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 你聽見風了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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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族的祖地在艾索·塔瑪哈,我曾去那裏看過一次……”阿拉洛斯又感慨了一句,隨後搖了搖頭,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又搖了搖頭。
    是的,艾索·塔瑪哈——這座矗立在塔爾·伊瑞斯西北方向的衛星城,不僅是艾薩裏昂家族的祖地,也是阿拉洛斯所在家族的根源所在。
    “祖地還在嗎?”達克烏斯問。
    “在。”阿拉洛斯點了點頭,但隨後卻又露出詭異的笑容,那種無法用喜怒歸類的表情,帶著一絲諷刺,又夾雜著說不清的悵然與淡漠,那笑聲聽起來像是失落地在和誰賭氣。
    “除了生活物品,裏麵的一切……仍然是我先祖離開奧蘇安前的模樣?”他抬眼望向會場中央的吊燈,語調不再輕鬆,而是帶上了些許複雜的嘲諷,“你敢相信嗎?那裏居然還有人定期打理、維護、擦拭那些早就該風化的器物與雕像,他們像是在照看一座聖殿,而我……”他說著,肩膀微微聳動,像是想把什麽沉重的情緒甩掉,“像個遊客,參觀者?”
    達克烏斯沒有插話,而是靜靜的聽著,他能感覺到那份淡淡的、含蓄的割裂感,藏在阿拉洛斯輕描淡寫的每一句話裏。
    “我看著那些雕刻上銘刻的名字,都是我家族的先祖,可我卻對他們……一無所知。”
    阿拉洛斯的聲音低沉下去,如風吹落葉般微弱。那不是單純的失望,而是一種長期生活在遠離家園土地上的人,麵對原鄉時的不適與疏離,他看見那些遺跡、那些傳承、那些陳設,明明一切仍在,卻仿佛被隔著厚重的曆史和時間的帷幕,不再真正屬於他。
    他不是未曾歸來,而是歸來了卻找不到歸屬。他說自己像個遊客,那不僅僅是對身份的輕描淡寫,更是對歸屬感缺失的一種沉重控訴。他曾以為根仍牢牢紮在奧蘇安的土壤中,可那時才發現,那些根不過是祖先留下的遺跡,而非他自己的延續。
    “我站在那座大廳裏,那是我家族曾經議事的地方。”阿拉洛斯的話語充滿了苦澀,“可我聽不到任何聲音,那些牆上懸掛的族譜,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幅幅陌生的畫。我感受不到……連接。”
    阿拉洛斯是精靈,沒錯,可……
    不是奧蘇安議會中身披金絲銀袍的那種,他在森林中長大,在灌木下磨過箭頭,在月色中與樹影共眠。站在艾索·塔瑪哈的祖地,他像異邦人一樣注視著自己祖先留下的榮耀與灰塵。
    歸來者,卻不是歸屬者。
    眼前是故土,心中卻無鄉。
    “你呢?”見阿拉洛斯不再傾訴後,達克烏斯看向了塞昂蘭。
    如今的塞昂蘭,不再負責幼庭的工作,而是第二十五集團軍的統帥。這支集團軍有著『寒冬之心』的稱號,戰鬥力非常強,其骨幹由永恒守衛與各庭畢業軍官構成,士兵則清一色為新時代杜魯奇。
    塞昂蘭沉默良久,像是在思考該不該將某段往事說出口,最終輕輕吐出一句話。
    “等一切都結束後,我準備回埃瑟爾斯看看。”
    埃瑟爾斯,柯思奎王國西南部的一座小城,靠近查瑞斯王國交界的火燎河。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這裏不上山、不臨水,沒有礦藏,也無良港,好在有地,有一片沃野,是塞昂蘭祖祖輩輩賴以為生的地方。
    他出生在那裏,長於田間,最早不過是個種地的農民。沒有貴族血統,也不曾受過精英教育。他的生活簡單,粗糲,卻充滿人間煙火。
    若非那場慘劇……
    在大分裂的時候,從埃爾辛·阿爾文返回的赫莉本帶隊突襲了柯思奎王國,那一戰火光衝天,田野成灰,塞昂蘭的父母死於混戰,他的村莊被徹底焚毀。
    他第一次拿起武器,不是為榮耀,不是為王國,而是為複仇。
    這也是他執意要殺了赫莉本的原因。
    從那以後,命運將他推向了一條坎坷的道路。488章)
    “答應我一件事。”他忽然轉頭看向達克烏斯,又掃了一眼身邊熟悉的戰友們,“如果我死在這場戰爭中……請把我的骨灰帶回阿蒂威斯。”
    空氣在那一刻凍結了。
    因卓微微皺眉,阿拉洛斯想要說些什麽,卻沒能開口。泰蘭鐸低頭沉思,不願去觸碰那個沉重的未來。而達克烏斯則點了點頭,沒有多餘的儀式,也沒有空洞的承諾。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近乎命運的堅定。
    “我答應你。”
    對他來說,這不是一句隨口的允諾,而是戰友之間最沉重、最莊嚴的誓言。
    年少的塞昂蘭曾在埃瑟爾斯踏過秋日的田埂,也在納迦羅斯揮舞利劍。但對他而言,這兩個地方都隻是『途經地』都不曾真正擁有他。
    唯有阿蒂威斯,位於艾索洛倫的阿蒂威斯,是他內心的歸處,是他夢想中『歸還之地』。
    “你的祖地在塔爾·艾利爾,我記得你說過。”達克烏斯轉頭看向因卓。
    因卓點了點頭,低眉不語。
    至於泰蘭鐸,達克烏斯沒有多問。他知道,泰蘭鐸的家族傳承早已斷絕,僅僅記得先祖出自伊泰恩王國。對他而言,『祖地』不過是曆史中模糊的一行文字,無法喚起真實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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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與奧蘇安分離太久了。”達克烏斯緩緩開口,語氣平靜,但他的表情複雜,眼底藏著憐惜,也有一絲愛莫能助的無奈。
    “那……以後呢?”因卓忽然踏前一步,聲音低沉而篤定,既有尊敬也有不安,“我們知道……那隻是暫時的。”
    “很複雜。”達克烏斯沒有避諱,沒有用外交辭令去粉飾現實,他選擇直言不諱,他知道因卓在表達什麽。
    拋開精靈政治,艾索洛倫本質上是古聖的花園。在達克烏斯回歸之前,古聖係默許阿斯萊在森林中棲居,宛如住進了一處失主暫未歸來的宅邸。不能說是『竊居』,隻能說是『搭夥過日子』。
    然而,隨著主人的回歸,一切都變了,古聖重新聚焦於艾索洛倫,森林的意誌再度覺醒,而達克烏斯,作為古聖係的代行者與現世代理,自然而然成為那座花園真正的主人。他並未驅逐阿斯萊,而是承認了他們的『居住權』,但這意味著從此以後,雙方要明明白白地簽訂契約——就像房東與租客。
    要打掃房間,意思是要驅逐野獸人、清剿綠皮;
    不能破壞屋內設施,也就是要避免對艾索洛倫造成不可逆的生態損傷;
    要為住在隔壁的夥伴提供吃食,也就是與阿蘇爾和人類展開貿易,滿足蜥蜴人的日常需求;
    而當房東有需要時,租客必須協助,這就像現在,阿斯萊們要離開森林、奔赴奧蘇安。
    事實上,若從更宏觀的角度來看,奧蘇安與艾索洛倫在本質上是同一種存在——都是古聖幹預下精心塑造的實驗之地。唯一的差別在於,奧蘇安沒有古聖的直接參與與監督,精靈們得以在失控的自由中放肆而為。而艾索洛倫則始終有一雙隱形的眼睛注視著它,一股不可違逆、深入骨髓的森林意誌時刻在支配著它的命運。
    一個是放任生長的庭園,另一個則是仍處於管理之中的溫室。
    切回精靈政治層麵——阿斯萊與艾尼爾的獨立行為固然顯眼,但若以嚴格定義來衡量,其實還遠遠稱不上分離主義,更遑論分裂主義。
    要理解這一點,首先必須明白什麽是分離主義與分裂主義。這並不是簡單的『不合作』或『另起爐灶』,而是試圖在意識形態、主權歸屬、社會認同等方麵徹底與母體決裂,建立獨立體係的激進運動。
    而阿斯萊與艾尼爾的行為,並未達到這種程度,隻能說有這個苗頭。
    至少在達克烏斯眼中,他們並未背叛奧蘇安。
    相反,是奧蘇安先背叛了他們。
    站在阿斯萊與艾尼爾的角度來看,這樣的觀點無比合理。
    他們響應號召從奧蘇安來到埃爾辛·阿爾文,建設殖民地,為奧蘇安輸血,讓奧蘇安的精靈過上了醉生夢死的生活。在大分裂後,他們成為了阿蘇爾,與杜魯奇展開戰鬥,在複仇之戰來臨之際,他們同樣奮勇作戰,與矮人廝殺,誓死守護埃爾辛·阿爾文。
    但換來的卻是卡勒多二世的一連串騷操作和卡拉德雷爾那一紙背信棄義的命令。
    因此,他們並無意建立一個敵對於阿蘇爾的新政權,隻是在漫長的失望與孤立之後,才在風雨飄搖中聚集在一起,抱團取暖而已。
    阿斯萊對自然的崇敬、對隱秘與平衡的追求,是一種精靈文化的另一種延續,不是對王權的抗拒。他們的選擇不是背離,而是自保。他們從未試圖削弱奧蘇安的力量,隻是……在這場太久的宴席上,缺席得太久了。
    “從精靈政治層麵,我現在無法向你們許諾什麽。”達克烏斯語氣溫和卻鄭重,“但作為朋友,我保證,我不會強迫你們成為你們不願意成為的樣子。當這一切都結束之後,我們會坐下來,研究出一個大家都滿意的結果。”
    他頓了頓,聲音稍微提高。
    “而在那之前,我的建議是,你們要竭力為自己爭取籌碼。”
    阿斯萊們緩緩點了點頭,因卓、阿拉洛斯、泰蘭鐸、塞昂蘭……他們都聽懂了達克烏斯話中的含義。這不是命令,也不是指引,而是一句提醒——隻有在牌局中有足夠的籌碼,才能真正坐到談判桌上。否則就隻能被決定,而不是做出決定。
    而此刻,達克烏斯的目光越過他們,看向整個會場。他看見那些賓客們時而交談,時而向他投來目光。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條線,一條將四分五裂的裂痕勉力縫合的線。
    作為這條線,他將杜魯奇、阿蘇爾、艾尼爾、阿斯萊這些曾經水火不容的族群串聯在了一起。但也僅此而已了,僅僅隻是串聯,尚未融合。
    看看整個會場吧,可謂涇渭分明:你吃你的,我喝我的;你談你的,我聊我的。毫無打擾,也毫無挑釁,仿佛一座彼此相安無事的迷宮,和諧而割裂。仿佛同床異夢,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夢境裏獨舞,卻不願醒來。
    盡管這艾尼爾和阿斯萊社會與芬努巴爾見過麵,有過接觸,但沒有任何一個願意回歸奧蘇安的秩序之下,也沒有人願意向鳳凰王宣誓效忠,甚至連接受正式外交大使都極其謹慎。他們對阿蘇爾的表親們,始終懷有警惕,警惕得像看待一個久未歸來的親戚,又像看待一個曾經出賣過他們的上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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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芬努巴爾的尊重,使得雙方關係曾一度升溫,但艾尼爾始終認為阿蘇爾是偽君子,是不可靠的盟友,而阿斯萊則視阿蘇爾為目光短淺的幹涉主義者,擔心他們的插手會危及自然世界的完整性,破壞艾索洛倫千百年來與世界之間微妙而神秘的平衡。
    不愧是一家人,唯有一家人,才會如此精準地洞察彼此,甚至連彼此的陰影都了然於心。
    當芬努巴爾登上鳳凰王位,並繼續他那場橫跨世界的探索時,他利用權威,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承認了艾尼爾與阿斯萊的獨立地位。
    然後,就沒然後了。
    他既沒有進一步推動製度整合,也沒有推動雙方之間的協調合作。或許在他看來,或許這已是最務實、最無害,也是最『理智』的做法了。
    從那之後,雙方之間的關係始終不溫不火。表麵上禮數周到,實則心照不宣地保持距離。雖然芬努巴爾曾派遣軍隊前往巴托尼亞,協助阿斯萊對抗來犯之敵,提供了看似誠懇的軍事援助,也曾讓科希爾在艾索洛倫森林內漫步,但就像一塊擱淺在海灘的浮石,雙方之間的關係始終無法真正突破、融化、延伸出更實質的東西。
    當然,那是達克烏斯尚未出現的時代。而他的出現,毫無疑問,在某種意義上改變了一切。
    就像現在這樣——在這座大廳裏,在這場堪稱試驗場的聚會中,相比起芬努巴爾,達克烏斯顯然稍微成功了一些。
    不是徹底的成功,但至少是撬動了格局,激起了波瀾。
    他所串聯的不止是話語與身份,還有彼此之間久違的信任可能性。
    “曆史是一條流動的河,我們每個人都站在不同的岸邊……”達克烏斯的言辭間帶著一種近乎哲人的沉思,又帶著政治家的篤定。
    就像他說的那樣,站在他身邊的這些阿斯萊,已經與奧蘇安分離太久了,久到語言、思維、信仰與認同都發生了根本變化。
    這是一個注定無解的問題。
    至於以後……
    那是個開放命題,誰也無法寫下標準答案,但達克烏斯心中已經有了某些藍圖的雛形。
    在埃爾辛·阿爾文重新劃定行政區與權力結構,以『大區』為單位,由總督負責全麵政治領導——貫徹鳳凰王庭的方針,監督大區政府,確保地方與中央保持一致。同時,考核轄區內的中層官員,雖無任命權,但對其升遷有重要影響。各級官員的實際任命,仍由鳳凰王庭負責,以確保最高權力的統一性與合法性。
    在政策製定方麵,總督需根據鳳凰王庭的意圖,製定區域內的政治、經濟、社會發展改革方針,協調各地資源,實現宏觀調控。
    軍隊方麵,則劃歸塔裏恩丹,不受總督統轄,總督不得幹涉軍務,隻能配合軍事後勤,防止地方軍事獨立傾向的出現。
    行政係統方麵,則肩負著恢複經濟、重建財政、推動基建、維護社會穩定等重任。設立法院、警署,進行衛生防疫、災害應對、土地清理與人口管理。
    現在的艾索洛倫、勞倫洛倫,以及未來可預見會被整合進來的巨龍之森、暗影森林等區域,則將劃歸為『省級單位』。
    至於享有高度自治,隻在財政、軍事、外交等大政方針上接受鳳凰王庭調控什麽的,想都不要想,以後的精靈隻有一個民族。
    在具體選址上,阿爾道夫雖喧鬧,然其地理位置優越,位於所有省級單位之間的核心位置,並擁有可通往瑪麗恩堡的水路交通,在戰略與物流上具有天然優勢。若需設立一個統合性的中央樞紐,無論是作為會議中心、文書中轉地,還是作為貿易調度點,這裏都是不可多得的選項。
    但他並不打算以阿爾道夫作為核心,而是看中了位於阿爾道夫以西、那片幽暗而未被完全開發的離群阿蘇爾林地。那裏環境安靜,交通便利,可作總督府與行政係統總部設址之所。相較於繁華喧鬧、人類密集的阿爾道夫,林地更符合精靈們的生活方式與精神氣質。
    而他所要做的,是將這些散亂的板塊,逐步拚湊成一個兼容的結構。不是回到過去,也不是徹底拋棄過去,而是在傳統與現實之間,重新織出一張能夠承載精靈未來命運的網。
    當然,這些設想暫時還停留在達克烏斯的尋思之中,距離真正落實還有一段距離。就像他方才所言——這一切必須在大家坐下來商討的前提下進行,必須是共識的結果,而非命令的延伸。
    然而,有些事無須共識,是必須達成的——浩瀚洋,必須是精靈的!這一點,不容含糊,也沒有商量的餘地!
    這是極其關鍵的一步!
    若不能掌控浩瀚洋,就無法真正縫合奧蘇安與海外大區之間的聯係。奧蘇安對於那些在外地出生、長大的精靈而言,可能隻是一個遙遠的地名,一段模糊的傳說,一本書中的插畫。
    這種狀態必須被糾正,必須讓所有精靈都感受到,無論身處何地,浩瀚洋不是阻隔他們的海,是連接他們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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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君臨奧蘇安落下帷幕之後,下一階段的戰略重心就將轉向海洋。
    達克烏斯會開始大規模布局,全麵掌控浩瀚洋,從東岸到西岸,從南境到北端,在每一個關鍵要地建立軍港、設立補給點,構築成一道無形卻不可逾越的海上鎖鏈。
    同時,還要設定『人類船隻行駛區域』。
    簡單來說,就是航道必須服從精靈設定的規則,必須沿著指定的海岸線航行。若偏離,不好意思,所,『公海』?不存在的。浩瀚洋自古以來就是精靈的海,沒有所謂『公海』的概念,隻有『不準進入精靈海域』一說。
    霸道?
    沒錯,霸道,非常霸道。
    精靈有這個底氣,有這個資格,有這個能力——艦隊就擺在那裏,海軍戰力橫壓諸族。若不服?打幾場陸戰也無妨,不論是海戰還是陸戰,精靈都不是怕事的種族。
    達克烏斯甚至已經算是留了麵子,沒把人類的船隻全拆了。
    除了軍事手段,宗教也要跟進。
    提利爾的海神馬瑟安,將取代瑪麗恩堡所信奉的曼納恩,徹底完成一場宗教意義上的『借殼上市』。
    同時,精靈艦隊也會展開針對性的清繳任務——肅清葬船墳場,驅逐、封鎖、獵殺那些在海中作亂的不穩定海獸,消除一切可能威脅精靈海權的隱患。
    浩瀚洋必須在政治、軍事、文化、信仰、生態上實現完全意義上的一體化。
    當海上的問題被逐步解決之後,就是精靈內部的事了。
    張家界怎麽就成南朝的孝山了?
    這其中固然有資本運作的身影,但在精靈世界,這一過程並不依賴金權,更不需要利益操作。精靈擁有的是傳統,是曆史賦予的沉澱與神話體係的合理化支持。
    比如阿瓦隆的伊甸穀,便是一個極具代表性的聖地。它不僅是精靈神話中『初升之地』的象征,更被許多女性視為孕育前的朝聖之地。她們相信,在那裏駐足、沐浴、獻花、沉思,可以獲得更健康、更神聖的生命。
    這樣有傳統的地方,奧蘇安不止一個,其他大區同樣也有。傳統從來都不是憑空出現的,有了第一次便會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便成了習慣,有了習慣便形成了慣例,等慣例傳播到足夠廣泛,便會演變為『理所當然的傳統』。
    有了第一位鳳凰王就有第二位,有了第一個用避火咒的就有第二個……
    而負責宣傳工作的靈諭院,則完全可以推動這種傳統的傳播與強化,借助輿論與象征手段,將這些地方與『身份認同』、『血脈傳承』、『家族榮耀『等概念掛鉤,使之深植於精靈們的精神體係中,成為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居住在艾希瑞爾大區庫約省的年輕精靈們,完全可以在新婚後進行一場被稱為『蜜月之旅』的浪漫旅程。隻需乘坐火車前往查佩尤托,再從那裏轉乘由鳳凰王庭出資運營的專線客船,即可順利抵達奧蘇安。
    沒錯,是專線。
    查佩尤托至洛瑟恩,單線直達。船費低廉,航速快捷,完全符合平民階層的消費能力。類似的專線還有很多,這是一項政治投資,也是一場情感建設,目的是讓所有精靈都能以最低的代價跨越浩瀚洋。
    交通,不能成為精靈之間的距離屏障。
    如果因為交通成本高昂、耗時冗長,導致精靈們不得不權衡是否要去一趟別的大區,那這種『猶豫』本身,就說明了問題。預算有限,時間緊張,不該為了一次旅程投入大量的時間與積蓄。
    達克烏斯想做的,就是從根本上改變這一切。
    讓海連通陸地,讓傳統走入日常,讓距離不再遙遠,讓精靈之間不再分裂於地理,不再疏離於製度,不再陌生於血脈。
    所以,浩瀚洋就是整個戰略的重中之重,它既是通道,也是紐帶,更是象征。必須絕對安全,必須暢通無阻,必須讓每一位精靈在乘船穿越時都感到安心、愉悅、尊崇。
    不能容忍精靈的船隻在航行時遭遇海怪襲擊,或是被海盜攔截,那樣不僅是安全問題,更是尊嚴問題。精靈的航線,是神聖的、不可侵犯的主權延伸,必須予以絕對的守護。艦隊會全天候巡邏,海圖實時更新,確保海上絕無死角。
    而且,不止要安全,還要快速。船速要快到讓人感到驚訝,從起點到終點,時間必須被壓縮到極致,精靈不應為等待和延誤所困擾。
    當然了,光快還不夠,船隻還必須豪華、舒適、典雅,體現出精靈文明的底蘊與格調。食物要精致,艙室要寬敞,服務要周到。因為這是一次旅途,也是一場禮儀,更是一種象征,不該是舟車勞頓,而是榮耀的鏈接。
    到了奧蘇安,無論接下來要去哪,第一站必須是洛瑟恩。
    這也是達克烏斯對芬努巴爾說一千萬的原因之一,要保證來到洛瑟恩的精靈們忘不掉洛瑟恩,要保證精靈們驚歎洛瑟恩的一切,要讓他們回去之後向他人描繪這裏的壯麗與恢弘。
    不然,如何配得上『世界渴望之城』這一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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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洛瑟恩之後,旅客可以選擇先在城市中逛一圈。鳳凰王庭會定期舉行『開放日』,屆時王庭的一部分區域將對公眾開放,允許參觀與講解。運氣夠好,還能看到鳳凰王,在爐邊展開一場輕鬆的會談,或與鳳凰王共同進餐。
    達克烏斯曾就這個問題與馬雷基斯深入交談過,談得很細,談得很久,涉及從國家形象構建到外交文化滲透的諸多議題。
    除了傳統、朝聖、儀式,還有更加輕鬆、熱烈的方式——比如各類錦標賽。
    騎射、騎槍、馬術比拚……這些都不是娛樂消遣,而是文化保留。即使未來大規模使用機械車輛,達克烏斯也絕不允許精靈的騎乘傳統就此消失。
    誰知道哪天形勢所迫,精靈不得不再次披掛上陣,騎馬衝鋒?
    傳統不僅是為了過去,還是為了不確定的未來保留能力。
    而這類錦標賽的舉辦地點,可以進行輪換。奧蘇安的艾裏昂行省,艾希瑞爾的科爾多瓦行省,艾索洛倫行省的卡瓦洛克都是合適的舉辦之地。
    這些賽事、朝聖與活動,其核心並非創收,也不為財稅服務,而是為了加強精靈的自我認同,讓那些遠離故土的奧蘇安,意識到自己是誰,來自哪裏。每一場錦標賽,都是對文化認同的強化,每一次集會,都是對族群意識的加固。
    類似的路子還有很多,達克烏斯有的是思路,除了這些,未來,還要展開民族重塑工程,開展製度性文化構建,但那是以後的事了,太龐大太深遠,暫不展開。
    至於現在,麵對像阿拉洛斯這樣與奧蘇安分離太久、文化割裂過深的精靈,達克烏斯自知無計可施。這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抹平的裂痕,不是一次會議一次拜訪就能消解的距離。
    他沒那麽神奇,起碼他是這麽認為的。
    “這樣吧……”他話鋒一轉,臉上露出那種帶點頑皮的自信笑容,“我給你們唱首歌吧。”
    阿斯萊們沒有露出狐疑的神色,而是帶著一種複雜的好奇看著他,不是質疑,而是期待,好奇他到底要唱什麽。
    達克烏斯則抬起下巴,露出一種趾高氣昂的姿態,左手一揚,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像是在告訴眾人:“看好了,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然後他便轉身離開了原地,腳步輕快而從容,前往洛依克信徒的所在,去向莉亞瑞爾低聲說了幾句什麽,沒人聽清。
    接著,再次換地方,他來到了會場中心的演講台。同來的的還有托蘭迪爾與瑞恩,以及應邀而來的納倫蒂爾。
    當交談歸於沉寂,當所有目光在不約而同中匯聚向舞台的中央,托蘭迪爾輕輕地調整了一下豎琴的弦位。他向達克烏斯微微頷首,那是一個準備就緒的信號。
    琴聲隨即響起,音色如星辰墜落海麵般清澈,前段低沉而舒緩,如同晨霧彌漫山穀;緊接著激昂而融合,宛若朝陽撕破雲層,直擊靈魂深處。
    而達克烏斯的聲音也隨之響起,雖不完美,卻堅定有力,帶著他一貫的情感與誠意。
    “穿越時間迷霧,來到你身邊。一份禮物,存留永久。
    距離浩瀚時空,卻分開熟悉。動身吧,當族人向你述說時。追隨命運,無憂無懼。”
    這不是一首普通的歌,這是召喚,是呼喚,是跨越千年的共鳴。那旋律像是從群星之間穿越而來,又像是在風與樹語之間低語了千年。
    “你聽見風了嗎?它在向你呼號,向你唱著昔日的歌,歸來吧。”
    當旋律逐漸攀升至高潮,莉亞瑞爾悄然加入。她的聲音宛如晨曦中的第一縷光,輕柔卻璀璨,優雅中帶著一股溫柔的力量。她用她那天籟般的嗓音完美遮蔽了達克烏斯略顯粗糲的唱腔,將整首曲子托舉至另一個層次。
    而在她之後,瑞恩與納倫蒂爾也在找準節拍後一同加入合奏之中。
    “你聽見風了嗎?它在向你呼號,當它尋找你時,它會帶給你永恒的歌。歸來吧,歸來吧。”
    站在人群中的阿拉洛斯聽著歌聲,眼神逐漸柔和下來。他輕聲低語,似是對自己,又像是在向周邊的親族傾訴。
    “我……似乎找到了回家的感覺?”
    而台上的旋律仍在延續,傳遞著無法言說的情緒。
    “返還追尋足跡,你的先祖曾在這裏,覺醒之時,就要降臨。
    昔日傳說,聞者力量充盈。自世界之始,就在這裏,你靈魂的每一個詞都分外真實。”
    塔洛斯緩緩轉頭,看向他的父親。他看見了他父親眼眶中泛起的淚光,那種克製卻無法隱藏的情緒,如同決堤的湖水,不動聲色地流淌。他沒有再看第二眼,也沒有回頭看去,這一刻,他知道了。
    “你聽見風了嗎?它在向你呼號。向你唱著昔日的歌,歸來吧。
    你聽見風了嗎?當它尋找你時,它會帶給你永恒的歌。歸來吧,歸來吧。”
    杜魯奇們或低頭沉思,或昂首凝視,或在原地輕輕歎息,每一個人都被卷入了那份情感風暴之中。
    音樂對於精靈這種情感強烈的生物來說,從來不僅是音符的組合,而是記憶的線索,是情感的繩索,是靈魂的延伸。
    這一刻,會場之內,時間仿佛被拉長,被凝固,被賦予意義。
    而就在旋律仍在回響時,達克烏斯攤開雙手,掌心向上,輕輕上揚,他的動作就像海麵升起的風,既溫柔又鼓舞。他示意在場的每一位精靈,動起來吧,參與進來吧,不要隻是聆聽,而要回應。
    “你聽見風了嗎?它在向你呼號。”
    從會場各處,零星的聲音浮現,一些精靈輕聲跟唱,聲音不大,卻清晰而真誠。
    “向你唱著昔日的歌,歸來吧。”
    更多的聲音加入進來,彼此交匯,匯聚成海,像春潮般漫過整座會場。
    “你聽見風了嗎?當它尋找你時,會帶給你永恒的歌。”
    達克烏斯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欣慰,隨即又看向莉亞瑞爾,二人相視一笑。沒有言語,卻勝過萬言。
    “歸來吧,歸來吧。”
    這一刻,歌聲不僅僅是在回蕩,它正在築造一座橋梁,一座通向未來的橋梁,一座通向認同、通向歸屬、通向重聚的橋梁。
    宴會這段過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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