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警局，安雅已經在門口等待多時。
    唐棟婉拒了她提出的去精神衛生中心夜遊的邀請，一路溜達著，向著家的方向。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璀璨的光影中，一個孤獨的身影，伴著變幻莫測的倒影。
    唐棟回到家裏，找出黑色的筆記本，在記有孟健的那一頁中，鄭重的寫下了兩個字：完成。
    今天，他有了一些不一樣的發現，他曾經一度以為，自己夢到的每一個人，都是必死無疑的，雖然自己之前也救下了一位，但就目前來說，似乎自己夢到的，隻是代表他可能陷入了麻煩，甚至如孟健，他不光是自己陷入了麻煩，他自身的存在，也是別人的麻煩。
    他想起了先前宋佳的那一段關於責任的說辭，也許，確實如她所說，自己不能將視野僅僅局限在夢中人身上，因為，他們，可能並不隻是單純的受害者。
    他拿起電話，撥通了宋佳的號碼。
    “從現在開始，如果我有什麽發現會通知你，但這不代表我會跟你們警方合作，我隻跟你一個人單線聯係。你有你的規矩，我有我的規矩，我在做事時，會盡量符合你的規矩。當然，我必須得說明，這絕不是因為任賢那一出鬧劇，純粹隻是因為大家做事規矩不同。你也不用現在決定，考慮一下，決定之後給我個信兒。”
    “那不是我的規矩，那叫法律。”
    宋佳的語氣雖然冰冷，但卻並未否定唐棟的提議。
    在良久的沉默過後，他掛掉了電話。
    他坐在窗邊，輕撫著封皮上馬尾辮般的刻印，怔怔的出神。
    曾幾何時，他一直以為這是一個馬尾辮，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這個封皮上的燙印，是一個旋渦。
    那是他之前在警隊的禁閉室裏‘發病’時看見的，隻是他當時和安雅描繪的時候，隱去了那一段。
    他打開電腦，調出他裝在靜海醫學的廢墟裏的監控錄像，在密密麻麻的幾十個畫麵中，他選中了其中一個正對著木門的畫麵。
    那房間裏麵，他早已經徹查過，空無一物，但是，他確定，這扇門，就是他‘看見’的那一扇光影背後的木門，那裏曾經裝著一個巨大的機器，在它的正中，緩慢閃爍著一圈圈發絲般的線條，如呼吸一樣的頻率，以旋渦的姿態，緩緩轉動。
    盡管明知曾經發生過什麽，但以他自身的能力，想要從那個空蕩蕩的房間裏找到曾經的痕跡，那隻怕是難如登天，盡管不情願，但這事兒，還真就是需要宋佳那夥人來幫忙，隻是，不是現在。
    最起碼，要在自己有把握能控製住，不論調查走向如何，都是自己可以完全應對的時候。
    夜色漸深，連日來的疲憊讓唐棟昏昏欲睡，但，他怎麽睡得著？！
    好不容易解決了這起案子了，到了該找樂子的時候了！
    他從抽屜裏翻出了咖啡因片，在掌心倒了幾片，咕嘟一聲咽了下去，之後，便悠閑的靠在椅背上，一臉享受的等著藥力發作。
    沒多會，那熟悉的賤笑重新掛在了嘴角，他翻看著狗仔群，尋找可供消遣的目標，滑了一會之後，一條委托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某新開業心理診所，暗訪拍攝，時長不小於30分鍾，要求4k畫質，人物主體明確等等。
    隻不過對於價格是隻字未提，隻說是收圖談價。
    要知道，收圖談價這事兒很常有是不假，但那僅適用於素材不乏買主的二線以上的明星，像這種莫名其妙的委托，最起碼也得有個保底的基礎價，否則豈不是白忙一場？
    所以，這條不起眼的委托，早已被淹沒在了刷屏的聊天記錄中，甚至連個吐槽的人都沒有。
    但唐棟可是一眼就看中了，畢竟，這憨批委托的診所，就是安雅剛剛在精神衛生中心設立了。
    這可真就是赤果果的挑逗他的軟肋啊！
    一方麵，是他極其抗拒的心理輔導，而另一方麵則是，錢……
    他毫不懷疑安雅的品性，最起碼她絕對不會賴賬，更何況，也說不準這隻是他們醫院想對於安雅的專業能力做一個評估呢？畢竟委托要求裏也說了，拍攝者不得出鏡，如有必要的語言接觸，也需要聲音偽裝。
    思忖再三，唐棟一拍大腿，幹了！
    這大半夜的，診所的預約電話早已無人接聽，不過這也難不倒他，畢竟，以他的情況，相信隻要往門口一站，那必定就是vip待遇。
    現在時間還早，正好用這時間來做一些基本的準備工作。
    這也是為什麽明明是大晚上睡覺的時間，他卻偏偏又服用了大劑量的純咖啡因。
    一方麵是因為剛剛結案，他可不想承擔又做噩夢的風險去躺在床上，最起碼也得先休息一下。
    而另一方麵，專業狗仔可不是什麽拿個手機隨便一拍了事，要事先做足功課，了解拍攝的場景、所需使用的器材、如果主體是人物，還要事先確定好對方的活動軌跡，可能出現的區域等等。
    以今天的事情來說，唐棟需要去佯裝去安雅的心理診所谘詢，他必須要了解心理谘詢是如何進行的，相應的環境、方式，通通需要事先了解，隻有這樣，才能在谘詢時，依舊保持專注，在確保不露餡的情況下，完成拍攝的工作。
    萬幸，網上關於心理谘詢類的資料還是十分詳實的，尤其是他看下來之後，心理診所的內部裝修情況，也都大致相同，隔音的谘詢室、舒服的大沙發等等，總體環境偏居家風格，雖說環境光線相對較暗，但尚可使用常規設備來拍攝。
    餘下的時間，他則通通用來準備故事，鑒於網上講心理醫生描述的神乎其神，什麽幾句話就能看透一個人的內心何等變態之類的，他必須要準備些足夠詳實的故事，最起碼要在半小時-一小時的谘詢期間，不能暴露自己真實的內心吧，他可不想像電影中的那些人一樣，幾句話被說的暴跳如雷、或是痛哭流涕。
    誠然，他自身是一個極度情緒化的人，但他也沒有興趣聽別人來告訴自己這一點，亦或是告訴自己該要如何改正。、
    不知不覺，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唐棟合上了筆記本，簡單的洗漱過後，便趕往了安雅的診所。
    這診所雖然也是開設在精神衛生中心內，但卻和之前去過的診室、辦公室不再一處。
    之前那些，都隻在正門前的大樓內，而這診所，則是在大樓後的院內。
    精神衛生中心，由於其病患的特殊性，所以在結構設計上，也是完全不同於普通醫院的。
    除了正門的門診和急診入口，整個院區都被高聳的柵欄圍住，雖說用的隻是金屬格柵，不是密不透風的混凝土高牆，但柵欄的正反麵都使用了大麵積的玻璃覆蓋，以及頂部的電網格柵，外人也隻能一窺大概，想翻牆進出是絕無可能。。
    穿過門診樓的一樓，從大堂的後門出去，這才算是正是進入了精神衛生中心。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花園綠地，縱使已是深秋，放眼卻看不到半片枯葉，在初升的朝陽下，草坪上的嫩葉，閃著晶瑩的露水。
    自此，每一步，都讓人無比困惑。
    眼前這一切，仿若昨日，又恍如隔世。
    是的，這樣整潔的庭院、微笑招手的醫護、不時冒出的一臉警惕的安保人員，不時傳來的非同常人的獰笑、這一切……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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