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視線裏，少女離他越來越近，程旭身體僵住。
    本能的，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撿垃圾的狼狽模樣……黑色碎發蓋住他的眸子，少年低著頭，指尖掐入皮膚，半晌，又鬆開。
    因為一隻纖細白皙的手腕出現在他眼簾下。
    程旭密長眼睫不自覺顫了下。
    躺在地上的癟舊瓶子被人輕輕撿起，清秀明媚的少女半蹲在他麵前，白細的脖子微微仰起，迎著光，夕陽柔和了她的眉眼。
    她對他咧起一個燦爛的笑容：“我放學也沒事幹，可以加入嗎”
    明明風吹起的是少女耳邊的碎發。
    程旭卻覺得自己臉頰很癢，很燙。
    他捏緊自己的指尖，“髒。”
    時瑤卻輕輕繞過他，趁其不注意，接過了他身後裝廢舊品的麻袋，“不髒啊，在學校不也是義務勞動嗎，現在我們一起撿廢品，正好淨化城市，是吧”
    她俏皮眨眨眼睛，看得小少年耳朵不自然紅起來，他沒說話。
    “別發呆啦，衛生小衛士要開始行動了。”時瑤笑著拍拍少年的肩，提著廢品袋往前邁步，“走！”
    被她豁達情緒感染，程旭怔怔望向她，那顆自幼被丟棄的自尊心，似乎又被人輕柔地捂起。
    “等，等等我。”
    他聲音裏帶著說不出的情緒。
    程旭小跑著跟上時瑤。
    兩人撿廢品過程中，因為很認真很仔細，路過的人們都誇他們懂事能幹。
    時瑤一一熱情回應，“阿姨叔叔，雖然我和我弟弟在認真清理垃圾，但是你們也不可以亂垃圾，城市衛生由咱們大家共同守候！”
    幾個大人被時瑤認真的樣子逗樂了，有個剛下班的大叔笑嗬嗬走過去，“小姑娘說的對，來，正好我這裏有兩個空瓶子，我也來給城市衛生貢獻一份力量。”
    有了第一個人，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我也有我也有！”
    “巧了嗎這不是，我剛想扔來著……”
    裝廢品的袋子很快就被裝得滿滿當當，很多都是路人主動往裏麵扔的。
    “謝謝叔叔阿姨姐姐！”時瑤微微鞠躬，大大方方對他們道謝。
    她身上還穿著放學沒來的脫的校服，梳著馬尾辮，一笑起來，眼睛月牙似的，滿是青春盎然的氣息。
    因為剛才彎腰撿廢品，出了些汗，白皙脖頸處，有滴汗順著溜進少女衣領。
    程旭臉紅起來，不自然別過頭，過了會兒，又重新看過去，眼睛根本離不開她身上。
    看她被人們誇讚，被風輕吻，連晚霞都擁著她。
    程旭手指動了動，在衣服上蹭蹭，才去抓住她衣服的一角，緊緊的，他冷繃著臉，碎發下眼神淩厲，像宣誓領土主權的幼獸，掃視周圍的人。
    時瑤隻以為他性格冷僻，不喜歡被那麽多人注視。
    她摸摸他的頭，“袋子已經滿了，是不是可以提前收工啦”
    頭頂的撫摸讓程旭感到格外迷戀，當時瑤放下手，他不舍地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情緒。
    “嗯，可以了……姐姐。”後麵兩個字他念的異常緩慢。
    提前收工，收廢品的李大叔因為今天收了以前的好幾倍廢品，很高興，給時瑤和程旭兩人買了棒棒糖。
    糖很甜，不然一向冷淡孤傲的少年也不會在含著糖後，會眯起眼睛，露出很享受的樣子。
    好乖好乖。
    時瑤覺得初中時的小反派真的很可愛，雖然性子冷冷淡淡，但有些舉動總能戳到她。
    程旭被時瑤盯著，耳朵又紅了起來。
    回去路上，他非要把時瑤上次偷偷留在他家沙發上的五塊錢，還有這次賣廢品的錢還給時瑤。
    “不用給我。”時瑤沒肯要，“程奶奶之前一直挺照顧我和時渺的，這些錢就給老人家買些喜歡吃的東西……”
    她話語忽然停住，低頭……身邊的少年抱住了她。
    程旭身體真的很單薄，也沒她高，瘦瘦的，被他他抱，都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上硌人的骨頭。
    “姐姐。”
    “奶奶可能……治不好了。”
    “謝謝姐姐今天幫我，姐姐是除了奶奶以外，對我最好的人，”他聲音很輕，像風一樣，但時瑤知道，程旭現在心裏一定很難過，很無助。
    程奶奶是程旭唯一的親人，在這世上唯一無私疼愛他的人。
    就連她對他的好，都不是純正不帶一點目的的。
    不論以後程旭是個多麽牛掰狠厲的大人物，可現在，他隻是個無依無靠，希望唯一的親人能被治好病的孩子。
    時瑤心裏愧疚，但也隻能向他說出善意的謊言，“程奶奶會好起來的，別擔心，你不是一個人，還有我呢，有困難就來找我，姐姐會幫你。”
    程旭沒說話，抱了她很久很久，才抬起頭。
    碎發下，那雙眼眸極其專注認真。
    “姐姐，你別騙我。”
    ……
    之後時瑤也確實兌現了自己的話，對程旭格外照顧。
    有親戚給她姐倆送了些好吃的，她會拿些給程旭送過去，少年會很乖地收下，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表示感謝。
    明顯，程旭已經漸漸打消了對時瑤的防備，開始接受她的好意。
    這和時瑤之前預料的差不多，程旭雖然現在很可憐，但更多的是缺乏父母的愛所造成的，還沒有經曆社會的毒打，對於別人的善意，他不適應，甚至抵觸，身上會有一層堅硬的外殼。
    但如果一直堅持不懈地去溫暖他，找準點，那層冰冷的殼也會隨之裂開一條縫隙。
    程旭有時候心裏難過迷茫，會和時瑤說，時瑤都會作為大姐姐，很耐心地開導他，給他講笑話，講有意思的事情。
    “姐姐知道的東西真多。”
    這段時間程旭對她親近了不少。
    他喜歡笑著看她，漆黑眼眸漂亮有神，很容易讓人掉進去。
    時瑤心裏卻沒由來的緊張，因為講的很多事情有些原主也不知道，為了逗他開心，她講的都是自己經曆過的一些意思的事情。
    不過程旭應該也隻是好奇吧，才上初中小屁孩，應該沒別那麽多心眼，不會懷疑。
    她笑了笑：“等你長大了，也會去見識很多從來沒有見過的事情。”
    程旭皺眉，忍不住糾正：“我不小了，已經初二了，姐姐不要總是把我當小孩看。”
    時瑤被他這副嚴肅樣子逗笑了，“才初二，小旭都還沒有姐姐高呢。”
    又是哄小孩的語氣，程旭眼神微暗，委屈地看著她，“那比姐姐高，就是大人了嗎”
    “嗯……比我高不算，等你長大一米八應該就差不多了，所以小旭好好吃飯，才能長成大人呀。”
    程旭語氣格外認真：“我會長到一米八，姐姐等我。”
    “不用我等你，就算我每天吃五頓飯，也長不到一米八，你肯定能彎道超車，比我高是早晚的事。”
    時瑤歎了口氣，“我可能也就長這麽高了，其實有點矮。”
    “不矮，”他歪頭，親昵挽起時瑤的胳膊，“在我眼裏，姐姐是最完美的。”
    時瑤噗嗤一聲笑了，不禁捏捏他的臉，“想不到小旭嘴這麽甜。”
    少年耳朵不禁又紅了起來。
    而在少女看不到的地方，眼底的暗色卻越聚越多。
    ……
    校園生活很平靜，小白花沒有遇到世界男主之前的日子，愜意又美好。
    那些欺負小白花的人因為之前那件事，也不敢再作妖了，生怕又被那些嚴厲狠絕的老師逮到。
    而自從時瑤的同桌知道時瑤就是那個勇闖初中部的勇士後，就對時瑤刮目相看。
    他敲敲桌子，賤兮兮問時瑤：“女俠，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
    時瑤選擇性不聽。
    見時瑤又不搭理他，同桌歎了口氣，撐著頭看向窗外，卻被走廊外一閃而過的眼神嚇到。
    再一眨眼就不見了。
    同桌抖了抖身體，心率加快。
    謔，是錯覺嗎，感覺剛才有人在看他，陰測測的，像是貞子趴在背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