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大朝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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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之中的風波,沈獨並不知情,此刻他正在準備上朝。
    皇宮之外,一輛輛馬車緩緩駛來,許多武將騎著馬,而諸多文官則是坐著馬車,還有一部分則是坐著轎子。
    官職不同,待遇自然不同。
    因為宮門還未開,眾人也就隻能在宮門之外等候。
    場中眾人看似平靜,卻是心思各異。
    這段時間京城發生的事眾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了解。
    東宮沉寂了許久,如今突然召開朝會,難免惹人懷疑。
    眾人竊竊私語,議論著此次朝會的目的。
    “你們說這次太子突然召開議會,究竟想做什麽?”
    “不會是為了戶部侍郎一案吧?”
    “那件事不是已經定案了嗎?”
    “今日恐怕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啊。”
    此時,遠處有幾輛馬車緩緩行來,是諸位內閣閣老的車駕。
    隨著一眾閣老到來,也到了宮門開啟的時辰,皇宮的宮門也隨之緩緩打開。
    “啪!”
    隨著一聲鞭響,宮門徹底打開。
    早已等候許久的文武百官也隨之陸續入內。
    ……
    與此同時,一則消息在京中徹底流傳開來。
    少林神僧空聞身死,頭顱被懸掛於城門之上。
    此消息一出,頓時掀起了一陣風波,許多不信邪的江湖人跑到城門下親自觀看。
    內城,九皇子別院。
    如今陸續入京的少林僧人都被安排在了此地。
    包括當初離開乾國,後來與空聞分別的少林空字輩僧人,空智。
    不過京中的事,空智很少理會,來到了京中也隻是在房中閉關打坐,就連少林的僧人都很少見到他。
    “師伯!”
    房間之外,圓通焦急的聲音傳來,話語中帶著一絲急切。
    房中,空智緩緩睜眼,輕誦了一聲佛號,停下了手中敲擊的木魚。
    “何事?”
    平淡的聲音自房中傳來,空智麵色冷淡,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圓通遲疑片刻,臉色難看,沉聲道:“剛剛京中傳出消息,空聞師叔……圓寂了。”
    “轟!”
    霎時間,房中爆發出一股極強的氣勢!
    房屋大門轟然打開!
    氣浪呼嘯!
    空智雙目怒睜,長眉飛舞,碩大的眼眸緊緊盯著圓通,厲聲道:“怎麽回事?”
    這個消息令他如遭雷擊!
    當初他們二人分別,空聞奉方丈法旨,前去降服魔頭,如今又怎會圓寂?
    圓通胸膛起伏,感受到一股極強的壓力,雙膝微沉,雙手合十,拱手道:“京中傳言,空聞師叔的頭顱被懸掛於城門之上,我已派遣弟子探查過此事,的確為真”
    “魔頭!”
    “爾敢!?”
    空智突然厲喝出聲。
    一股凶煞之氣瞬間散開,原本溫和的麵容此刻蓄滿了怒容。
    少林四神僧當中,空智出身於戒律院,自從踏入法象之後,這才辭去了戒律院首座之位。
    戒律院向來是懲戒犯戒僧人之地,同時,被少林僧人擒入寺中的魔道弟子,也會被送入戒律院中。
    久而久之,這些僧人多少會沾染一些殺氣。
    因此,戒律院的僧人在少林各院中,是出了名的脾氣暴躁。
    空智雖然被譽為少林神僧,卻並不代表他是一個脾氣溫和之人。
    空智一生殺人無數,年輕時行走江湖不知有多少盜匪凶人,魔道妖孽死在他的手中。
    這些人加起來沒有一萬也足有數千了,這一身殺氣可比許多魔道人士更重。
    “魔頭!”
    “安敢如此欺我少林!”
    殺人也就罷了,如今將頭顱懸掛城門之上,擺明了就是羞辱。
    此事若流傳於江湖之上,他們少林今後又如何在江湖立足。
    “走!”
    空智起身怒氣衝衝的離開別院。
    ……
    一眾僧人氣勢洶洶來到燕京城門口。
    圍聚在城門下的眾人見到空智等人,心中頓時一驚,紛紛四散開來。
    很快,場中便自動分出了一條道路。
    空智腳步一頓,抬頭望著城牆之上懸掛著的頭顱,麵色變得無比冰寒。
    “欺人太甚!”
    一言出,似驚雷俱響!
    渾厚的氣勢瞬間宣泄而出!
    森寒的氣機攪動風雲,令風雲變色,整個天地都為之一暗。
    如山嶽般的氣勢擴散開來,如一尊巨嶽壓下。
    周圍眾人滿臉駭然,紛紛四散而開,驚懼的望著這一幕。
    “少林神僧空智!”
    有人似乎認出了空智的身份,頓時發出一聲驚呼。
    空智入京一事很隱蔽,鮮少人知,如今見到空智出現在此地,令眾人極為吃驚。
    “放肆!”
    就在空智釋放氣息不久,京中突然爆出兩道氣息,伴隨著一聲厲喝傳來。
    彈指間,兩道身影瞬息而至!
    這二人正是崔京生與展紅綾,二人的氣勢瞬息間便壓向空智。
    刹那間,無形的磅礴氣勢在虛空中碰撞,宛如兩條蛟龍在廝殺。
    空氣中的氣浪呼嘯!
    崔京生厲聲道:“燕京重地,豈由你肆意妄為!”
    “空智,你這是在我挑釁我大燕!”
    曾經巨靈幫孫河川在京中出手,本就是恥辱,如今空智再度出手,將他們的顏麵置於何地?
    真當大燕無人?!
    空智冷冷道:“我師弟的頭顱被人懸掛於此,敢問是何道理?”
    聽見空智發問,崔京生也是一陣頭疼。
    沈獨這番舉動他也是今早才知曉的,甚至就連沈獨回京的消息,他也是前不久才知道。
    連他也沒想到,沈獨竟然會來這麽一出。
    關鍵空聞究竟是怎麽死的?
    若是真的被沈獨所殺,那沈獨如今又達到了何等境界。
    崔京生毫不客氣的質問道:“空聞襲殺我六扇門總捕,此事又當如何?”
    “按律,襲殺朝廷命官,死罪!”
    不管此事內情如何,他都必須都庇護沈獨。
    空智麵色陰沉,一襲袈裟在勁風中獵獵作響。
    圓通急忙低聲提醒道:“師伯,此地是大燕京城……”
    若是在乾國,倘若有人敢這麽做,必將承受他們少林的怒火。
    可此地是大燕,少林的力量再強,也是鞭長莫及。
    空智冷聲道:“歸還我師兄的頭顱!”
    崔京生正欲開口,忽然城牆之上走出一道身影。
    “不行!”
    徐衝站在城牆之上,居高臨下,大聲道:“我家大人說了,此等不尊王法的逆賊,就當懸屍於此,曝屍三日!”
    徐衝看似鎮定,腿肚子實則在打轉,手心都捏了一把汗。
    不過心底卻隱隱暗爽。
    今天真的算是徹底出盡風頭了。
    勉強算一算,他也算出了一份力吧?
    希望大人說的沒錯,不然他今天可能得被這位神僧一掌給拍死。
    崔京生一愣,屬實沒想到沈獨的手下竟然會出現在此地。
    “混賬!”
    空智勃然大怒,抬手就向著前方抓去。
    真氣爆發,化為一隻巨手,抓向空聞頭顱的同時,更潛藏著一抹殺機。
    “噗!”
    僅僅是散發的氣勢,便壓的徐衝吐出一口鮮血,踉蹌倒退了一步。
    崔京生麵色一冷,抬手一掌拍向空智,冷喝道:“我說了,燕京城內,誰也不得放肆!”
    若是今日讓空智在燕京城內動手,那將六扇門的顏麵置於何地?
    “轟!”
    二人交手,頓時迸發出一股恐怖的真氣。
    崔京生眼中流露出一絲殺意,冷冷道:“空智,你切莫自誤!”
    展紅綾眼中同樣迸發出一抹殺意。
    空智氣的額角青筋暴跳,臉色漲的通紅,胸中怒意澎湃。
    不過他倒也沒有再出手。
    這裏是燕京城,他就算再強,一人也無法勝過那麽多法象強者。
    “此事我少林絕不會就此作罷!”
    空智冷冷丟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隨著空智離去,眾人方才感覺場中那股壓抑的可怕感覺淡去了幾分,大口的喘著氣。
    崔京生抬頭看了眼空聞的頭顱,爾後看向徐衝,問道:“沈獨在何處?”
    徐衝深吸了一口氣,拱手道:“我家大人已去參加朝會。”
    崔京生眼眸微眯,聞言沉默了下來。
    不太對勁……
    今日朝會,沈獨能夠前去參加,隻能是太子準許。
    他忽然想到了當初沈獨離京一事,又看了眼空聞的頭顱,心神隱隱不安。
    展紅綾沉聲道:“這小子究竟想做什麽?”
    “不!”崔京生搖了搖頭,道:“應該說,是太子想做什麽。”
    有句話他沒說,太子似乎對他們六扇門並不信任。
    這其中恐怕有什麽事。
    “先回去吧。”
    此刻瞎猜也沒有任何意義,待朝會結束後,一切也就明了了。
    ……
    皇宮,
    宣政殿。
    隨著幾聲鞭響,文武百官陸續踏入殿內。
    富麗堂皇的宮殿之內,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把鎏金色的龍椅。
    不過那龍椅之上如今卻是空無一人。
    在龍椅的坐下方,擺放著一把較小的椅子。
    待文武百官與朝廷勳貴到來後,一道渾厚的聲音忽然響徹殿內。
    “太子殿下到!”
    隨著聲音落下,披著厚厚黑色皮襖的夏璟翊緩步走來。
    他的步伐並不算多快,甚至極為緩慢,可眾人還是感受到了些許壓力。
    監國二十幾載,手握殺生大權,承載一國之氣運,一言一行,足以令天下流血漂櫓。
    “拜見殿下!”
    “殿下千歲!”
    眾人紛紛躬身行禮,齊聲唱諾響徹宣政殿。
    夏璟翊緩步走至椅子上落坐,抬手道:“免禮!”
    夏璟翊嘴角噙著一抹溫和的笑意,淡淡道:“諸位心中應該並不怎麽開心吧?”
    “孤還活著,諸位心中是不是很意外?”
    眾人臉色乍變。
    誰也沒想到,夏璟翊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臣等死罪!”
    眾多文武百官齊齊躬身出聲,聲音整齊劃一。
    “嗬!”
    夏璟翊輕聲笑了笑,一個個嘴上都喊著死罪,可又有哪一個真願意去死。
    這時,內閣首輔嚴子卿站出,拱手道:“不知殿下今日召開朝會,是為何事?”
    此人已年近花甲,麵容蒼老,留著發白的胡須,身影也略顯佝僂。
    他算是三朝老臣了,在朝中威望極高。
    而嚴子卿也是為數不多的中立派,他在朝中向來是誰也不支持。
    見到嚴子卿出麵,眾人內心悄然鬆了口氣。
    夏璟翊微微搖頭,道:“今日召集諸位前來,隻為一件事。”
    “不過在此之前,還是請諸位見一位人吧。”
    侍奉在夏璟翊身後的呂承恩心領神會,道:“宣京畿總捕沈獨!”
    “宣~京畿總捕沈獨!”
    連綿的聲音順著宮殿傳出。
    聞言,殿內眾人臉色有了些許變化。
    沈獨?
    尤其是一些人,眼中更是閃過一絲異樣,麵露恐懼,下意識的往人群中擠了擠。
    有些事,是經不起查的,各地州府所做的事,朝廷官員當真就一無所知嗎?
    若是沒有京中人物的庇護,各地州府也不見得就敢如此肆無忌憚。
    不多時,沈獨自殿外走來,昂藏的身軀大步流星的走入殿內,行了一禮。
    “見過殿下!”
    夏璟翊微微頷首,平靜道:“沈大人,將你這一路所見所聞,給諸位大人們都講講吧。”
    “遵命!”
    沈獨嘴角微揚,露出一絲冷笑,冷聲道:“豐州刺史貪汙受賄,草菅人命……”
    “丹州大旱,州府官員私吞賑災錢糧,欺壓百姓……”
    “靈州官員與江湖人士勾結,蓄謀造反……”
    “……”
    沈獨每說一句,在場眾人的臉色便變得煞白一分。
    在先前,許多人心中還是抱有一絲僥幸的。
    畢竟法不責眾,此事真宣揚出去,丟的也是朝廷的麵子。
    在他們看來,此事最終的結果,無非就是拉出一批人,殺雞儆猴,也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這也是慣用的手段了。
    反正那群百姓愚昧無知,也不會懂的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他們隻會拍手稱快。
    等過段時間,依舊該貪貪,他們的生活並不會有什麽改變。
    隻是聽著沈獨道出一樁樁事件,牽扯出一個又一個官員,眾人敏銳的意識到,今日事情怕是難以收場了。
    殿內的氣氛變得肅殺,無比壓抑。
    “諸位,聽見了嗎?”
    “這就是我大燕的官員!”
    夏璟翊原本嘴角噙著的溫和笑意,瞬間收斂,化為濃烈的殺伐之氣。
    “孤是病了!”
    夏璟翊的聲音猛的拔高一分,擲地有聲道:“可還沒死呢!”
    殿內眾多官員心下一驚。
    夏璟翊今日的氣色罕見的好,甚至看不出半分虛弱之相。
    唯有呂承恩知道,殿下在上殿之下,吞下了一顆丹藥。
    一顆以壽命來換取巔峰狀態的丹藥。
    夏璟翊一把抓起沈獨搜集而來的罪證,怒擲於地,喝道:“都看一看吧!”
    “這上麵清晰的記載著他們所有的罪證!”
    “別給孤說什麽片麵之詞的話,怎麽?非得要讓孤將丹州的百姓一個一個全都帶上這大殿嗎?”
    “來讓諸位看一看,他們是如何啃樹皮的,是如何易子而食的嗎?”
    震怒的聲音整個宣政殿。
    夏璟翊氣極而笑,似笑非笑道:“我大燕何時成了這般模樣?”
    “誰能給孤一個答案?”
    文武百官心頭震動。
    “臣等罪該萬死!”
    眾人再次躬身齊喊。
    “哈哈!”
    “是!”
    “你們都該死!”
    夏璟翊突然笑出了聲,一身墨色的袍服獵獵,雙眸中之似散發殺意,高聲怒喝:
    “四州刺史,孤不得不罷免三位,四州五品以上的文臣武將,統共三十四位,孤不得不罷免二十六位!”
    “他們哪一個不是朝廷重臣,哪個不是科舉進士。”
    “其中還有皇親國戚!”
    渾厚的聲音一聲蓋過一聲,蘊含著莫大的威嚴。
    夏璟翊眼斂微垂,目光緩緩掃過朝堂眾人,聲如洪鍾。
    “父皇將江山交給孤,孤卻搞成這個樣子,孤痛心疾首!”
    “孤……有罪於國家,愧對祖宗,愧對父皇,愧對……百姓!”
    夏璟翊猛的起身,居高臨下俯瞰著眾人,怒道:“孤甚至恨不得罷免了自己!”
    看著一個個低頭不語的朝廷官員,夏璟翊道:“還有你們!”
    “雖然個個冠冕堂皇,站在這宣政殿內,可你們……就真的那麽幹淨嗎?”
    “孤勸你們一句,都把自己的心肺腸子翻出來曬一曬,洗一洗,拾掇拾掇!”
    “孤剛監國的時候,以為朝廷最大的敵人是北蠻,後來又以為大燕的心頭之患是乾國,是西楚,可孤現在是越來越清楚了,大燕的心頭之患不在外邊,而在朝廷!”
    “在你們!”
    “就在這宣政殿內!”
    “臣等有罪,臣等萬死!”
    大殿之上,上至內閣閣老,下至普通文武,齊齊出聲。
    有人滿臉惶恐,更有人滿臉淚痕。
    夏璟翊看著眾人,想笑卻又笑不出來,搖頭道:“該死的不是你們!”
    “是孤!”
    他知道,這些嘴上喊著罪該萬死的人,沒一個想死的,他們心中所想,無非就是自己這個太子能夠早一日躺入那暗無天日的地下。
    他們好做那從龍之臣,繼續維持百年的門閥世家。
    將一個個官位,牢牢的把控在自己手裏。
    哪怕自己死了,也要讓自己的兒子,子孫後代來繼承。
    哪怕那些子孫後代都是一群一無是處的廢物,也要將那個位置牢牢的占據。
    從上到下,哪怕是衙門裏的一條狗,也得是他們豢養的。
    這樣,才是他們最滿意的。
    夏璟翊指著眾人,大笑道:“今日這裏爛了,明日大燕也就該徹底的爛了。”
    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化為一片冷漠,一字一句道:“到時候死的不僅是孤,還有你們,還有我大燕數千萬的百姓!”
    “北蠻,可還在盯著呢!”
    “盯著這片他們曾經擁有過的土地!”
    “孤可以死,孤不在乎,可我大燕不能亡!”
    “祖宗篳路藍縷留下的基業不能丟!”
    夏璟翊麵色泛起一陣潮紅,身體微微踉蹌了一下,隻是如今百官都低著頭,並無人注意到這一幕。
    他一把抓住了龍椅的扶手,方才穩住身體。
    夏璟翊冷聲道:“誰來告訴孤,現在究竟該怎麽去做?”
    “該如何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眾人沉默,低著頭一言不發。
    沈獨站在殿中,左右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很好,都不說話是吧?
    隨即一步跨出,拱手道:“殿下,臣有奏!”
    “準!”
    “臣懇請殿下重啟京察,徹查大燕所有官員!”
    “還天下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似驚雷般的聲音響徹於宣政殿內!
    眾人齊齊色變,眼神一瞬間恨不得活吞了沈獨。
    你們在這唱雙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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