼——”
    燕予蒼眉頭微顰,總是不苟言笑的臉上帶著不常見的謹慎之色,語氣凝重道,“確定是狼不是別的”
    “應該是的。尋常人隻在胳膊臂膀,再不濟也是前胸後背處紋個紋身,在大腿側的屬下還是頭一回見,肯定不會記錯的。”
    上一次聽見跟狼有關的事情還是在紫陽城,江白瑜說的那個古日部落的信仰傳說。
    燕予蒼想,這兩者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聯係
    護衛激動道,”肯定是這人換走了賬本,一定是他,除了他得手之外,再也沒有人近身。”
    江白瑜捏著賬本的手突然緊繃,她臉色一變,急切道,“不。這從一開始你拿到的賬本就是假的!中途搶奪賬本的人也誤以為這是真的,這才拚了命地搶奪。”
    “從一開始假的這怎麽會屬下是從檔房裏拿出來的——”
    護衛愣住,背上冒起一陣冷汗,有人提前備好了假的賬本!
    而且這還是前年就備好的賬本,這太未卜先知了!
    江白瑜指著一個紅色的私印道,“看我點的這處,這是先加了私印上去後添的字,雖然隻有一點點,但仔細看是能看出來的。”
    果真如此,燕予蒼看到那私印上有一截黑色墨跡在紅色私印之上,是最後添上去的。
    曆來官員記賬核查數目,都是最後加蓋印章。
    而這本應該是加蓋好印章的空白賬冊,就等著往上填寫東西。
    這在明國律法當中是嚴律禁止的,隻因前朝有過震驚朝野的“白帳案”。
    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柳國公府敗落了,所有人判了流放,家產一夕之間抄沒,族親全部恨不得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想要將剩下的細微財產吞並。
    然,他們這個時候才發現,柳家的財產已經被賣掉了不少,地契莊子鋪子,凡是值錢的都沒留給他們。
    剩下的要麽就是官家東西他們動不得,要麽就是芝麻點東西他們看不上。
    托人四處打聽才知道,原是之前老夫人為了填補空缺,將產業賣給了姓張的公子,他們繼續打聽這姓張的公子,自然是沒結果。
    直到在原來屬於柳家的店鋪麵前蹲了好幾天,才發現這裏麵的主人居然成了江白瑜——原來國公府的表姑娘。
    這下徹底在柳家旁支炸開了鍋,這難不成是江白瑜使了什麽手段搶占了鋪子
    柳家幾個大爺頭腦一熱,遞了狀子告到了官府去。
    當江白瑜拿出白紙黑字的契約之後,他們傻了眼。
    圍觀的百姓個個叫好,柳家都成了這副模樣,還到處狗叫,簡直是喪心病狂。
    柳家人灰溜溜地走了……
    “江家大姑娘,你買這麽多鋪子又是準備做什麽生意啊”
    人群中有百姓喊了一句,”您那肥皂好用得緊啊,便宜又實用,這什麽時候再做些別的惠民物件啊”
    “呸呸呸。你這人怎麽說話呢大姑娘做什麽生意還輪的著你指指點點。”
    有人嗤笑道。
    “哎呀,我這也是想看看大姑娘接下來是不是還有什麽讓咱們老百姓也能用得起的好東西嗎”
    江白瑜麵上含著淡淡的笑,雙手攏在腰前,語氣並無任何嫌棄與疏離,”若是有了新的點子,還要靠大夥來捧場才是。
    屆時諸位可要給小女一分薄麵。”
    百姓們笑得真誠,口口應好。
    待江白瑜的馬車走後,隔著一條街的寒家眾人麵色不虞,他們你看我我看你,都從對方的臉色當中嗅到了一絲冷意。
    原來這就是寒水妹妹給他們提過的江白瑜,確實是個清麗脫俗的美人,可惜光看那一張臉就知道不是個安分的主兒。
    怪不得能把景王那個草包紈絝迷得顛三倒四。
    想起景王,一群人臉色更加難看。
    他們原以為這是個混吃等死空有好相貌的皇親貴胄,沒想到背後居然隻手遮天的大權臣。
    不過幸好,這權臣一朝失了聖心,如今對他們而言,沒了“程淮”的壓製,他們寒家就可以開始進入朝堂了。
    其中一個書卷氣的男子道,“咱們此次進京,務必要在秋闈當中拔得頭籌。
    滿堂進士,也合該我們占一半才是。”
    後麵一片跟著他的族弟族兄應了一聲是,個個臉上笑著,語氣的篤定讓路人頻頻回望。
    許是這書生說話的口氣太狂,不由得引起一陣竊竊私語。
    “這些人是誰啊這麽沒輕沒重的當殿試是自個兒家啊!”
    “噓,別說了,你沒看他們的衣服,這麽多人穿著一樣的,肯定是個大家族!”
    “我倒是想知道知道哪個大家族這麽狂傲”
    “……這殿試乃是天下英才匯聚之地,個個臥虎藏龍,哪個不是貢士出身
    狂什麽狂
    有幾斤幾兩也敢在京華地界放肆!”
    寒祁聽得就要發怒,兩道眉毛快要豎起,咬著牙關恨恨道,“縱使諸位貢士學富五車,滿腹經綸也不見得能贏過我們。
    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呦嗬,你誰啊
    給你大爺我報上姓名!!!
    就問你敢不敢!”
    寒祁剛想自爆身份,卻被身後眾人拉了拉,“大哥不必與這等刁民一般見識!
    無知之輩井底之蛙也敢對咱們高談闊論,與他多說是浪費口舌自降身份。”
    “是啊,咱們什麽身份他們什麽身份,大哥你別理他。”
    “……待到秋闈讓他們好好見識一下咱們的厲害……這會子不與他爭口舌之快……”
    寒祁冷冷一笑,彈了彈自己的衣袖,仿佛粘上了髒東西一樣,“無知鼠輩,我不理你。”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去,引得眾人側目不已。
    待人走遠後,才有人小聲道,“那就是寒家來京華殿試的一眾貢士們。”
    “就是那個門生滿朝堂,盡是自家人的寒家”
    有人捂著嘴驚呼。
    剛才略微一數,竟是有十幾個貢士……天啊!
    怪不得能那樣口出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