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赤水

    蒼翠古樹遮掩烈日，羊腸小路串聯一通。

    南湖，李二郎廟。

    幾個老婆子正在廟前念念有詞，身後一群人獻上雞鴨魚小三牲，愚昧村民神神叨叨地朝前拜了一番。

    簡單的祭祀撫慰人心，僅此而已。

    陳傳旺不止合適出現，他站在跪拜的人群裏，顯得異常突兀。

    不過沒人注意到他，此刻所有人都在叩首。

    一座傍湖而建的小廟，出現在陳傳旺的視野裏。

    廟宇古樸斑駁，牆體顯露出灰黃色的痕跡，牆角下方更是脫落了不少黃泥，露出了內裏的腐爛稻草。

    陳傳旺看向左右，阿七並不在麵前。

    呼！

    此時，一陣風吹起。

    將跪拜者的衣角卷起，顯露出與眾不同——他們身上竟然長著細小的鱗片！

    這些人，到底是人，還是妖？

    一陣涼意從陳傳旺腳底直衝天靈蓋，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三三兩兩的村民就站了起來。

    他們安靜的像是木頭，一排排站在那兒，宛若雕像。

    又是一陣陣風。

    陳傳旺注意到了，周圍人身上的鱗片消失了，剛才那一幕，好像是陳傳旺的幻覺一般。

    但親眼所見的東西，真的是幻覺嗎？

    不一會兒，周圍的村民開始說話了，他們的言語隻能聽懂大半，說的是方言，但口音卻顯得極為古樸。

    陳傳旺聽了半天，也才懂了一些意思。

    眼前的廟，叫李二郎廟。

    這裏的村子，叫赤水村。

    麵前的湖，是南湖！

    陳傳旺心頭一震，定睛一看，這確實有些像南湖的樣子，不過又不是很像。

    與其說是湖，不如說更像是一條寬敞的河。

    怪哉！

    難不成我又做夢了？

    可是，我明明是跟阿七去找龜爺爺他們的。

    他偷偷看著麵前陳舊的李二郎廟，這難道就是他在湖底所見到的龍王神龕。

    可並不像啊，這裏麵供奉的是一座人塑，也沒有什麽香爐。

    陳傳旺來不及打量李二郎廟內部，就被竄用的人群，推推搡搡，給帶出了廟。

    嘎

    一位年邁的老者，將掉色的門給關上，而後上了一把鎖。

    “李彘，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麽？趕快回去，用柳樹葉泡水，洗去身上的味道。”

    忽的，一道聲音叫住陳傳旺。

    陳傳旺愣了愣，腦中浮現出一些基本的東西，他叫李彘，平時村中的長輩叫他野豬，同輩稱他小豬。

    今天，又有人淹死在了南湖。

    為什麽是又呢？

    陳傳旺想不出來為什麽，但大抵猜到了，在此之前，應該也有人淹死，而且還不少。

    有關李二郎廟的記憶，李彘知道的並不多，從小這座廟宇就在這兒，村裏人很少祭祀，村中的大人也不會讓孩子來這裏玩耍，說是晦氣。

    陳傳旺順著殘存的記憶回了家，李彘家在村子裏還算富裕，有一個小小的院落。

    陳傳旺進了院子，頭發半白的老母依靠在門檻上，享受著溫暖的陽光。

    陳傳旺見到她，本能地開口：“阿母，我回來了。”

    老母睜開了雙眼，眼神有些渾濁，她微笑著，說道：“柳葉水已經給你泡好了，趕快去洗洗，不然沾染晦氣。”

    陳傳旺將老母請到院子裏，然後將房門給關上，他看了眼桌子上一盆熱水。

    脫下衣衫，將布浸濕，在渾身上下擦了擦。

    所謂的洗洗，也就這樣了。

    想要認真洗洗，得燒一鍋熱水，而後站在灶上，衝洗。

    在陳傳旺看來，這樣的洗澡方式非常離譜，但在李彘看來，又十分正常。

    因為家中沒有洗澡的木桶。

    將全身抹個幹淨，陳傳旺穿上衣服，推開門，端著柳葉水。

    老母提醒：“倒進湖裏。”

    “曉得。”

    陳傳旺端著一盆水，走出院門，還看到了其他人，也端著一桶或一盆水，朝南湖走。

    這到底是什麽習俗呢？

    陳傳旺不明白，但還是照做的好。

    嘩啦啦！

    浸泡著柳葉的水在岸邊傾倒。

    “去抓魚嗎？小豬。”

    “抓什麽？村長說，三天之內不準下水，你想死嗎？想想…蟲阿哥。”

    與李彘陳傳旺）一般年紀的年輕人沉默了，記憶中淹死的人，就是蟲阿哥，一個待他們非常好的漢子。

    “蟲阿哥…多好的阿哥，他是我們中最會水的人，怎麽可能會被淹死呢。”

    “最近不要下水了，我阿爹是拖蟲阿哥上岸的，他說，蟲阿哥的臉都被魚吃了一半，肚皮也破了，綠油油的腸子都泡得發白。”

    眾人聞言，在腦海中想象出了那可怕的畫麵，紛紛一哆嗦。

    有人說道：“我阿奶說，水裏有鬼，像小人，喜歡抓人的腳踝，她叫我看到孩子落水，一定不要下去去救，不然的話，就會被那水鬼拖下去。”

    “蟲阿哥最會水，他下了水，就像是魚回了家，又怎麽可能會被淹死呢？我覺得應該就是被那水鬼給拉入了水，抓住了腳踝。”

    這話，更讓人害怕了。

    在這個年代，神鬼之言是最吸引人，也是最讓人相信的。

    陳傳旺搖搖頭，說道：“最會水的人往往最容易被淹死，蟲…阿哥就是抱著相信自己永遠不會淹死的想法，一個人孤零零的下水，我猜測，他應該是被湖底的水草卷住了腿，掙脫不開，才淹死的。”

    這個推測，沒有人相信。

    他們大多都覺得是水鬼作怪，所以，村裏的人才祭祀了李二郎廟。

    有跟李彘熟悉的人說道：“小豬，伱今天說話怎麽奇奇怪怪的？讓我想起了私塾裏的老先生，不過他說話我聽不懂，你說話我聽得懂。”

    “……害怕了，我不敢下水，也希望你們不要下水，即便下水，也不要一個人，人越多越……不，還是都不要下水的好。”

    陳傳旺剛開始是想以正常人的思維來做提醒，但現在並沒有什麽水深危險的想法，赤水村村民的生活離不開南湖，不讓人下水顯然不可能。

    陳傳旺覺得許多人一起下水最安全，可話到嘴邊，卻突然想起鱗片的事情，或許不下水才是最好的選擇。

    農事繁忙，眾人說了一會兒，就離去了。

    陳傳旺並沒有著急離開。

    他不確定，赤水村所屬的時間在什麽朝代，但南湖還在，或許他能找到一些認識的妖怪，比如長壽的大烏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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