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張氏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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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易之住在天津橋南的積善坊裏,此坊內住的全都是些達官貴人,有當朝重臣,王公貴族,李隆基五兄弟的“五王宅”亦在其中。

    這夜,張易之正在家中與張昌宗飲酒,兄弟二人豐神俊美,如花如玉,風度翩翩,頗有晉時美男之風。

    隻見廳中擺著一個大鐵籠,籠內有一隻肥鵝蹣跚徘徊,籠底有炭火將籠子烤的炙熱,正中間有一盆調好了醬汁,那肥鵝被烤得渾身發燙,四處亂跑,但因脫水口渴,又忍不住去喝盆裏的醬汁,肥鵝不停亂叫,羽毛都被烤的鬆散掉落,肥鵝將會烤至表裏皆熟,才死去。

    張氏兄弟坐在桌邊聽著肥鵝的慘叫,又看到它那痛苦而滑稽的模樣,忍不住放聲大笑,極為殘忍。

    此時聶蕭三人身著夜行衣,蒙麵潛入府中,他們趴在房頂,搬開瓦片向內窺看,看到這一幕紛紛忍不住搖頭。

    聶蕭看月掛正中,四下無人,覺得是下去刺殺兩人的好機會,正想跳下去,卻被慕容樂一把拉住道:“等等,難道你們不覺得此事十分蹊蹺嗎?”

    聶蕭問道:“如何蹊蹺?”

    慕容樂分析道:“太平公主說讓你來殺二張是為了邵王李重潤與魏王夫妻,但二張誣陷了他們三人,而且聖上已經在調查此事,即便殺了二張也不能挽救他們,隻能讓他們三個更快的被定罪,所以公主並不想救邵王三人,隻是找個借口讓你來除掉他們而已。”

    黑影道:“他們三人是生是死全憑二張一句話,若真要救他們便不能殺二張。”

    聶蕭此時才想通這道理,拍著腦袋道:“都怪我,現在隻要一提到能讓我娶裹兒,我便昏了頭,如此簡單明了的事情竟然都想不清楚!”

    慕容樂歎了口氣,道:“聶兄若再繼續被情愛衝昏頭腦,隻怕你會幹出一些難以挽回的事情!”

    聶蕭點頭道:“好在有你們在我身邊,不然我可能真的犯下大錯!”

    慕容樂想了想,說道:“看來太平公主既不想救邵王三人,也不想二張活著,似乎還想拉我們做墊背。”

    聶蕭訝道:“你說公主想拉我們做墊背?這有何好處?我們可都是她故人的晚輩!”

    慕容樂皺眉道:“聶兄啊聶兄,你怎的這麽糊塗?當年你師叔雖與她有舊情,但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她哪裏還是當年那個清純懵懂的女孩?我們與她利益無瓜葛時,她自然會好好招待我們,可此時我們與她有了利益瓜葛,情況卻不同了!”

    聶蕭道:“我們與她有何利益瓜葛?”

    黑影道:“你與郡主。”

    聶蕭一愣,頓時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與安樂郡主身份懸殊,若兩人隻是做個情人,求個魚水之歡便罷了,但此時他們兩人情投意合,甚至說出了嫁娶之言,而太平公主做為長輩,又怎能容得自己的侄女做出這等自貶身份的事情?因此才對自己動了殺心。

    慕容樂道:“你與郡主之事毫無遮掩,連李隆基也有些微詞,太平公主又怎會毫不介意?如今我們真可謂是進退兩難!”

    聶蕭滿臉苦色道:“為何要弄得如此複雜,我隻不過是想與心愛之人在一起而已。”

    慕容樂歎道:“要怪隻怪你的心上人是帝王之家的女兒吧!”

    黑影突然將兩人向下一壓,做了個噓的手勢,隻見此時有人走入院內,三人定睛一望,來人是個相貌不凡,的中年男人,看他一身紫金袍子,又能隨意出入張易之宅邸,定不是一般人。

    三人繼續趴在房頂窺看,隻見那人跨入門內,拱手笑道:“五郎,六郎,我來晚了!抱歉,抱歉!”

    二張起身笑道:“三思兄來得正好,這肥鵝剛剛炙好,就等著你來咧!”

    黑影趴在屋頂上道出這人身份:“梁王,武三思。”

    武三思落座,與二張一同飲酒,品嚐剛剛炙好的肥鵝,三人把酒言歡,十分盡興。

    喝了幾杯酒之後,武三思似有話說,卻欲言又止,張昌宗見狀便問道:“三思兄有何事?但說無妨,你與我們兄弟二人不必見外!”

    武三思笑了笑,先敬了杯酒,這才說道:“昨日二位揭發了邵王李重潤與魏王武延基的惡事,不知你們想治他們個什麽罪?”

    二張互看一眼,張易之沉下臉,冷笑道:“嘿嘿,看來三思兄今夜前來是另有他意啊!”

    武三思略微一驚,趕緊道:“五郎莫要誤會,我隻是隨口問問而已。”

    張昌宗歪著脖子問道:“那麽三思兄覺得該如何處置?”

    武三思一愣,打量了一番二人,此時廳內氣氛壓抑,令武三思心中驚慌,他深吸了口氣,拍桌而起道:“他們無辜誹謗二位與聖上,其罪當誅!”

    二張微微點頭,再次露出笑容,隻聽張易之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明日便去向聖上請求賜他們自縊!”

    武三思拿起酒杯走到廳中間指著那隻冒著香氣的肥鵝道:“自縊太過便宜他們,隻可惜聖上進來不願意用酷刑,不然定要將他們像這隻肥鵝一般,活活烤死才行!”

    張昌宗拍手笑道:“三思兄夠狠,夠狠啊!既然自縊不夠狠,那便杖殺吧!打得肉裂骨斷,血肉模糊而死!”

    武三思麵色有些發青,卻還是點頭笑道:“六郎的主意不錯!杖殺甚好!杖殺甚好!”

    張昌宗笑道:“隻可惜武延基那貌若天仙的妻子李仙蕙了,可惜她生完孩子就要被處死,不能一親芳澤!”

    張易之搖頭笑道:“誒,六郎,我們大可李惠仙被處死前去找她好好享用一番!”

    張昌宗點頭稱道:“不錯不錯,還是五哥想得周到!來來來!喝一杯喝一杯!到時候等我們兄弟二人享用完了,再讓三思兄也盡興一番!”

    武三思麵色難看,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此時張昌宗邀酒,他不得不喝,當即跑上去陪著笑臉與二人碰杯。

    此時在屋頂的聶蕭咬著牙狠狠道:“這三人簡直連畜生都不如!”握著劍的手因用力過度而泛白。

    慕容樂拍了拍聶蕭的背說道:“聶兄不要衝動,我們先離開再說!”說罷,三人便隱藏在夜色之中掠出了張易之的府邸,又隱在陰影中向著街尾而去。

    行至一半,聶蕭突然停下腳步道:“不行,不能看著邵王與魏王被他們三個畜生害死!我們得去救他們!”

    慕容樂道:“如何救得了?”

    聶蕭道:“將他們帶出神都城外!”

    黑影攔住聶蕭道:“不可。”

    聶蕭急道:“如何不可?”

    慕容樂道:“且不論他們不會跟你走,就算跟你走了,豈不是變成了逃犯?等於承認了誹謗之事。”

    聶蕭道:“那我們該怎麽辦?”

    黑影道:“靜觀其變。”

    聶蕭瞪著眼道:“不行,我不能就這樣袖手旁觀!”

    慕容樂走過來,按住聶蕭的肩膀道:“你如何救得了他們?宮廷爭鬥豈是我們能夠參與的?我知你為人俠義,但此事不是我們更狗管得了的!你現在要是跑去帶走他們,今後就再無可能與安樂郡主在一起,我們現在能夠做的就是趕緊回到別院,將離兒和李旭帶走,太平公主的地方再也不能待了,若是繼續待下去難保她會設計另外的事情引你犯錯!”

    聶蕭表情難過,狠狠一拳打向身後的坊牆,將厚實的土牆打出一個大洞,無可奈何之下,隻能隨著慕容樂與黑影回到別院中。

    三人回到別院之後立刻叫醒戚離與李旭,讓他們盡快收拾行裝,接著又趁著天亮之前悄悄離開別院,往阿瑞耳的十字寺而去。

    阿瑞耳見他們來到也並未多問,立刻讓人打掃出幾間屋子讓他們居住,緊接著聶蕭又寫了一封信讓慕容樂與李旭在天亮之後帶去給李隆基,拜托他轉交給李裹兒。

    當兩人來到李隆基住處之後,慕容樂將昨夜之事一一說出,氣得李隆基渾身發抖,但又無可奈何,他雖是親王,卻在宮中說不上話,隻能將這筆賬暗暗記在心中。

    午時剛過,皇榜便發出,說是邵王李重潤與魏王武延基誹謗女皇,令杖殺於九月初三,武延基妻永泰郡主李仙蕙因有孕在身,延遲行刑於其產後。

    皇榜一出,滿朝文武駭然,有人不顧危險上表女皇,卻惹得女皇發怒,隻說誰再求情便處以極刑,這才令百官不敢多言,而張易之與張昌宗二人也因此更為囂張跋扈,橫行朝野。

    正是九月初三,天降大雨,整個神都城內似乎蒙上了一層陰影,李重潤與武延基於正午時,被杖殺於端門外,圍觀者高達數千人。

    雷聲響起,李裹兒趴在聶蕭懷中哭泣,那李重潤是她長兄,而武延基之妻也是她親姐,如何能讓她不傷心。

    聶蕭不知該如何安慰,隻能抱著她站在十字寺的高塔裏,望著連珠似的大雨。

    李裹兒低著頭道:“我好害怕,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被幽禁在房州的時候,回到那成天都要看人臉色的時候,那時候我無時無刻不在擔心,擔心祖母會不會哪天突然下令將我們全家都殺了。”

    聶蕭輕輕拍著她的背說道:“別怕,有我在,從今往後都有我保護你,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李裹兒抬起頭,睫毛上掛著淚水問道:“真的?”

    聶蕭輕輕拭去她的眼裏,柔聲道:“真的,我發誓!”

    李裹兒點點頭,想了想又道:“最近梁王時常來找我父親與母親,似乎想撮合我跟他的兒子,高陽郡王武崇訓,而我父親與母親似乎也有意向,所以你這次會武一定要奪得魁首,不然我擔心他們會將我嫁給武崇訓。”

    聶蕭聽到武三思的名字,眼中升起殺意,忽地天邊亮起一道閃電,一道驚雷打在天堂的頂端,他望著那雷光正色道:“放心,我定不會讓他們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