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宮廷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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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夜闌人靜之夕,皇宮內卻一如既往的人潮湧動,熱鬧非凡,悠揚微弱的琴音,從宴會大廳之中傳出,飄蕩在寂靜安寧的花
這裏綠柳成群,春意盎
有別於北方戰場的金戈鐵馬,有別於紫禁宮闕的權謀之爭,亦有別於修仙界殘酷的生存法則,顯得分外安
不知不覺,陰沉的夜幕裏,竟飄起了細雪,秦銘可以感覺到臉上飄落的雪花,一碰皮膚便即融化,像一陣輕柔的
他穿過小徑,緩步走過湖邊小橋,美麗青嫩的草葉和花朵伴隨著細碎的雪花起舞,不遠處湛藍的湖麵上,也跟著掀起一片片的漣
但是這幅細雪下的美景,卻並未引起秦銘的注
因為湖中小亭,清清公主迎風而立,正在等著自
她那優雅的身姿,仿佛一朵在碎雪中輕舞的花兒,嬌美動
清清望著秦銘走來,心中百感交
當父皇宣布退位之後,她便悄無聲息地離去,與秦銘約好了在這裏相
眼前走來的男子,一如既往的從容有度,他那高挺的身形散發著一股自信和穩重,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感受到那股令人心安的力
他的眼神深邃而又清澈,看去仿佛能洞悉世間萬物,讓人感覺到的隻有與弱冠之齡極不相符的成熟與穩
“讓公主久等”秦銘微微施禮,行至清清身側,借著細碎的雪花,眺望著湖麵點點花燈慢
對於公主約自己見麵,他心知肚
太子蕭淮跟他講,這清清公主此次回來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斬塵緣,斷俗世,為接下來的天道築基做準
然經過宴會的一番接觸,才讓他明
這壓根兒就不是所謂的斬塵緣,斷俗世,更像是把一個對世俗一無所知的小菜鳥,放出來好好磨煉,遭受下來自社會的惡意毒
至於天道築基的機緣?
除非天道是真瞎了眼,才能看上她
‘難道說……這皇帝蕭啟如此對待清清,該不會是故意為了磨煉她’
秦銘突然想到了這個可能,‘不然就很難說通這貨為何莫名對自己女兒的態度如此之差了,除非真的不是親生’
“公子可還對剛剛的宴會依舊介懷?”
見陷入沉思的秦銘,默不作聲,清清誤以為,他還在思索之前發生的不愉快,故而出此下
秦銘回過神來,微微搖頭,笑道,“公主莫要誤會,對於宴會之事,我權當一場玩笑,可從未放在心”
“隻是一場玩笑”
清清稍稍蹙起的那雙秀眉,猶如詩意般細致優雅,而後又淡淡一笑道:“不知秦公子,可想聽聽清清的心思?”
“嗯?”秦銘愣了
他本以為清清約自己出來,就是為了解除誤
告訴自己,咱倆所謂的婚事不過是場兒戲,我給你點補償,你趕緊退婚,從此消失在我的視線裏,謀不同不相為道,各走各
卻不料她能有此一言,讓他一時不知如何開
清清回過頭來,神色複雜地凝視著那春意流淌,細雪飄零的湖中之水,緩緩道來:
“清清出身於皇室,本該是位無憂無慮,充當政治聯姻的公主,卻不曾想承蒙天眷,得這修仙界之人都夢寐以求的先天劍體,隻是她們未經清清自身之意願,便強迫清清遠離父母身邊,被尊師帶到那遙遠的玄天劍派,成為宗門弟”
“清清本以為自己遠離薑國,失去童年玩伴與親人,會成為這世上最孤苦伶仃之”她惆悵的歎了口氣,悠悠道:
“然當清清在師尊的指引下,叩開這踏仙之路的大門之後,便徹底喜歡上了這渺茫無期的仙路,並暗自立誓,縱然這修仙之路,漫長而孤獨,清清亦要以心換心,以身換靈,用堅韌的意誌擊破重重難”
“畢竟生命的意義就是不斷地突破,就像小草破土而出,才能享受陽光雨露的滋”她抬眼望向秦銘,悠悠輕聲道:“秦公子可明白清清的心”
“當然明”秦銘有點不自在的躲開清清的目光,笑著打趣道:
“畢竟有的人生在羅馬,有的人天生就是牛馬,隻要你肯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在等著”
“……”
清清怔了怔,美眸閃爍著晶瑩剔透的光芒,如同深邃的湖泊一般引人沉迷,盡管不明白羅馬到底是何意思,但她還是露出一絲微笑:
“公子這話說的……倒也不無道”
“我能夠明白公主之心意,亦是有自知之明之”秦銘沒有笑,認真的說:
“你盡管放心,若我真是那趁人之危者,也不會當著群臣之麵,違抗皇恩,此事就此作罷,就讓其煙消雲散吧,以後我不會糾纏於你”
他本就沒有指望過這臨時起意的婚約,能夠結出什麽果子,之所以來此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能夠從對方手裏得到了表歉意的修仙資
退婚是吧,可以啊,你是不是要給我精神補償,若不給,就不怕自己的心境出現破綻嗎?
就這麽簡
此時此刻,秦銘方才突然醒
這皇帝蕭啟一頓砸鍵盤的騷操作,雖然當時把自己嚇得不輕,但卻是實實在在的神
聽完秦銘渾不在意的話語,清清如水的眸子裏,浮過一抹失望之
她轉身凝望,零零落落的細雪,在湖麵濺起的絲絲波瀾,輕聲道:
“其實,下嫁於公子雖是父皇的主意,但若刨去我們之間的身份不談,清清也是極為願意”
“這?”秦銘聽得此言,隻覺心中一陣驚訝,可還未來得及回上一句,便聽得耳邊清音幽幽再起:
“不過清清亦非頑石,秦公子心中所想,清清自然清楚,清清自小就長伴師尊身側,亦是視這天下男兒不過爾爾,今見得公子處事灑脫,豁達大度,不禁聯想到我們兒時的記憶,讓人恍如隔世,故而清清對公子,其實也是…心存好感”
‘你說啥!?’秦銘有點錯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
說好的史上最快退婚劇本,怎麽又變成了表白現場?
秦銘也是服了這公主,一會兒道心堅定的,一會兒又心生好感的,是該說你太單純了,還是他太有魅力了,亦或者你丫的是個渣女吧,這麽喜歡吊人胃
若換個正常點的男人,怕不是早就被對方這套操作,迷得神魂顛倒
“額……你這是何意?”秦銘是真的不
說好的要撇清關係,怎麽聽著有點藕斷絲連的味
他是個很現實的人,隻要自己不談戀愛,就永遠不會當舔
現在隻想要點精神補償,至於其他,都是虛的,看得見卻又摸不著,就算摸著了,也不敢
“沒什麽意”
清清搖了搖頭,又露出微笑,丹唇逐笑輕啟,“清清隻是想告訴公子,即便清清對公子抱有好感,亦無法動搖清清向道之堅心,僅此而”
‘你故意玩我心跳的,還是自我感覺太良好了?’
秦銘望著她嘴角勾起的一絲略帶俏皮的笑意,內心不由吐
“既然我已知公主心意,那此地便也不再是久留之”他不動聲色的看向公主,雙手微微拂袖而拜,準備離
清清飽含深意地看了眼裝腔作勢的秦銘,淡淡一笑,用手扶住了他的持禮之手,不禁莞爾道:“公子就這麽不待見清清嗎?”
隻見她攤開掌心,意念一動,又道:
“你我兩人之間的婚事,雖是父皇強迫,但清清也並非薄情寡義之人,更何況本就對公子抱有好感,怎麽可能讓公子空手而歸”
一道淡青色的微光閃
秦銘驚訝的看到,在清清的掌心,一柄三寸小劍,安靜的懸浮在嫩白手掌之上,散發出鋒銳的劍
“這是?”他露出疑惑的表情,自己竟認不出這到底是什麽品級的法
“此劍名曰:青乃我玄天劍派之鑄劍崖所產之”
清清看到秦銘的表情,不由暗自得意:
“由劍崖之上後天劍胎孕育,天鑄神形,內蘊先天劍陣,平時隻需溫養在丹田之內,即可逐漸增強其威力,此次一別,清清恐與公子永無相見之日,故將此劍贈於公子,留作防身之用,或者當個念想”
後天劍胎,先天劍
聽到這些陌生的高逼格名詞,秦銘本能的皺起了眉
並不是說他覺得這劍威力不行,而是由於它的逼格太高,自己恐受之有
所謂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他稱不上君子,卻也擔心自己承受不起這恩
它太貴重
“這使不得,公主還是收起來”秦銘忍住誘惑,神色淡漠的拒絕道,“我秦銘何德何能,敢接如此珍貴的物”
他雖現實到略顯自私之人,但卻不毫無底
什麽東西該接,什麽東西不該接,還是涇渭分明
這劍明顯一看,就像是宗門傳承之
萬一這個傻白甜不懂此物之價值,隨意送出後,又被背後師尊給追要回來,那豈不是要尷尬的用腳趾頭摳出個四室兩廳出
他丟不起這個
還不如來點靈石丹藥之類的,實在一
“這……”見秦銘嚴詞拒絕,清清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如何開
通過今天與秦銘的簡單接觸,讓她已經看出,對方是個愛劍之人,故而心中權衡許久後,方才下定決心贈送自己在鑄劍崖所得之
誰曾想,自己弄巧成拙,竟讓他因物品過於珍貴為由,將其推辭掉
這讓清清對秦銘的好感,又徒增了幾分,內心原本的一絲贈劍遲疑,也因此煙消雲
在她看來,這柄其實對於整個玄天劍派而言,一點都不珍
宗門內,凡是任何實力達到築基期的劍修,都可前往鑄劍崖尋
而她也是因身份特殊之緣由,才提前取出一柄用以防身,即便是將此劍送於秦銘,以後還是有機會得到
清清嘴角輕揚,眼角含笑,宛如月光灑落在清泉之上,清新動人:
“公子可能誤會了,此劍並非想象中那般珍貴,你有所不知,在玄天劍派的鑄劍崖,自上古時期,就被刻下了先天劍陣,故而經過一代代前輩努力,早就可以通過後天劍胎鑄造利”
“這樣”秦銘不由為自己淺薄的見識而感到尷尬,他望著清清掌心的三寸小劍,好奇詢問,“那它該如何使用,威力如何?”
“此劍屬性為金,有穿石破金之威,與上品攻擊型法器相比,亦是不落下”清清知無不言的向秦銘解釋,“至於該如何使用,既然公子不懂,那清清索性再贈予你一份配套的禦劍之”
“放心吧,此禦劍之術並非宗門之”似是擔心秦銘拒絕,她又笑著補充道,“乃是我師尊的,她待清清最好了,絕不會因這點小事責怪於清”
說完,便取出一個玉簡,連帶這柄三寸小劍,一起贈給了秦
‘原來是件成長型法’
秦銘露出恍然之色,心安理得的接過物品後,並沒有迫不及待的當場查看,而是暫時將其收起來,向清清表示真摯的感
成年人的心酸是從缺錢開始,而老年人的心酸卻是從伸手要錢開
哪怕是到了修仙界,亦是如
秦銘暗自歎了口
沒想到這公主對自己一片真誠,而他卻隻單純為了從他身上謀取利益,還說不是趁人之危之人,這不是自欺欺人嗎?
這份情誼,他也隻能暗自記在心裏,日後若有緣相見,再想辦法償還
秦銘忍不住朝清清望
她安靜站在小亭的圍欄邊,垂落至腰際的長發微微拂動,淡藍衣裙輕擺,容顏嬌美、姿態優雅,在這迷人的雪景中,散發出一種獨特的韻
不知為何,秦銘有種錯覺,一場宴會過後,這清清公主整個人的氣質與心境,都在潛移默化的發生著變
見對方贈完物品後,隻是保持沉默,並未要離去的打
秦銘也不好意思當場就走,故而耐著性子的陪在她身邊,一起欣賞這罕見的雪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悄然自空而降的霏霏細雪,亦是越來越大,飄飄蕩
漸漸地,大地變得白茫茫的一片,仿佛被美麗的白雪皚皚覆
“沒想到這盎然春意下,竟也能飄起鵝毛大雪,實在罕見”
清清抬頭仰望夜幕雪景,不由心事重重的感歎一句,看向秦銘,悵然若失的詢問:“秦公子,不知這雪,你又該如何稱呼呢?”
“這叫桃花”秦銘暗自思量下,平靜回答,“二月莫把棉衣撇,三月還有桃花雪,就是這麽個意思”
清清轉過身來,柔順的發絲輕輕地拂過肩膀,她俏臉微笑,眼波流轉,飽含深意,“秦公子還是跟兒時一般,總能說出些讓清清耳目一新的詞”
她指尖繞著一縷垂落胸前的長發,垂下眼眸,故作沉思,又道:
“清清依稀還能回想起,公子曾教過一個非常繞口的話語,好像是天上看,滿天星,地上看……可惜讓清清給忘了差不多了,不知公子是否還能記得?”
“當然記”
秦銘沒想到這公主還能記起這些趣事
他負手而立,凝望著深沉的夜幕與飄落的雪花,笑著對她說念道:
“天上看,滿天星,地下看,有個坑,坑裏看,有盤冰,坑外長著一老鬆,鬆上落著一老愣,老愣下麵坐著一老僧,僧前點著一盞燈,燈前擱著一部經,牆上釘著一根釘,釘上掛著一張弓,說刮風,就刮風,刮的男女老少難把眼睛”
聽著秦銘用幽默風趣的嗓音,念著自己熟悉的順口溜,清清內心暗自歎了口
曾經幾何,這句順口溜是她在玄天劍派,最深刻的回
她幾乎每天都會為了放鬆心情,而獨自默
因為它總能讓孤苦伶仃的自己,想起幼時那段愉快的回
她怎麽可能會忘
而這個曾在自己印象裏逐漸模糊,卻又漸漸清晰之人,至今還能一字不落的回想起來,清清嘴角勾著笑意,不由開心的跟著他一起念了起來:
“刮散了天上的星,刮平了地上的坑,刮化了坑裏的冰,刮斷了坑外的鬆,刮飛了鬆上的鷹,刮走了鷹下的僧,刮滅了僧前的燈,刮亂了燈前的經,刮掉了牆上的釘,刮翻了釘上的弓,隻刮得:星散、坑平、冰化、鬆倒、鷹飛,僧走、燈滅、經亂、釘掉、弓翻還不停……”
漸漸地,雪越下越
令湖心小亭的身影,也逐漸變得模糊起
最終,隻留紛落的雪花,不斷地在湖麵濺起一絲絲波瀾,蕩漾擴散開
………
隨著夜宴結束,皇宮之中也是逐漸暗淡了下
太子蕭淮端坐於書房之中,正思索著接下來的安
明日,按父皇的意思,便是正式授位之
大臣們已是交代幾遍,明日早朝,須有三讓三辭,以顯先皇德行,推辭再三之後方可接受授
然後,須將龍椅挪開正位請太上皇入座,自己站於殿中接受百官朝賀,至第二日,方有新龍椅可
可蕭淮從來都沒有做好任何準備,甚至不知該如何麵對朝堂群臣與薑國子民,更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給當一個好皇
“治國之道,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殿下勿要被眼下之局困擾,以殿下之能,無論是這朝堂之上的食穀之蟲,還是世間禍患,收拾他們不過輕而易舉之事,殿下勿憂,需記這……”
心情煩躁下,好友秦銘臨走前勸慰自己的話語,不自覺的浮現在蕭淮的腦海中,讓他的心漸漸平靜了下
可惜今晚一別,也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他與秦銘的友誼,終是被這殘酷的仙凡之隔,硬生生的斷掉
“唉……”蕭淮惆悵的歎了口氣,沒想到自己這麽年輕,卻也要一個成為孤家寡
“太子,夜深”忽然,門外傳來一聲呼
“嗯,我稍後便去休”
蕭淮隨口答道,旋即卻是一陣錯愕,猛然抬起了
“桀桀桀……”
這一抬頭,更令他緊張起來,本是空洞的書房之內,隻餘陣陣陰
他凝神而顧,隻覺書房之外,本是嘈雜的大廳,竟再無一丁點喧鬧之
“太子,夜深了!”
一陣陰側的聲音再度傳來,蕭淮毛骨悚然,倒吸一口涼氣,但四周依舊無人,這聲音卻又不知從何而
“何人在此裝神弄鬼?”
蕭淮一聲怒斥,卻是色厲內荏,毫無底
“太子,夜深了!”
依舊是同樣的聲音,可蕭淮早已嚇得麵如死灰,仿佛如墜深淵一
這三聲呼喚,除了叫他心生懼意,更是讓他全身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疼得叫他蹲在地上,再也無力站
“來……來人……”蕭淮話至嘴邊,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極小,甚至有些沙
他艱難的倚著座椅,想盡力爬起
然而這一點點的小動作,對他而言都是異常困
他全身痛感備增,意識逐漸模糊,好似有人要將自己內在靈魂,強行剝離而出一
而後,蕭淮便覺自己近乎窒息,眼中出現幻覺,生平一幕幕宛如幻影般的記憶,開始從他眼前一閃即
回顧自己平凡一生,讓他心中不由百感交
自己這是怎麽了?
明日的他,便是九五之尊,天下之主,指點江山,而今卻又莫名猝死房
他不甘心
他奮力的在地上滾動著,寄希望於發出點滴聲響驚動殿外侍
可依然毫無所獲,這病症來得太
片刻功夫,蕭淮再也無力動彈,隻能呆呆的望著書房牆
那裏掛著秦銘今日來皇宮時,贈給他的一幅“春池嫣韻”圖,卻被他誤讀為:去他媽的……
“啊!”
“太子!太子!”
“啊!”
幾聲淒厲的慘叫,在深夜的皇宮之內驟然響
守夜的太監見太子的房中依然有燭光閃爍,一經打探,竟驚恐發現,不知何時,太子蕭淮倒於房
已然——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