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萬古真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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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衣自信。
    以自己這一世的天賦,突破元嬰,不過時間問題,於是,妖道死了,他也順理成章繼承道觀,成為新的妖道。
    不想被人打擾修行,當夜,他便遣散了一眾人牲。
    嗯…
    除了那名紅衣女子。
    尋死覓活不肯離去,甚至不惜以死相逼,無奈,陳衣隻好特許其以貼身女婢的身份留下,照顧自己飲食起居。
    “沒事不要打擾我。”
    交代妥當注意事項,陳衣走進前任修煉用的密室。
    房門緊閉的那一刻。
    被鎖在屋外的女子,幽深瞳孔之中,倏忽升騰起一縷微不可察的魔氣:“白骨如山忘姓氏,無非公子與紅妝…”
    “話是你說的,偷了我的心,少爺,你逃不掉了!”
    此女,竟是位修士!
    …
    夜伴三庚,劍意淩空不散,陳衣仍盤坐在密室修煉。
    輕喚幾聲。
    見其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等的枯燥的女子索性也尋了處隱蔽角落,假寐霜眸,秀口微開,吞吐起星月精華。
    突然!
    一道亢長沉悶,如同暮鼓晨鍾一般的心跳聲,打破深邃黑夜的萬籟俱寂,一顆黑色的魔心,投影於冥冥虛空。
    “咚,咚,咚。”
    紅衣女子捂著胸口,臉上浮現出不可思議:“我的魔心…魔心為何會跳的如此之快?莫非附近有大魔出世?”
    她出身魔土聖地,萬古魔山,胸中一顆真魔心,與正道魁首太上仙宗的鎮宗之寶真仙骨,並列當世第一寶體。
    然。
    至寶皆有靈,有靈則傲,不求聞名遐邇,隻求棋逢對手:自三千年前真仙骨銷聲匿跡,真魔心便也不再跳動。
    傳到紅衣女子這一代,早已長眠無盡載。
    而今重新顯聖,唯有兩種可能:
    要麽是太上真仙骨的傳人降臨人間,要麽就是其他稍遜一籌的寶體,在向魔心發起挑戰…女子更傾向於後者。
    畢竟鮮有正道仙修敢踏足魔土,何況真仙骨的傳人是何等絕代天驕?太上宗的老不死如何會任由其以身涉險?
    念及於此。
    紅衣女子斟酌少頃,給道觀布下一道防禦陣法,旋即悄然離去,搜尋著魔心複蘇源頭:不曾往陳衣身上聯係。
    雖說看不穿具體是何體質,但都相處十幾年了,也沒見魔心怎樣,真仙骨的可能性應該不大,至於魔道方向…
    後者修的是《太上心經》,她眼睛不瞎。
    一夜無話。
    翌日清晨,趕在自家少爺用膳前,將整座長生山脈掘地三尺,卻不曾尋見一頭鮮活生靈的紅衣女子無功而返。
    接著,佯裝無事發生,為陳衣洗衣做飯,打掃房間。
    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過著。
    陳衣漸漸習慣了那襲紅衣的存在,以及那縷總在睡夢間出現,然後縈繞於唇齒,沁人心脾,久久不散的香風。
    轉瞬十年韶華。
    女子容顏不老,紅裙不染纖塵,一顰一笑,驚豔山林百花,雲端飛鳥;舉手投足,猶勝玉闕寒仙,妖嬈動魄。
    陳衣覺察其修道之人跟腳。
    而她也確定了陳衣的體質。
    並非太上真仙骨,卻遠比太上真仙骨更加強橫,毛羽未豐,便能惹得已身真魔心忌憚,足以用恐怖如斯概述。
    兩人俱是十分默契地將自己的發現,深埋心底。
    於這對一路從絕望永夜中殺出重圍,再到相擁著迎接黎明曙光的主仆而言,彼此究竟是誰,早就無關緊要了。
    你許我一雙蝶翼,我許你一世無爭。
    你免我顛沛流離,我免你無枝可依。
    你在,便好。
    十年又十年。
    這日。
    陳衣突破金丹中期,女子打來野味,準備為他慶祝。
    才架好篝火。
    一麵魔字黑旗迎風招展,魔修似海橫渡虛空,向女子納頭臣拜:“三百年之期已滿,我等恭迎新魔主回山!”
    女子臉色一變,倏地轉向陳衣:“少爺,你聽我…”
    “先吃飯。”
    陳衣抬了抬手,表情無波無瀾:“吃飽了再回去。”
    “都給我滾!”
    紅衣女子霜眸冰冷,手背後擺,直接喝退遮天蔽日的魔修陣仗,轉向陳衣,卻依如三十年前那般,天見猶憐。
    貝齒輕輕咬著薄唇,一邊烤肉,一邊怯怯解釋:“我名嬋紅衣,身懷真魔心,是萬古魔山命中注定的魔主。”
    “嗯。”
    陳衣盯著篝火,麵上瞧不出喜怒。
    女子繼續小聲敘述:“每任魔主登基前,都會自封三百載修為,以此磨礪魔心,所以那年我才會淪落至此。”
    “嗯。”
    態度依舊冷淡。
    禁受不住此間煎熬的女子魔主竟當眾跪下:“奴婢不該欺瞞少爺,奴婢知錯,請少爺降罪,求少爺…責罰!”
    虛空之中,嘩然一片。
    陳衣低眉歎息,將女子扶起:“你本無罪,談何責罰?三十年屈尊侍奉,縱是有天大恩果,也早該還清了。”
    “我不想還清!”
    嬋紅衣眼眶泛紅,心理防線崩潰:“少爺,跟我回魔山好不好?你做魔主,我為人臣,我們還像現在這樣。”
    回歸魔山,是身為真魔心傳人的責任。
    但無數魔修夢寐以求的魔主寶座在她看來,遠沒有少爺的一個微笑來的珍貴,她可以毫不猶豫地用它換陳衣。
    陳衣搖了搖頭。
    伸手捋順女魔青絲,神情罕見的溫柔,卻沒有說話。
    “少爺…”
    分別已成定局。
    女子玉拳握緊,蔻丹嵌進玉腕,殷紅滾燙的鮮血沿著指縫緩緩溢出,“滴答滴答”的落地聲,聞者無不動容。
    半晌。
    仿佛下了某種,重大決心一般,她鬆開手,覆於胸脯上:“也不知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的…算了,不重要了。”
    強顏歡笑的女子,揉捏著飽滿,眼神漸湧瘋狂:“少爺,既然你不願隨我回萬古魔山,那總歸得留些念想。”
    語聲一頓。
    隨後。
    在一道道駭然錯愕的驚呼聲中,血霧彌漫如花,魔氣狂湧如泉,法則吟響:那紅衣女魔,竟撕開了自己胸口!
    “唰!”
    藏匿虛空的魔修陣仗陡然暴動,陳衣瞳孔劇震,雙方同時出手,各顯神通,欲製止嬋紅衣與自殘無二的舉動。
    “都別過來!”
    女子身形一晃,步生玄妙黑蓮,疾速向後退去,距眾人百丈遙遠,以古木抵住搖搖欲墜的嬌軀,虛弱呢喃語:
    “少爺…”
    “我有魔心一顆,號稱當世至高,傳聞,參透其中造化者,可立地超脫,不入輪回,萬法不侵,萬劫難滅。”
    音落
    她咬緊牙關,玉手猛地一攥:一顆表麵布滿玄妙紋路的心髒,散發古老道韻,伴魔相叢生,強而有力跳動著。
    “少爺…”
    “這是我的心,要了它,讓它在你的胸膛跳動,讓它代替我陪伴你,從今往後,你我血脈相連,密不可分。”
    她在逼陳衣做決定。
    我的心給你了,我的意也表明了,如果你收下,我們就捅破窗戶紙,如果你繼續裝傻充愣,我們就分道揚鑣。
    陳衣胸脯起伏不定,似怒其不爭,可看著眼前那張蒼白憔悴的俏臉,責備的話卻如鯁在喉,怎麽都說不出口…
    到底還是心疼的緊。
    “我…唉。”
    歎息聲又氣又無奈,陳衣粗暴地扣住女子玉手,拽入懷抱,俯身,咬上那瓣朱唇:薄汗輕衣透,美娘半嬌羞。
    唇分。
    一縷晶瑩涎線垂落,紅衣女魔煙視媚行,附耳低語:
    “魔土多寡情,一生隻夠愛一人,卻是生死不棄。”
    “始於清冷謫仙之貌,陷於救命護道之恩,忠於十年患難與共,今朝獻魔心,你便是我的新生,我的神明…”
    “我愛你。”
    一口魔心吞入腹,魔土有君,其名陳衣,紅衣之主。
    “嗯…”
    “嗯?”
    “嗯!
    “起駕,回魔山!”
    眾魔修立馬恭恭敬敬將嬋紅衣迎上虛空渡舟,後者佇立船頭,風姿綽約,朝陳衣揮了揮手:“我走啦少爺。”
    陳衣點了點頭,渡舟啟程,點點沒入虛空。
    “嬋紅衣!”
    最後一秒。
    他突然出聲大喊,渡舟上的女子側目回頭。
    “等我成為天下第一,就去找你!”
    這一日的魔山之巔。
    有一襲白衣向天地立誓,獨占十鬥風流。
    有一襲紅衣笑靨綰青鬢,壓盡人間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