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燕射禮賓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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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射求仁直,己正而後發,張弓如月滿,箭去若星
今次射禮大比,一是雄武軍中軍戲比試之盛舉,其次亦作為燕射待客之禮節,故而安家各方調度不得怠那通向主府的南北中軸大道,早於卯時三刻,便加強了守衛兵士數除卻將史家此處駐紮的五百金狼軍衛派出了大半,此時還多了一批裝備更為精良,頭戴虎麵,殺氣騰騰的披甲騎兵在此巡
看著方才讓過的又一支隊伍,站在道旁的公輸桐心中甚為不隻因那些馬軍騎兵中有幾人在看見其潤淨樣貌後,皆拋出了挑眉弄眼的神情,少不了吆喝幾聲,甚至還有撮口吹如此冶蕩之舉,她一個小姑娘自是怒從心起,可眾目睽睽,也隻好在同行的師兄勸阻下,權且忍氣罷了,隻得念叨一句:“若是他朝再遇,本姑娘絕不放過這些胡蠻子,定要捉來用那‘五缺之刑’好好招待!”
隨行幾人知她戲言,隻是搖頭苦笑,也不多答話,倒是李晟在觀察一陣那隊人馬後,與馬燧對視一眼,讚道:“這十數騎各個駕馬穩健,進退有度,且都身形孔武有力,持長槊硬弩,跨良駒駿駔,具裝齊整,顯然是百裏挑一的猛士,未曾想雄武城中還有此等衛隊……莫非是……”
答雅生接過話來,說道:“李護衛眼光獨到,此隊乃從屬開國公親衛,雄武軍中與那‘同羅精騎’共列首席,號稱一可當十的‘巴爾思曳落河’雖僅八千之數,但可勝百萬雄兵之威啊,若真要相比,連那‘陌刀軍’亦要讓其三”
在場好幾位都是有底子的高手,自然能掂量估摸出那些位騎手的身手功夫也就頂多初成境但軍陣打仗非同江湖比鬥,若真是衝殺起來,這幾人也勢必難以正麵抵擋,心下也各有思量計較起來,隻餘公輸桐邊走邊嘲笑道:“我看這些人功夫也好不到哪兒去,比起那‘十六衛’中‘驍、武、威’衛等,什麽阿巴阿曳的,單這名字就差了氣勢、遠落了下風……”
“……這‘巴爾思曳落河’是突厥語,譯作漢話便可稱之為虎賁猛士,倒也合情合理,不是什麽阿爸阿爺的……”馬三郎出身幽州經略軍使府中,對那軍伍之事也算熟悉,不自覺地道明語意,出言點破謬
“哼,連本姑娘都能三拳兩腳收拾的少爺,沒想到還有如此見識,佩服佩服……”在場中人確屬馬燧功夫最低,公輸桐自然不願遭手下敗將數
“那我這公子護衛能為主擒敵,倒也能成一樁美談,待回府後請家主多給點兒賞賜才行,嘿嘿……”林欠入戲講究,見“少主”受辱,也做樣出言回
眼看鬥嘴之勢將起,答雅生忙出言阻止:“咳咳咳……莫要多言,在此處空費唇舌又有何用?另為避免節外生枝,還請公輸娘子遮住麵容才好……”
事有輕重緩急之別,人有親疏遠近之見師兄金森從包裹中取出的絹巾,主動遞來,公輸桐不好拒絕,隻得接過係於麵上,隨著眾人繼續向北行這番倒是沒再生事端,走了約半個時辰,終順利抵達那城北主府主樓所
“……我觀之這府衙內城依山傍勢而建,延展開來,力厚重而輕舒,外質樸而實華,雖像是出自行家手筆,卻與我天工門法式不同……”金森雖為武關弟子,可閑暇耳濡目染,也通曉些築術,算幾人中對營造製式最為熟悉之見他抬頭再看府內院那拔地參天的高塔後,接著思索道:“那高逾十丈的青磚塔樓頗為有方,卻以六層建構,不缺一為奇,非合我宗門所習啊……”見他單單立於那紅牆黑瓦外查看,便初識端倪,讓天工門幾人心中皆又對先前所說再生疑
“咳咳,金兄疑問,恕在下才疏學淺,無法解在下所曉已如實告知,並無虛言……請四位朋友在此稍候片刻,讓我對馬家公子囑咐幾句,再隨同幾位往旁門別處打探……”語罷,領著馬燧“主仆”三人向正門處靠近了些,方悄聲說道:“此番緊迫,長話短雅生雖不隨同三位兄弟入內,但亦如先前所說,早在外安排好接一旦事成,請李、林二位點燃爆竹傳信,城內各處必有動三郎定置身事外、安坐席間,二位則立刻尋機脫身,勿要遲疑,切記、切記……”
“那師兄眼前之芒刺,何解?”李晟看著公輸桐等警戒的神色,放心不下,遂出言多問一句,待聽得答雅生回以“自有脫身之法”,這才稍微寬緊著三言兩語交代一會兒,三人當即束帶正冠,插手行禮拜別,目送這位領路人與天工門一行向東離
也顧不得別離之感,馬三郎轉過身去,往懷中一探,摸出了早已備好的請柬文書交予李晟,對上門前迎候的仆人唱道:“幽州經略軍使府馬家三公子,應約前來觀”
接過文書,待多番仔細查驗無誤後,仆人露出笑臉,將三人迎入了府院內,徑直向著校場方向而林欠當下留心,且看這高牆廣夏,崇閣碩簷,環抱校場四方,想來內中必然布局甚繁,縈行複道眾多,易藏躲而難逃脫,隻此半日恐不足以摸清裏麵路數……
走過青石道後,麵前更見開闊,便是厚土夯地的廣此間備禮早已辦齊,正中見一搭好的木架寬台,想可縱觀全西側隱約可見弓、箭、籌等器具陳設妥當,對麵有靶數個,形製不一,另各有賓客或小聚交談,或四處觀望,更有多數已去往那台上安排宴會處停
三人並未駐足,緊隨著仆人到席間尋得位置,馬燧落座,林、李二人麵上為仆,隻得立於其後,安靜等就這樣過了大半時辰,賓客才漸漸齊整入
林欠於眾賓客之中,先是望見鄭家兩位家主協同一雙子女前兩名宗師派頭不俗,卻也隻為其次,主要全賴那鄭家娘子容貌非凡,就算今日戴上一層輕紗也難掩其美貌,故而引得眾人注隻是若從近處瞧去,可察覺鄭末雪眼角微紅,少了幾分神采,略顯疲憊,也不知是因何緣
而後一眾白衣鮮明入目,拉回了林欠的注意,自是盧方率眾到場,劍老盧守亭也在近側看護盧盧氏主仆皆察覺到林、李二人的目光,隻微微點頭,不做聲張,便向著在前方恭迎的金刀鐵劍而去,開始寒暄問候起
“這鄭家兩位家主也就在小弟這後生麵前逞些能耐,麵對名列‘十武’的高人,亦不夠看得很……”林欠看著雙方宗師會見,主客立分,想著先前自己接連在對方手下吃虧,心中不禁滋生幾分暗喜,出口幾句妄
“哎,再怎麽說也是一方正道前輩,更曾為師弟舊主,嘴下留德才是……”
聽得李晟教訓,林欠還想再調笑幾句,卻見場中盧方突然轉頭過去,看向正門處,似感應到什麽動靜,神色倏然一身旁的兩位鄭家家主稍顯訝然,不一會兒似先後察覺到一些怪狀,也都同樣望向正進門來的隊
三位宗師的所覺,旁近之人也不敢多說多問,隻能靜待下就見才踏上校場者,護衛外在的多為身著泛金步兵甲胄,頭戴狼麵兜鍪的高大士兵,與先前所見金狼軍士同一打扮,而中間拱衛之人,意氣風發,自是史家二位郎
見史大郎似也看到盧、鄭兩家,忙帶頭上前拜雙方照麵相談,無甚怪異之舉,可三位宗師早於暗地裏留心起緊隨史朝清身後的幾名長袍掩麵的仆其中尤其以那位身形微躬,氣息忽強忽弱的老者,連金刀鐵劍亦難以準確把握;獨隱雲莊主氣機外放時,感應其看似年老力衰之身,內懷陰陽同調,天地造化的本事,比之鄭家二主又高明幾籌,自是一位讓人無法忽視的宗師駕
“也不曾聽聞史家何時有這樣一位宗師坐鎮……看來此番各家底蘊盡數顯露,到時吉凶難料,應否知會鄭家兄弟,也好相互有個照應……”盧方一人雖不懼對方,可隨行還有不通武學的侄兒,就算有劍老護衛,亦存力有不逮之時……於是在一同登台的途中,對著鄭風生兄弟二人傳音入密,暗暗囑托起
隨史家入場的神秘老者,自是前幾日入住金狼軍衛府的鬼穀老見一行人入了座,他和康三郎悄然後退,見四下人少,這才細聲傳與自己弟子道:“哼哼……今次射禮算是熱鬧了,沒想號稱白道頂尖兒的宗師親自入局,你家大人倒是有麵……若非為了你小子,加之老祖年邁,不然真想當場劃出道,與他交過手來,看當年‘三家合宗’的盧氏絕學,現還剩了幾”
康三郎一邊回謝稱是,一邊也不由得多看幾眼師尊提及的響當當的人而後正準備打量一番其餘賓客狀貌時,卻不知為何眉間一跳,獨在對麵一名其貌不揚的漢子那方注視一陣後,向著師尊悄聲問道:“師父,不知是否徒兒感應出了岔子,總覺得那人氣機似有古怪……”這一邊俱實以告,一邊指出林欠所
老祖也不含糊,旋即將‘鬼目靈視’之氣聚匯,以目力射向林少,一探究
這下可害苦了林欠,隻因以他的境界,並未能察覺老祖的根底,突然麵對宗師氣機相迫,差點兒慌了手腳,一把跌坐木台上,驚動了周也是全賴他其靈覺過人,先前心中一動,於偶然間覺察到康三郎所修氣機極詭,便好奇一結果被對方發現後,慌張之下隻能定神鎮心,收斂起一身功法氣息,佯裝無
雖遭淩冽目光審視好一陣,如墜火炙幻境,心神倍感煎熬,幸得林少提前防備,再加易容麵外,相隔十餘步距離下不見氣色神態古怪,因而老祖並未發現各中異此時響動傳來,觀那處好幾人上前查看究竟,也就收回了目光,對著康三郎傳音道:“……不過是一次等境界的小輩,多是誰家護衛仆從出門,未見過世麵,不足老祖留心,交給你小子自己解決……與其關心這些瑣碎,不如為為師找個地方歇腳坐這一把年紀,經不起久立折騰……”
康三郎雖心中存異,見師尊已如此開口,也不多糾纏下對方既然隻與自己境界相當,確是無需宗師出他鬼穀功法獨步天下,且同等境界下常能聚天時地利,引四象變化,勝對手一籌,因此亦有了底氣,未曾細
林欠這邊趕忙起身站穩,待謝過眾人關心後,立馬老實安靜下來,不再左顧右已隱約察覺對方境界不凡,自是不敢多生是非,隻得更加小心隱藏身
就在這般懷揣不安的等待中,也不知又過了多久,場中眾人聞聽一聲擂鼓鳴響從台下傳來,身著圓領錦袍的幾名司射、有司登台入場,齊齊高聲唱道:“時正大吉,利會賓客,諸司諸衛,領職盡責,定當同心共力,以助禮成!違命者,遵明公嚴令,當以軍法從事,定懲不饒!”
“諾!諾!諾!”校場之中,雄武軍下屬聞言皆齊聲高呼回應,聲勢鼎沸,如鍾鼓鳴於耳畔,未經沙場磨礪的賓客,十之有八九心中一震,久久不能平
待到場地布置完畢,侍射、獲者按部就位,一名身著青色窄袖袍衫的人兒小步蹀躞來到主座前方,待麵向賓客,卻才看清是位年紀似不滿雙十的高瘦男子,長麵細眼,雖身子骨有些柔弱狀樣,可那一股掩不住的伶俐勁兒,讓人不禁高看一眼……隻是當他用略顯陰柔的語氣朗聲宣道:“司射官李豬兒這廂行禮,見過各位貴客!吉時已到,恭請軍中諸將入席!”在場多人便知其宦官身份,更有那明白人已打探清楚,這位正是那傳聞中極受開國公信任的內侍首
隨著李豬兒退至一旁,伴著旌旗呼風、擂鼓震天之音,雄武軍諸位將領開始悉數登場,無不穿著甲胄,整裝入方才隊伍中不乏身形彪悍,氣勢威猛如孫孝哲之類的驍勇猛士,亦不缺阿史那承慶這樣別有一番異域風流的儒雅將領,如此人才鼎盛氣象,卻又皆不如最後入場之三位博人注
先看那領頭開路者,觀之年過而立,身形七尺開外,雄渾魁梧,外著精煉獅猁明光鎧,手持熟鋼獸首丈八矛,黃麵赤須,虎步生風,絕對是勇力過人,一騎當千的沙場悍居中二人,一文一武,分作襴衫長衣和光要甲胄裝那文士還手中一路扇著一柄黑翎羽扇,與他那青素外衣、白麵玉冠一比,分外顯而最後一人那狼盔金甲下,是一張老成的胡族樣貌,棕發褐膚,深目高鼻,氣派不俗,可惜相較其餘兩位,儀表平平,但場中並無人敢因此小瞧於他……這三人直坐於席間上首,毗鄰盧方等一家代表,顯然身份不同尋
“坐於首席這位便是史家二位公子的父親,金狼軍統領,平盧軍兵馬使史公……”康三郎心細,逐一為師父介紹起這幾人身份,“持羽扇者是掌書記使高尚,行軍打仗、安邦立國頗有些謀至於赤須將士……”
“那赤須將士應就是你雄武軍各將中第一高手……統帥八千‘巴爾思曳落河’,號稱‘小方來’的李歸仁那小子吧……嘿嘿、可惜、可惜了他空入了一身宗師本事,卻似得法不正,無名師指導,今後難再精進……”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