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馬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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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雷基斯在聖火中消失的一瞬間,地麵隨即發生了一次低沉且短促的震動,如同地下深處有某種古老的力量在翻身,沉悶地呻吟。
    但也僅此而已了。
    沒有在震顫之後緊隨而來的巨響中,金字塔的頂部裂開一道天縫,讓陽光傾瀉而下,照亮站在聖火前的新王。
    沒有出現一道地縫,使得站在聖火旁的達克烏斯與眾人或是遠處的觀禮者跌入虛空深淵。
    更沒有持續性的震動,沒有讓達克烏斯驚覺大事不妙而高聲呼喊,沒有讓人們在驚懼中衝出阿蘇焉聖殿,仿佛它即將整體崩塌、灰飛煙滅一般。
    一切都意外得平靜。
    震動止住後,達克烏斯沒有動,他隻是站在那裏,掃視著四周,警覺而沉著地觀望著每一處細節。
    他記得,很清楚。
    在馬雷基斯第一次踏入聖火之時,那一次,這座島嶼幾乎無法承受那份存在的撕裂感。神殿如被無形之斧劈開,地麵劇烈顫抖,周圍高聳的圓柱在晃動中陸續倒塌。整座島嶼像是怒海上的獨舟,被狂浪拋擲。人站立不穩,被震蕩甩得七零八落,磚石如雨傾瀉,從回廊崩塌,從高處墜落,撞擊開裂的大理石地磚,濺起塵霧與碎片。
    他還記得大廳中那些曾經擺設整齊的椅子,紛紛倒在地板上;那些古老的供桌被震飛,聖器翻滾墜地;牆麵之上的灰泥如流沙剝落,從穹頂墜下的大石板仿佛天塌,震耳欲聾,地板中央赫然裂開了一道猙獰的裂縫,要將神聖與塵世一並吞沒。
    烏雲壓境,像是諸神用怒火織出的天幕,籠罩著整座島嶼。閃電如鞭,在天際狂舞,雷鳴滾滾,其聲似神在怒吼。
    就在那重壓如山的瞬間,一道淒厲至極的尖嘯響徹天地——那不是凡音,那是一種來自靈魂最深處的悲鳴,刺破了聽者的耳膜,也震裂了許多人的心誌。
    那是麻辣雞絲兒從聖火深處發出的痛苦長嚎。
    而第二次,比第一次更具有威力。
    當馬雷基斯、卡卓因、泰格裏斯和僅剩的鳳凰守衛離開後,一聲巨響引得他們回頭,正好看到阿蘇焉聖殿在一道耀眼的白光中爆炸。神殿向內塌陷,但毀滅並未止步,懸崖崩塌入海,巨大的裂縫撕裂整座島嶼,內海的水流席卷而入。
    可這一次,卻如此寂靜,寂靜得令人不安。
    達克烏斯收回回憶,凝神看向聖火,神聖的火焰不再是那種深邃的幽藍,不再如冰冷夜空中的流焰,而是逐漸變得蒼白、透明,如晨霧般輕盈卻詭異。
    那是一種近乎無法直視的光,如同天界降下的晨曦之怒,逐漸照亮整座神殿的內部,將穹頂、牆壁、甚至空氣本身都染上了神聖的色澤。
    但馬雷基斯沒有現身,沒有被重塑。
    隻有那蒼白之火,如同即將引爆的信號,燃燒得越來越明亮,越來越強烈……仿佛在等待著什麽,又仿佛即將將某個存在重新塑造。
    三十秒過去了……
    一分鍾過去了……
    他依舊看不見馬雷基斯重新出現的輪廓,沒有影子,沒有火焰扭曲中的人形剪影,連一點波動都沒有,隻有那熾白得近乎虛無的聖火,靜靜燃燒著。
    他皺了皺眉,將手緩緩伸入懷中,從煙盒中抽出一支煙,毫無儀式感地叼在嘴角,咬住。
    腳步聲輕響,芬努巴爾無聲地站到了他身旁。
    他沒轉頭,隻是隨手又掏出一支,遞了過去。
    “什麽情況?”芬努巴爾接住煙的瞬間,壓低聲音問道。
    “不知道。”達克烏斯回答得幹脆利落,語氣冷靜而直接,毫無多餘修飾。
    這不是敷衍,而是真不知道。
    他隻知道,艾納瑞昂當年步入聖火,被那神聖之焰徹底吞沒,焚盡血肉,卻又在片刻之後重生,從火光中走出,成為傳說。
    他隻知道,貝爾夏納在進入聖火之時,火焰開始變得愈發明亮,逐漸蒼白,白得令人無法直視。他便那樣緩步而行,穿行於聖火之間,像是在踏過故人的夢境,又仿佛未受絲毫影響。
    然後,突然間聖火光芒暴漲,耀眼至極,觀禮的眾人不得不閉上眼睛,遮擋那足以灼傷視網膜的聖火。等到他們再次睜眼時,隻見火焰中浮現出貝爾夏納模糊的影子,他一轉身,毫發無傷地走了出來。
    至於馬雷基斯,他前後兩次進入聖火,雖各有不同,一次成了麻辣雞絲兒,一次成了鐵板燒,但不論多慘,不論結果如何,過程都短暫明晰,很快就有結果,沒有像現在這樣,詭異得令人窒息。
    從他掏出煙的那一刻算起,到芬努巴爾接過煙,又開口說話,從開始到現在,整個時間加起來,已經過了近兩分鍾了。
    而馬雷基斯仍未現身。
    “我前一段時間研究過曆代鳳凰王進入聖火的記載……”芬努巴爾開口,語氣裏帶著一絲試探與不安。
    “你的研究沒有任何意義。”達克烏斯低聲打斷,目光依舊盯著聖火不動,“沒有任何的借鑒價值。”
    芬努巴爾愣了下,隨即點頭,神情黯然。他知道達克烏斯說得對,從貝爾夏納開始,鳳凰王步入聖火之時,多半都循規蹈矩,謹慎保守。他們有避火咒加持,佩戴神符護身,入火之後也隻是象征性地走上一圈,完成傳統與儀式,從未有人深入其心、挑戰其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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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莫維爾,從未有人像艾納瑞昂父子那樣。
    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也許……隻有艾納瑞昂的經曆可以拿來對照。
    但問題是,沒有人知道艾納瑞昂在火中到底經曆了什麽。
    歎了口氣後,他不再想這些有的沒的,他將目光從聖火移開,轉向身旁的達克烏斯。
    即使馬雷基斯失敗了……他還有達克烏斯。
    在此之前,他就將全部賭注壓在了達克烏斯的身上。
    他將那支煙輕輕叼在嘴邊,眼神之中浮現出一種複雜的情緒,既是焦慮,又是等待。
    正當達克烏斯將打火機收回時,突如其來的一種奇怪感覺攫住了他,不是心悸,更不是心梗。他的身體很健康,肌肉如石鐵般緊實,心律如戰鼓沉穩。
    不是身體出了問題,而是……
    是熄滅的鳳凰縛咒。
    它……動了。
    之前那小老弟有收藏的癖好,這個癖好是被馬拉努爾點亮的。接著,情況逆轉,馬拉努爾被現在的達克烏斯點亮了倒鬥的癖好。
    最初,熄滅的鳳凰縛咒隻是一小塊,一塊看似毫無用處的殘片,是那小老弟在克拉卡隆德的集市上掏的,當成一顆帶有鳳凰徽記的紅寶石。
    沒人在意這玩意,他也不在意這玩意,直到達克烏斯在夜督城堡住的房間的櫃子裏找到。
    第二塊,是達克烏斯在險惡群峰的古戰場找到的,最後一塊,是他在那個黴逼黯影酋長那裏找到的。
    這三塊,都是熄滅的鳳凰縛咒。
    起初,它們隻是沉寂的殘片,毫無氣息。拚湊在一起之後,才顯出某種神秘的統一感,那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整體性,像是骨骼終於拚接完整。
    雖然這縛咒擁有魔法抗性與火焰抗性的雙重加持,但達克烏斯始終沒有將其佩戴在身上。
    他怕那個沒頭腦的自閉症哪天突然變成不高興的小癟三,把他給點了,變成火之高興。所以他一直選擇將縛咒放進行李中,走到哪,帶到哪,如影隨形,不離不棄。
    但隨著時間流逝,隨著他對自身的認知不斷提高,隨著對事物本質的深入探索,他開始發現……事情並不如他當初所想。
    在他殞命混沌魔域那一次,奸奇化身的烏鴉,那不屬於物質界的生命銜著縛咒,跨越維度與空間,將這塊熄滅的咒石送到了他麵前。
    如果他沒猜錯……縛咒是有複活功能的。
    這也是為什麽奸奇將它帶來,不是施舍,是誘餌,是交易。
    現在……
    可能是他站得太近了,離聖火太近;也可能是馬雷基斯進入聖火那一刻,引發了某種能量的極化反應;更可能……
    熄滅的鳳凰縛咒,點亮了。
    變成了——燃燒的鳳凰縛咒。
    縛咒中央那隻抽象的鳳凰圖紋,在某一瞬間燃燒起來,不再是死物的紋飾,而是真正燃燒著的鳳凰,它展翅、俯衝、重生於焰火之間,仿佛隨時準備衝破這片現實,飛往它本該屬於的天命中去。
    達克烏斯叼著煙,指間的灰燼已然垂落,他嚐試著掰動縛咒的縫隙,但縫隙已不複存在,三塊縛咒已經融為一體,無懈可擊。
    原本,他還想等儀式結束後,找個合適的時間將縛咒點燃。
    現在看來,不需要了。
    “嗯。”
    芬努巴爾沒有伸手去接縛咒,而是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向達克烏斯。
    “這是燃燒的鳳凰縛咒,送你了。”達克烏斯語氣輕鬆,仿佛是在送人一把傘,而不是一件足以逆轉生死的神器,“我們認識這麽長時間,我好像還從沒送過你什麽禮物,朋友之間的禮物,作為補償……如果沒錯的話,它有複活的能力?”
    說到最後,他的目光偏轉,望向了那如天穹般明亮的聖火。
    是的,補償。
    在他的一番操作下,原本應該進入聖火的芬努巴爾,如今卻像個觀眾,站在聖火旁邊,成了儀式的目擊者而不是參與者。作為補償,將縛咒贈給這個缺乏保命手段、卻一路同行至此的夥伴,也算是對得起彼此的沉默約定。
    現在的他可不希望芬努巴爾出什麽意外。
    “難道……你不應該加一道保險嗎?”芬努巴爾先是搖頭表示拒絕,隨後壓低聲音說出這句意味深長的話。
    達克烏斯笑了,他搖了搖頭,叼著煙,聲音低而堅定。
    “我進去找他嗎?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是會進入聖火的,但不是現在,不是今天。”
    語落,他將燃燒的縛咒輕輕放在芬努巴爾掌心,轉身看向那白得近乎湮滅的聖火。
    那不是終點,而是某種開端。
    “他……”芬努巴爾輕聲開口,話音中帶著不安與困惑。
    “不知道。”達克烏斯回答得幹脆利落,“流程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可能……遇到什麽麻煩了吧?我記得他跟我講過一件事……”
    隨後他便將馬雷基斯那次穿上午夜護甲後,跑去伊希爾裝逼的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這是馬雷基斯引以為傲的事跡,他倆剛認識那會馬雷基斯提過很多次,聽的耳朵都長繭的他還得附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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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芬努巴爾的臉上表情變幻莫測,時而震驚,時而嫌棄,時而又像是想笑但沒敢笑出聲,隻能不斷皺眉搖頭。
    “比喻的話……”達克烏斯繼續道,嘴角一挑,“他那次是站在窗戶外麵,冷不丁地驚醒了屋子裏沉睡的存在,然後他拔腿就跑。這次嘛……”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那座燃燒的聖火,又望向周圍神情肅穆、麵露期待和困惑之色的觀禮者們。
    “這次,他是正大光明地走的正門,而且在他還沒抬腳的時候,屋子裏的存在就已經知道他會進來了。再比喻的話,之前使用避火咒的他們,也僅僅是踏入聖火,短暫的吸引了阿蘇焉的注意力,就像他那次站在窗戶外麵那樣。”
    說完後,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帶著一種荒誕世界中自嘲的灑脫。
    “我覺得有可能,而且,是很大的可能,不然真沒法解釋,他為什麽遲遲沒出來。”
    看看這大廳裏都來了誰,除了永恒女王、阿蘇爾傳統派和鎮守納迦羅斯、艾希瑞爾和埃爾辛·阿爾文的重要存在沒來,其他的都來了。
    如果說一個存在是一個道標,是一道忽明忽暗的火星,那現在這大廳裏的每一個人,加在一起,就是一整座無法直視的火炬。是一塊熱到能扭曲現實的燈心,是色孽做夢都想吞下的美味蛋糕,一口一口,帶汁帶肉的那種。
    而且,這次的儀式,不是那麽簡簡單單的三步走。
    不是打開冰箱門、把大象裝進去、關上冰箱門這種程度的儀式流程。也不是象征性的儀式表演,用來糊弄民眾、穩住局勢的東西。
    不是,絕對不是。
    這是一場破舊立新的蛻變,是新紀元真正意義上的第一聲號角。
    之前一直在說新時代來了,新時代來臨了……
    但那個所謂的新時代,不過是杜魯奇的新時代,不是整個精靈的新時代。
    馬雷基斯從聖火中走出,涅盤重生,這不僅僅是一個個體的升華,一位王者的誕生,更是一場從根基上動搖舊秩序的重構。
    這比達克烏斯走進去、又走出來的意義,要大。
    要大得多。
    因為,馬雷基斯代表的不是『變化』,他代表的是『新秩序的合法性』。
    不是舊王歸來,而是王以新生。
    這『新』,它,是一步一步,從鮮血、從火焰、從曆史的屍骸中拚出來的真東西。
    這次儀式的意義,不隻是馬雷基斯成為了燃燒的王,不隻是他身體中的聖火比太陽更熾。
    而是所有人,無論是阿蘇爾、杜魯奇,還是觀禮席上的精靈貴族、紅龍、使者、半神諸靈,他們都在默許,甚至接受,這個世界,不再是阿蘇爾所代表的那個舊秩序,不再是優雅、溫和、禮節與傳統編織出的金絲籠。
    不是了。
    新時代已經開始。
    而這個新時代,不是阿蘇爾的新時代,也不是杜魯奇的新時代。
    它是一個被聖火點燃的精靈之新時代。
    若馬雷基斯涅盤重生,從聖火中走出來,從今日起,精靈這個族群不再用出身分裂,不再用血脈定位忠誠,不再因出生地而注定立場。
    他們隻認一個東西,火焰中的意誌。
    而馬雷基斯,就是那意誌的顯現!
    所以,達克烏斯能做什麽?他表示愛莫能助,他沒有進入聖火去找馬雷基斯的念頭。
    他認為馬雷基斯能挺過去。
    就像在另一個時間線裏,馬雷基斯遁入混沌魔域,最終還是從混沌魔域走出那樣。
    他不認為馬雷基斯會被燒得骨頭不剩,他也不認為因為自己的出現,阿蘇焉選擇放棄了馬雷基斯。
    他都提前打過招呼了,不止一次。
    說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不然,為什麽無病無災、壽元未盡的貝爾哈索爾,會比另一個時間線死得更早?而且,死得方式……
    信號斷斷續續?網絡不好?
    這是中古,不是40k。
    那是阿蘇焉,不是隔壁坐在馬桶上那位。
    他所在的世界與隔壁不是一個量級,絕對不是,哪怕隻是站在門口瞥一眼,也能感受到兩邊所承載的神意與命運的厚重程度不在一個層麵。
    而且現在的阿蘇焉,前所未有的強大,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
    戰爭已經開始了,但傷亡尚未出現。阿蘇爾這邊的信仰投射正處於一個穩定的均值階段,既沒有低穀,也尚未攀升到巔峰,就像一張拉滿卻還未鬆開的弓弦,力量積蓄其中,靜待釋放。
    而另一邊,也就是杜魯奇這邊。
    三個星期,整整二十四天的長假不是白放的。
    放假期間工廠停工,軍隊停訓,但整個社會並未進入停滯狀態。儀式在繼續,活動在上演,演出如潮水般層出不窮,服務業火力全開,晝夜不息,賺得是盆滿缽滿。
    查佩尤托假日的基礎物資發放政策一如既往地延續著,麵包、罐頭、酒水、肉幹發放著。而在領取時,杜魯奇站在物資台前高聲讚美阿蘇焉,已經成為必須項目,是儀式,是形式,更是信仰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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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出一個『麵包與馬戲』。
    走一步,看十步的他,早在五十年前就為今天的儀式埋下了伏筆、做出了鋪墊。
    或者……此刻,馬雷基斯正在階梯上緩緩行走著,一步步踏向那座沉默、古老、燃燒的神座,走向那位坐在上方俯視著他的阿蘇焉?
    或者……此刻,馬雷基斯正在與混沌四神交戰,在時空交錯、靈魂與現實交織的領域中,將他的意誌化作刀鋒,斬入洪流之中?
    或者……這場儀式,已然引發了秩序神與混沌神之間的角力與碰撞?
    一場自創世以來從未真正結束的戰爭,因一位精靈的邁步而再度升溫?
    達克烏斯向半神們所在的區域望了過去,他想從他們的神情、動作或氣息波動中讀取些什麽。
    然而,半神們沒有任何反應,更沒有任何反饋。沉默,安靜得像被時間凍結一般,沒有人動,沒有人說話,連眼神都沒有交流,仿佛都在等待著某個偉大節點的到來。
    距離馬雷基斯進入聖火,已經過去了十分鍾……
    整整十分鍾,毫無音訊,沒有出現的傾向,沒有任何異常之兆,隻有時間一秒一秒地剝落著觀禮者們的耐心與理智。
    達克烏斯動了,他不能再等了。
    他想安撫一下觀禮者們越來越躁動的情緒;
    他想過去看看吉利德和艾薩裏昂肩頸的傷勢如何;
    他想讓人把午夜護甲收起來,他想讓卡卓因找個供台來,別讓德魯薩拉、卡拉希爾和貝爾艾霍爾再舉著托盤;
    他還想……
    然而,就在他剛邁出一步的瞬間。
    隨著一聲雷鳴般的巨響,神聖的火焰劇烈燃燒起來,整個大廳、整座神殿,甚至整片空間都被那一刻爆發的白光照亮了,像是有一個天穹被撕裂了一個口子,將神性的光流瀉入了凡世。
    聖火之中,火焰開始凝聚,扭曲、收攏、壓縮、延展……
    馬雷基斯的形體,開始重鑄。
    不是複原,更不是複刻,而是從本源,從靈魂與血肉最初的結構中,重新塑造出他的身體:骨骼、脊柱、肩胛、四肢、五指、眼眸……
    一切都仿佛由某種絕對意誌親手編織出來,聖火之下,沒有瑕疵。
    他睜開眼。
    火焰在他的眼中沒有倒映,反而像是從他的瞳孔中燃起,映入整個世界。
    他轉身。
    從火焰中邁步而出,腳步堅定,麵色平靜,身上沒有熾熱的焦痕,也沒有破碎的疤痕,隻有一股灼灼的威壓從他身體每一寸肌膚中散發而出。
    這一刻。
    奧蘇安,在震動。
    瀑布傾流如潮,江河仿若低語者,將島嶼深處那微妙而劇烈的波動傳送至無垠海洋。烏雲聚集成沉默的巨峰,宛如天神布下的帷幕,狂風在林間穿梭遊走,回蕩著模糊而不明的信號,似真似幻,像一段來自太古的呢喃。
    連最無憂無慮的生靈,也感受到空氣中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重,如同一根緊繃已久的弦,正在等待那決定命運的一次撥動。
    自大分裂以來,自兄長弑弟、諸神之民自相殘殺的那場古老浩劫之後,這片充滿神跡與血淚的古老之地,從未如此劇烈地顫動。
    浩瀚洋翻湧不止,浪潮在無聲地訴說,似乎某種古老的力量正在水底回響。內海的巨濤層層疊起,仿佛有神明之手正撥動著那沉睡的回聲。
    內環諸王國,那四季如夏、金輝常駐的田園之地不再寧靜。未知的力量如幽影在風中穿行遊走,阿蘇爾們停止了歌唱與嬉戲,紛紛駐足,仰望天穹,在等待某個即將揭曉的答案。
    森林深處,野獸悄然無聲地移動,敏銳的它們預感到某種將要改變世界的存在正在蘇醒。
    海浪一次次衝擊著岸壁,如在進行無聲的敲門,節奏冷峻、持續不息。
    伊甸穀中,古老的山體在低語,語調低沉,如神隻入夢。無論是薩芙睿高塔的靜謐之頂,伊瑞斯海岸的崗樓,泰倫洛克懸崖上的哨所,洛瑟恩水上宮殿,這些蘊藏能量與記憶的建築,皆在此刻產生了低頻共鳴,如同被某種無形的指尖輕觸,泛起漣漪。
    奧蘇安的戰士、法師、詩人紛紛抬頭,靜靜凝望天穹,他們屏息、靜立,在傾聽。
    他們知道,某種變化正在發生。
    某個力量,正在悄然覺醒。
    這悄然覺醒的力量,傳入大地,再由大地傳入風中,與魔法之風一同席卷整個世界。
    位於世界各地的史蘭魔祭司們從冥想中驚醒,緩緩睜開眼,麵容神秘而凝重。
    遠在納迦羅斯與艾希瑞爾的杜魯奇,於夢中感到一陣微妙的震顫,仿佛有古老的聲音自世界深處傳來,穿過時間,擊中靈魂,流入血脈。
    艾索洛倫與勞倫洛倫的林中精靈,雖與奧蘇安早已分別千年,卻在此刻同時屏息,凝視林間那悄然晃動的夜影,他們察覺到了古老的樹木在蘇醒,沉睡的誓言在回響。
    就連人類也感知到了變動。
    孩童從夢中驚醒,雙眼睜大,心跳急促,手指緊緊抓住被角。夜間巡邏的守望者感到某種模糊的存在悄然擦過心神,似有雙眼在夜幕中注視著他們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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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藝術家們從睡夢中驚醒後,試圖在詩歌與畫布中描繪這他們未曾經曆、卻真實存在於夢境中的異象;而那些曾與精靈打過交道、觸碰過魔法餘韻的人們心神劇顫,仿佛世界在那一瞬之間,多了一絲難以言喻、也無法掩蓋的變化。
    甚至連生活在群山之中的矮人,也感知到了,他們沉默地放下手中的事物,凝望著頭頂的岩壁……
    然而,達克烏斯想笑。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如果不是此刻正值莊嚴肅穆的神聖儀式,他現在一定會毫無顧忌地、大聲地笑出來,笑得人仰馬翻,笑得眼淚直流。
    他不是在笑馬雷基斯如同行為藝術者一般,不著片縷地站在那裏,也不是嘲笑馬雷基斯的尺寸,他笑的是馬雷基斯的毛發。
    此刻的馬雷基斯,與下個紀元生活在深海深處的伊頓尼斯簡直沒有區別:沒有頭發,沒有眉毛,通體光滑、閃耀著火焰洗禮後的潔淨與肅穆,宛如從火中重鑄而出的雕塑。
    前有曼光頭,現有馬光頭?
    而就在這瞬間,馬雷基斯張開了嘴。
    “我,馬雷基斯!已經……成為了神聖之火!”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貫穿空間、撕裂沉默的力量,如火星墜入海麵,如鍾聲回蕩山穀。那聲音不是從他的喉嚨中發出,而是從他靈魂深處,從本源中湧現,帶著古老而神聖的律動,傳入每一個精靈的心神。
    他伸出手,掌心緩緩攤開,指節如鐵,掌紋似燃。精華在他體內流動、翻滾,如同一條被點燃的靈脈,沿著他脊柱直衝天靈蓋,熾熱卻不灼傷,強大卻無一絲暴虐。
    他的肉身不再是血肉與骨骼的組合,而是構建於神聖秩序之上的器皿,是承載阿蘇爾意誌的容器。
    下一秒,火焰從他全身迸發而出,仿佛某種力量在他體內掙脫了封印,如被點燃的幹草般一觸即發,又如同某些誇張動畫中,角色戰力爆表,氣場全開,天地為之震顫的瞬間。
    這不是幻想,是現實。
    馬雷基斯成為了一支活的火炬。
    他的每一根發絲,哦不,現在他沒有發絲,他的每一寸肌膚、每一道筋絡,每一個微小的細胞,都被神聖之火填滿。
    他站在那裏,就像是火焰與神性的交匯點,是天命與叛逆的交匯點。
    他燃燒著,卻沒有焦毀;他升騰著,卻無半分失控。
    而在他熊熊燃燒的同時,他身後的聖火也悄然發生變化。焰紋微動,光華內斂,隨即在無聲之中劇烈聚合、收攏、旋轉。
    然後……
    “咻!”
    一聲宛如清晨破曉的輕鳴響起,聖火在馬雷基斯背後驟然騰空而起,火舌如瀑倒卷,烈焰在半空中凝成鳳凰的形狀。
    那是一隻白熾的鳳凰,
    它沒有實體,卻真實無比;
    它沒有羽毛,卻羽翼舒展,
    它沒有眼睛,卻有目光凝視眾生。
    那鳳凰展翅翱翔於空中,火羽在光影中舞動,身上流轉著不屬於塵世的輝光,每一次扇動,都像是在撥動世界之弦,激蕩起無形的音浪,震撼心靈。
    它並不高鳴,卻讓所有人都聽見了它存在的回響。
    那是神聖的回音,是新紀元的鍾聲。
    這一刻,天地無言。
    不語,無語,隻能仰望。
    火焰在燃燒,鳳凰在升騰,馬雷基斯在無聲地站立,宛若一尊神明從永恒中走來。
    這不是重生,這是超越。
    這是將『重生』這個詞本身踩在腳下,將宿命的輪回徹底斬斷。
    馬雷基斯,已不再是那個被命運嘲弄、在複仇中沉淪、在執念中苦苦掙紮的『馬雷基斯』。
    他不是某種權力的代言,不是某種計劃的傀儡。
    他是火焰本身。
    他是阿蘇焉意誌的具象。
    他是燃燒的王!
    萬象為之失色,曆史為之轉折,舊世界在這一刻顫抖,新紀元在這一刻……降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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