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那我們來驗證一下我剛才說過的話吧，不然你們不信啊，還真以為事到如今神能救了你們。”
    卡爾淡淡一笑，直視著煉金之神的神像，隨即大張雙臂：“我這樣一個‘叛教者’，闖進了你們神聖的禮拜堂，要審判祂在人間的信仰錨點，驅逐煉金所有的教堂，還剛說了這些話——沒錯，我就是褻瀆，是你們口中的瀆神者！”
    隨後，他竟然直接從槍袋裏取出和平之光，對準了煉金的神像！
    砰砰砰——！
    卡爾接連扣下扳機，他用行為佐證他囂張的言辭，子彈甩出破風聲，生生擊碎了神像的一翼翅膀！
    原本聖潔不容褻瀆、悲天憫人的神像，此刻仿佛是被卡爾親手拽下人間，折辱聖潔……
    隨後卡爾彈出彈匣，幾枚滾燙的彈殼應聲落地，墜出清脆美妙的響音。而他則慢條斯理微笑道：
    “好了，那麽如果煉金之神真的在意你們，在意祂人間的教會，或者但凡還注視著人間……現在不用你們請求，祂就應該直接降下神罰劈死我，再讓我永世不得超生。”
    所有人見卡爾這樣都徹底驚呆了，包括亞當斯先生。約翰更是張大了嘴，足以塞進去一個核桃！
    他萬萬沒想到——曾經戲稱自己為“瀆神者”的兄弟，竟會有一天做出比自己還過分百倍幹倍的褻瀆之行來！
    約翰從前一天到晚拿神明打趣調侃，可就連他也從未敢想過有朝一日親手擊碎教會供奉的神像！
    對於這個時代而言，這簡直荒誕到不真實，連玩笑都沒這麽開的！
    但菲莉絲和艾蓮娜隻是因卡爾突然的“衝動”驚訝一瞬，並沒覺得怎麽樣，畢竟他們一家都是信仰卡爾這位死眠之主，對煉金而言的確是一家子“邪教徒”——邪教徒的頭頭或者說“邪神本尊”做出這碼子事來，好像也挺正常的。
    和卡爾相處久了，不論是誰，對於“驚訝”這一塊的閾值都會自然而然一再拔高，就像之前阿萊耶和阿比蓋爾發現少爺一個陰影領域居然會用治愈的咒文，也幾乎沒怎麽吃驚。就好像無論什麽驚人的事情，一旦和卡爾掛鉤，那就還蠻合理的。
    不過菲莉絲還是朝卡爾伸出手，想要把愛人拉到自己身後……
    萬一，萬一真的出什麽事……
    菲莉絲是多麽愛他啊，連神罰都不怕，想替他承受。
    不過艾蓮娜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抬手攔截了菲莉絲伸到半中間的手臂，在菲莉絲有些焦急的眼神下，小丫頭輕聲安撫道：“沒事，別打擾他，我大概知道他這是想做什麽了。”
    突然被艾蓮娜攔下，菲莉絲咬著唇有些焦急，又不明所以，可視線卻沒離開過她的摯愛。
    “但是……！”
    “放心，沒事的，你是關心則亂了。”艾蓮娜俏皮地眨眨眼，“卡爾做事一向求穩，他敢這麽做就是有把握。而且在神像麵前褻瀆神明這碼事，我很久以前就做過好幾次了，不會有事的。”
    菲莉絲看著少女安撫的微笑，這才想起艾蓮娜從前的遭遇，想到她曾說過她以前好多次指著治愈女神像罵祂是個無能的廢物……
    怎麽說呢，他們海勒家有一個算一個，對教會而言都不是什麽好貨，哪怕在成為亡者前就是如此了（當然是因為都對神明和信仰失望甚至絕望過了）。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了屬於是。
    但菲莉絲的確安心了點，隻是抿唇靜靜看著卡爾究竟想做什麽。
    而摩爾和看門人他們，看到卡爾開槍，摩爾身後神像的翅膀竟稀裏嘩啦化作碎片掉了一地，他們全都傻眼了。
    煉金立教上百年來，從未、從未有人敢如此褻瀆過煉金！
    還是在煉金的老家裏！
    隨後，他們看向卡爾的眼神，那種憎恨中居然帶上了期待和快意——現在，卡爾·海勒親手把他自己推到萬劫不複之地，煉金之神就算不理會摩爾首席，看到自己神像把螻蟻打碎，也會將他徹底撕成碎片！
    然而，卡爾依舊淡定站在那裏，淡然越過摩爾望著破碎的神像，上揚的嘴角隱隱勾勒出戲謔。
    一分鍾，兩分鍾……
    煉金的人，神情也從方才期待卡爾不得好死的狠戾，漸漸變得恐慌無措起來。
    連福多思·摩爾和看門人也忍不住回頭，將焦灼的視線來回掃過神像和卡爾，但是……
    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那尊已屹立在這裏漫長時光的神像，他們無數次對著禱告、供奉的神像，毫無變化。
    而這樣的沉寂，卻讓以福多思·摩爾為首的對煉金信仰堅定不移的人們，感到無比的眩暈，幾乎要脫力地摔倒在地。
    尤其是福多思·摩爾，即使他這一生也並未親眼見過神跡，但是明斯特教區上上一任紅衣主教留下的手記裏，明確記載過那位主教親眼目睹的神恩，就在這尊神像前……！
    就算這麽多年神明不再降下任何神跡，可信仰祂們的信徒們從未真的以為神對人間棄之不顧了，或者說下意識的、本能的不願也不敢這麽去相信。
    所以他們從未放棄過舉行和改良儀式，甚至比從前更加頻繁，儀式也愈發講究繁冗，隻期盼哪一次能再度得到神明的回應。
    可現在……
    碎裂的神像，仿佛象征著煉金崩潰的信仰。
    沒有神諭，沒有神罰，卡爾此舉仿佛隻是不小心撞破了一個瓷盤般無足掛齒……
    而看到以福多思·摩爾為首的一眾煉金律衛，此刻是如此模樣，宛如被生生抽去了靈魂，維多利亞和愛娜震驚之餘，也從最初對卡爾的擔憂，變成現在感覺越來越爽快——煉金這幫偽善之皮的表情太好看了，卡爾擊碎了神像的翅膀，更是徹底擊碎了他們的信仰！
    在卡爾身旁，老聖者愛伯丁·亞當斯罕見地流露出嚴峻的神情，一眨不眨注視了神像許久，最後又深深看向卡爾。
    亞當斯先生其實很清楚卡爾這是想做什麽。
    但沒想到，他竟會真的如此膽大，更重要的是，他居然付諸實際了……
    曾經，他們許多次在跛腳狼下棋對弈，亞當斯先生記得很清楚卡爾曾說過的一句，用維德語翻譯有點拗口的話。
    他說，“用兵之道，攻城為下，攻心為上。”
    而現在，他在親自演繹這條用兵之道……
    在煉金與維德徹底撕破臉的如今，卡爾若想像他說的一樣徹底擊潰煉金驅逐他們，武力固然是一種選擇，以他現在的實力完全可以壓製明斯特的煉金教會，審判他們的罪行。
    但是，明斯特之外呢？
    難道他要一城一城，從北向南一路拔除煉金的每一座教堂嗎？
    非要說的話，也不是不行，但風險和代價都太大，尤其是考慮到他們的根基在明斯特，而王國此時正陷入戰爭的火海之中，他更迫切的任務是盡快恢複明斯特的生產生活秩序，讓工業心髒重新為王國輸血。
    而且別忘了，煉金在過去百年多的時間裏都是維德的國教，樹大根深，絕大部分國民都信仰著煉金。想要擊潰這樣根基深厚的煉金教會，除了要將他們的罪行公之於眾，更是要動搖他們賴以生存的信仰土壤。
    這不僅包括普通信徒，也包括煉金內部。
    那如何才能徹底擊潰這樣的龐然大物，動搖他們廣袤的信仰土壤？
    最好還要從內部分裂他們，給他們找麻煩，讓他們不能團結一致，內部混亂起來，對自我和根本產生質疑。
    卡爾用幾枚子彈，給出他的答案。
    那“攻城為下，攻心為上”的兵法，曆史中並非沒有軍事家和將軍使用過，但卡爾·海勒似乎比史書記載的那麽多將領，都更深諳此道。
    也更膽大，甚至令占星聖者為之心驚，聞所未聞。
    卡爾·海勒用最誇張的、從未有人敢想的褻瀆，在煉金教會的禮拜堂，開槍擊碎了煉金神像的一翼翅膀。
    如果說從前一些人無意間不小心對神明的冒犯、褻瀆，神明沒有降下神罰，還可以被解讀為祂的寬厚與仁慈，繁忙不當回事……
    而擊碎教堂的神像，對神明而言這也是絕對不可饒恕的。
    但依舊沒有神罰，沒有任何事發生。
    他親手證實了長久以來許多人心中的猜測——神明真的不再注視人間了。
    至少煉金之神不再了。
    祂拋棄了祂的信徒。
    而對虔誠的煉金教徒而言，這無疑是抽走了他們的脊梁，卡爾用一槍打碎了他們的信仰，讓他們過往為之付出的一切，皆無意義。
    正如現在的摩爾和看門人，他們已經對著神像不自覺茫然跪下了，再也沒有之前的憤怒和戰鬥的心力……
    因為信仰的坍塌，而在今天之後，這將傳遍維德。
    而王國那些煉金的信徒們，在得知煉金這些罪孽後，又發現連煉金之神都不再關注教會……
    教會，連供奉的神都離去了。那信仰什麽，寄托什麽，祈禱什麽？
    自然也會有人將這解讀為——煉金的罪孽甚至連神明都看不下去，這才拋棄了他們。
    教會甚至會反過來成為信仰的罪人。
    而且國王也已下了令：執意維護煉金教會的信徒，剝奪其維德公民身份，以叛國罪同處。
    人民或許會因為信仰的離去而茫然一陣，但他們並非密林會那種狂熱信徒，也大多不是福多思·摩爾和看門人這種信仰高於一切的教徒……
    他們隻是普通人，存活永遠是第一位的，他們會自己止損。
    煉金信仰的土壤，被卡爾親手挖走了。從此，他這一槍打響了先導的序幕，他將成為旗幟——所有反煉金教會之人共同的旗幟，甚至連占星和治愈兩教都會順勢高舉的旗幟……
    他這一槍更是第一簇業火，將讓煉金踏入毀滅的燎原。
    【作者題外話】：第112章提過，艾蓮娜從前不止一次去治愈教堂，對著治愈女神的神像嘲諷祂的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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