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餘江東、貨車……他要……”
    唐棟掙紮著，在喘息間，艱難的擠出幾個字。
    “我知道。”
    車窗外，宋佳和任賢的表情迥異。
    宋佳皺著眉頭，神色凝重，趕忙讓人聯絡救護車。
    而任賢則要複雜的多，對於唐棟這種自殺式的攔車方式，他震驚、不解，不斷搖著頭，連聲重複著，“對！我們知道！”
    他誇張的表情，就像是在打量一個荒唐的怪物一般，“我們查到餘江東訂了貨車，所以我們才會去物流場攔住這輛車，就等著他來搶的時候給他一個驚喜，結果沒等到他，居然你來了，這真的是……”
    任賢發出一陣哼、哈之類的語調，來紓解內心的憤恨。
    照他們原本的安排，不管是藥品走私、還是搶劫現行犯，全部可以一網打盡，但唐棟這麽橫插一杠，搶劫的事情變成了未遂，甚至連預謀犯罪這一點，都未見得能證實，眼見著工作成果被揮耗殆盡，他真是恨不得給唐棟從車裏拖出來暴打一頓！
    宋佳的反應則要平靜的多，在打開車門確認了他身體沒有明顯外傷後，便指揮人將孟健、餘江東等一應案犯通通逮捕歸案。
    不多時，現場的急救醫生完成了對唐棟的檢查，得益於安全帶和安全氣囊的幫助，他並無大礙，除了鼻軟骨撞在安全氣囊上有些輕微挫傷而導致的流鼻血之外，也隻有撞擊導致的輕微眩暈，盡管醫生建議他去醫院做進一步的檢查，但他還是決定與宋佳等人一起返回了警隊。
    宋佳難得大發慈悲，安排了一個警員來給唐棟做一個事故報告，隻說當初事故發生時，他租用的黑色轎車，正在被警方征用，由此，便可以獲得保險公司的賠償，不用自己去承擔那筆巨額的車損。
    盡管身後，不時有一雙、幾雙眼睛投來異樣的目光，甚至毫不掩飾的指指點點，但唐棟依舊笑的嘴角都快咧到後腦勺了。
    他十分理解那些警員的不爽，畢竟，眼看著就要到手的搶劫現行犯，被他一下給攪和沒了，換誰都要生氣，但於唐棟來說，這起未能發生的搶劫，就是他成功的標誌。
    全部手續辦好後，正巧看到宋佳的背影走進了茶水間，他也趕忙跟過去，想當麵道謝，主要也是之前買的純咖啡因的藥片被安雅拿走了，他也需要喝點警隊的泔水咖啡提提神。
    但才剛到門口，就聽見裏麵傳來了任賢暴跳如雷的大吼，“你在玩火！”
    唐棟不禁停下了腳步，身體緊貼著牆壁，盡可能的隱藏自己。
    任賢接著說道，“沒錯，你今天抓到了賣假藥的，也叫停了一場劫案，但付出的代價是什麽？還是跟以前一樣？唐棟的名字也不會出現在報告上？更不要說，他前麵在會議室裏嗚嗷喊叫的那一出？而且幾乎每次他來這裏，你都會安排他和安醫生在那間會議室，怎麽，他難道是需要特殊監護的病人？”
    任賢依舊將矛頭直指唐棟，但唐棟在房門外，卻聽不見任何一句回應的聲音。
    “你今天別想用什麽特殊線人的說辭來搪塞我，如果，你以後還要讓我辦任何有他參與的案件，我必須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而且，這幾起案子，麻煩你把我的名字也從報告裏刪除掉，我可不想有一天被他連累，玩火者必自焚，這話不用我提醒你吧？”
    唐棟聽的一愣一愣的，這倆人不是上下級麽？怎麽任賢如此不講情麵，甚至搞得好像他是上級一樣？
    聯想到之前任賢的舉動，唐棟不得不懷疑，這個任賢是不是對宋佳有意思，在這拿他當個話頭，以退為進呢。
    正聽在興頭上，他突然聽到身後一陣腳步聲，回頭一看，心說好家夥，竟然是一大票警員，嗚嗚泱泱的衝著茶水間過來，若不是他最近經常混跡警隊，多少認出些熟臉，隻怕是要被這氣勢嚇尿了。
    他剛想用尬笑來遮過剛才偷聽的事情時，宋佳也恰好走出了茶水間，看到他，以及他身後的情況，先是一怔，旋即才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轉回頭對任賢說道，“這是你們的意思？”
    “是的。”
    “好。”
    宋佳點了點頭，兩步邁到唐棟身邊，對著他身後的警員說道，“最近發生了一些不太尋常的案件，有些事情可能也是我沒講清楚，那正好今天有機會，就跟大家說道說道。
    這位唐先生你們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我正式介紹一下，他是我請來的特別顧問，不出意外的話，他以後也會經常出現在我們警隊中，在一些特定的案件裏，他會給我們提供一些我們不了解的情報，但相應的，我們也有他不知情的，這樣一互補，我們的工作就如虎添翼，當然我也需要提醒你們，唐先生不具備任何級別的安全許可或保密許可，所以，隻有他向你們提供情報，沒有禮尚往來的原則。
    如果你們有什麽不滿，可以現在提出來，有什麽問題，也可以現在提出來，但我醜話說在前麵，不管你們喜好與否，我沒有要跟你們商量的意思！”
    話尾，宋佳刻意放慢了語速，一字一頓的說給了正緩步上前的任賢，毫無疑問，這起幼稚的逼宮戲碼，他絕對是主使者之一。
    “請問唐先生……”
    任賢眼眉一擰，絲毫不在意宋佳的厲色，說話間已經向唐棟身前逼近了兩步。
    唐棟緩緩的低下頭，但這回避的動作，反倒引得任賢更近一步，他隻能是繼續下探，像鞠躬一樣的彎腰，到最後，甚至直接蹲在了地上，用胳膊將頭埋了起來。
    雙肩不停的輕顫，時不時發出一兩聲en、en如同正在使勁的便秘患者。
    任賢雙手一攤，起哄樣的衝身後警員們使了個眼色，接著便衝宋佳說道，“這怎麽了？又犯病了？安醫生好像剛走，要不讓老陶趕緊去給請回來？或者我們那個什麽aed自動除顫儀拿出來？”
    “嘿嘿”
    唐棟蹲在地上，發出的聲音漸強，肩膀的抖動也愈發劇烈，終於，變成了哈哈哈哈的狂笑，整個人向後一仰，躺在地上，笑的完全不能自已。
    剛剛還是一副看戲表情的任賢，瞬間變得緊張起來，這、這人的狀態，這不就是精神發作嗎！
    倒是宋佳對他這種乖張的舉動已經習以為常，隻是站在一邊冷眼看著。
    唐棟笑夠了之後，一骨碌站起身，隨手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泥塵，視線掃過全場，一張冷臉上麵無表情，平靜的判若兩人。
    他轉過頭看了看還站在身邊的宋佳，一雙死魚眼從上到下掃視了好幾遍，看得人十分不舒服，又看了看任賢的黨羽，抽動的嘴角、拱起的眉頭，困惑二字寫了滿臉。
    “第一，我從來都不是你請來的顧問。”
    話音一落，身後的警員中響起了窸窸窣窣的交頭接耳的聲音，“第二，我跟你們也沒有任何關係。我不虧欠……”
    話至一半，唐棟突然停住，再一次的掃視全場，那一刻，千言萬語湧入了他的腦中，他可以嘲諷這些白癡，不知道他如何未卜先知，可以有一萬種嘲諷、一萬種輕視、一萬種憤怒去提醒這些警員，他所做的，是真正的救人！
    但他沒有。
    愣了一陣之後，他急促欺負的胸口漸漸放緩，“謝謝。”
    唐棟輕聲說道，淺淺了鞠了一躬後，便徑直向人群走去。
    “借過、借過……”
    他艱難在人群中穿行，沒有任何人動手阻攔，但也沒有任何人讓步，如同一從荊棘，非讓人遍體鱗傷。
    “哎。”
    宋佳輕呼了一聲，欲言又止，目送著唐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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