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庭林回來了，平靜而剛毅五官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越是這樣，宋雅玲越是不安，但還是起身強撐笑容迎接，“老顧回來啦。”

    顧庭林瞟了眼家裏，不冷不淡道：“嗯。”

    宋雅玲上前，想接過他手裏的公文包，“你難得回來一趟，想吃什麽？我下廚給你做。”

    顧庭林沒回答，而是望向麵部受傷的陳妍菲，“妍菲，你回避一下，我跟你媽有話說。”

    麵部又痛又腫，滿肚子委屈的陳妍菲還想著如何應對，可看到顧庭林的眼神時，到嘴邊的話居然一句都吐不出來。

    一種無形的氣勢壓得她無力反抗，懼怕從骨子裏不停湧出來，讓人肝膽發顫。

    她起身回房，不安地關上房門。

    顧庭林坐下，朝宋雅玲道：“坐。”

    宋雅玲倒嗆一口涼氣，佯裝淡定道：“你怎麽了？下班還板著張臉。”

    顧庭林沒說話，而是靜靜看著她。

    看她，似乎又在透過她看另外一個人。

    一個曾經活潑熱情，敢愛敢恨，不顧世俗壓力，說哪怕天塌下來也要嫁給他的女人。

    三十年，磨得麵目全非。

    這種眼神，宋雅玲不是第一次麵對了。

    真的很討厭他的審視，好像她是十惡不赦的壞人。

    可她又能該怎麽辦，隻能拚命去挽回，以前熱戀鬧矛盾時，也是她主動低頭哄的，但那時真的很好哄，隻要她紅著眼睛扯他的衣袖就行。

    而現在的他就像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

    顧庭林徐徐開口，“為什麽要這樣對她？”

    哪怕有心理準備，但宋雅玲仍然咯噔一下，“誰？”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你是說今天在商場發生的事？這裏麵有誤會，對方以前跟妍菲有摩擦，一直心懷怨恨……”

    顧庭林打斷她，“薑寧明明也是你親生的，為什麽要這樣對她？”

    宋雅玲臉色僵住，“老顧你在說什麽？我就妍菲一個女兒，之前在陳家生的那個孩子，永夜時暴徒衝進家裏，不幸被殺害了。

    我跟你解釋過的，可能是你事忙不記得了。”

    顧庭林打開公文包，將兩份文件扔在她麵前。

    宋雅玲佯裝鎮靜拿起來，可看清上麵的內容時瞬間血液倒流，居然是兩份親子鑒定報告。

    一份是永夜時做的，日期是她帶著妍菲進入基地第二天。

    另外那份是前不久做的，薑寧來的當天晚上，取的是頭發絲。

    薑寧跟顧庭林有99.999%是父女關係，而陳妍菲跟他不存在任何血緣關係。

    宋雅玲腦子轟隆，軍方基地連潛艇都能造出來，怎麽可能無法進行dna檢測呢？

    隻是沒有對外公開而已。

    手控製不住地抖，宋雅玲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她直勾勾望著他，“既然知道我騙你，為什麽這麽多年從不揭穿？”

    為什麽不揭穿？顧庭林不是沒考慮過，但最終選擇接受。

    當年他要執行機密任務，曆時一年有餘，九死一生才回來，傷還沒養好便匆匆回鳳城看她，想要商量結婚領證的事。

    她確實要結婚了，但新郎不是他。

    這一年宋家發生很多事，但他的職業太特殊了，沒法陪她共度風雨。

    他很愧疚，想彌補挽回。

    可她卻哭著說，宋家破產，他不在；她懷孕了，他不在；她流產了，他還是不在；現在她要跟別的男人結婚了，希望他也不在。

    顧庭林這才知道，她懷過他的孩子但是沒保住。

    消息太過突然，他一時間無法接受。

    可宋雅玲將b超單跟流產手術單遞了過來。

    顧庭林打心裏不願意相信，特意到醫院去查，卻撞見宋雅玲的未婚夫陪著她做產檢，兩人甜蜜恩愛，又是門當戶對，站在一塊格外般配。

    她的選擇是對的，他根本無法給她想要的幸福。

    所以他選擇成全並祝福。

    隻是沒想到二十多年後，宋雅玲會突然打電話告訴他，說當年為了挽救家族企業才被迫聯姻，那個孩子並沒有流產，而是偷偷生下來了。

    婚後她跟陳家坦白，陳家接納並撫養這個孩子。

    顧庭林始終沒有結婚，並非沒遇到適合的對象，而是自己的職業注定沒有多少精力照顧家庭，還是不要耽誤別人的幸福。

    可每次看到活潑調皮的孩子，他都會想到自己那個沒有機會來到這個世界的骨肉。

    如果當時他沒出任務，或許已經跟宋雅玲結婚，孩子會平安生下來。

    他有機會做爸爸的。

    說到底，他欠了宋雅玲，辜負了她的等待。

    而現在有機會，他可以適當彌補照拂。

    其實顧庭林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彌補，還是讓自己良心上好過些。

    他老是會想到未出生的孩子，甚至無數次在夢中相見，她哭著喊著爸爸……

    醫生說，這是精神枷鎖，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可這個心結，無論是吃藥還是放鬆療法都不管用。

    所以當宋雅玲找來，說他孩子沒有死，理智告訴他不應該相信，可想到糾纏了自己20多年的夢，萬一是真的呢？

    他帶著希望，可她真的撒謊了，孩子跟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時間改變了一切，宋雅玲也不是當初的那個她。

    人不來都來了，年輕時懵懂衝動的戀情，顧庭林早就已經釋懷，他沒有揭穿宋雅玲的騙局，權當彌補當年的虧欠，隻是每每想到孩子仍有幾分遺憾。

    然而他怎麽也沒想到，有一天會遇到薑寧，她的五官長得很像年輕的宋雅玲，而且同時來自鳳城。

    世上確實有相似之人，但相似到讓人懷疑的還真沒幾個。

    所以，他安排專門的對練考核，第一時間拿到了薑寧的頭發。

    “你不想要孩子，為什麽要生下來？”三十多年軍旅生源，造就了顧庭林沉穩內斂的性格，他冷靜地質問，“為什麽生下來寧願扔到孤兒院，也不給我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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