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你不怕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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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追凶寧玦的體力就已然耗盡
    寧玦又不會騎馬,朱希忠等人自然來的要快一
    雖然還沒有弄清楚具體是什麽情況,但是看到這大半夜燈火通明的刑部衙門,寧玦便已然猜到了大概
    端坐判案後的詹瀚疑惑望著衙門外身穿七品官服的寧
    “寧”
    詹瀚眉頭緊鎖的念出了寧玦的名
    朱希忠也麵向寧玦低聲介紹道:“寧老弟,這位是刑部左侍郎詹瀚詹部”
    “詹部堂?”
    寧玦的臉上寫滿了輕
    不待寧玦開口,詹瀚便猛地一拍驚堂
    “寧玦!你乃七品禦史,於品於秩,本官皆在汝之上,為何不拜!”
    詹瀚下意識的便是一頂大帽子便朝著寧玦扣了過
    原本詹瀚還以為能給寧玦一個下馬
    不料寧玦卻盯著詹瀚冷笑道:“詹部堂,你不過三品侍郎,於品於秩,成公英公,皆在汝之上,汝為何不拜啊?!”
    詹瀚的這個侍郎,一部堂官,聽著品秩很高,真若是論起來,不過就是跟衛所的指揮使平級而已,按照《大明會典》的規定,那詹瀚是要對朱希忠、張溶行兩拜禮
    聽到寧玦提起這個,詹瀚便仿佛是被踩到了尾巴一
    “寧玦!你究竟還是不是聖人門徒!本官可沒有什麽當國公的爹!”
    詹瀚此話一出,張溶跟朱希忠兩人的臉色登時便變得鐵
    這句話就差指著他們的鼻子罵娘
    雖隔著數步之遙,寧玦尤能聽到朱希忠與張溶巨大的鼻息
    但也僅僅是鼻
    土木堡之後這百餘年的光
    大明的勳貴,早已不是當年的勳貴
    連宿衛宮禁這樣的差事都被宦官給奪去了,他們不過是一群受祖輩恩蔭的廢物罷
    “是啊,詹部堂沒有一個當國公的爹!你詹部堂何嚐不是出身豪強,既有楊文忠公為座師,歐陽司空為同窗,又有嚴閣老為同鄉,但成公、英公,可都隻有一個爹啊!”
    詹瀚是正德十二年江西進
    乃是楊廷和點的他與歐陽必進的功名,又是嚴嵩的同
    他們是有個當國公的爹,但你這個靠鄉黨、同年、座師強占著頂級教育資源發跡的士人,就比他們清高很多嗎?
    寧玦的話無疑是直接扯下了詹瀚作為士大夫的最後一塊遮羞布,詹瀚的臉色早已成了豬肝
    “孝宗皇帝有製,我大明與士大夫共天下!你寧玦要廢我大明祖宗家法不成?”
    詹瀚隻能搬出孝宗皇帝來壓寧
    你總不可能連孝宗皇帝的祖宗家法都不放在眼裏吧?
    “孝宗皇帝?太祖高皇帝有祖訓!我大明文武並舉!若非此意,直接將國公品秩定至三品便是,究竟是誰廢了大明的祖宗家法!”
    “斷了我大明武將的脊梁,他日北虜叩關,難道介時是詹部堂去那長城之上守土保疆嗎?!”
    詹瀚的牙齒不住的顫抖,盯著寧玦久久說不出話
    “寧玦!這裏是刑部,不是你們都察院,容不得你在此置喙!”
    “這等人犯,我刑部既已受理,自當押赴刑部大牢!這裏沒有你的事情了,寧秉憲請回吧!”
    詹瀚決意不再與寧玦糾
    哪怕寧玦是苦主,都察院也不過就是糾察百官的衙門,這些人犯於情於理都是要由刑部做主
    當見到詹瀚執意要將人犯收監的時候,寧玦就知道,自己那個被殺人滅口的方案破產
    詹瀚越是如此,這幾塊料就越是不能交給刑
    今天晚上寧玦退一步,明天最多也就是見到一地的屍體
    一捅到底,是寧玦唯一的選擇!
    隻有咬死這個案子,才能見到嘉靖,隻要能見到老道士,一切皆有可
    要麽老道士砍了自己,要麽讓這幕後之人弄死自己!
    “誰告訴你這幹人是人犯了?!他們是本官的證人!通天大案的唯一人證!隻要本官一息尚存,此案本官便要管到底!”
    詹瀚的臉頰脹的通紅,指著寧玦怒道:“寧玦,你難道要作亂刑部不成?!你可知道劫掠刑部人犯,罪同謀逆?!”
    寧玦的眼前一亮,正中下懷了不是!
    “謀逆?!寧某縱然謀逆,也是逆的爾等奸佞之輩!”
    “寧某今日便站在這裏,爾等今日若是想殺人滅口,就地打殺便是!”
    詹瀚的胸口不住的起伏著,手裏的驚堂木敲得好似快板一
    “反了!反了!”
    “爾等都還愣著作甚,還不將此賊拿下!”
    詹瀚對著刑部的兩班衙役歇斯底裏的大喊
    那兩班衙役卻遲疑了,他們哪裏知道詹瀚之所以敢這麽說是得到了幕後之人的擔
    他們隻知道,寧玦看樣子是清官,是諍
    若是死在了他們手下,那是要背負罵名
    更何況,他們比詹瀚知道,詹瀚到底有沒有拿下寧玦的權
    “大人,這,這恐怕不妥吧……”
    望著急火攻心的詹瀚,寧玦登時便補了一把
    “詹瀚!本官現在明白告訴你,隻要本官不死,明日卯時初刻,便是本官帶著他們入朝死諫之時!”
    “哪怕天子避而不見,本官就算是敲登聞鼓,也要把君父從西苑敲出來!”
    不料寧玦此話一出,詹瀚的臉上雖仍有慍色,但在猛敲了幾十下驚堂木後,大腦卻逐漸的恢複了理
    將手中的驚堂木一丟,望著寧玦卻不由得冷笑了起
    “好!寧玦,你有種!本官定不了你的罪!”
    詹瀚知道寧玦是都察院的禦史,普天之下除了天子之外,沒有任何能定寧玦的
    “寧秉憲大可以去麵聖,你且看看,究竟是君父是不是最後將人犯下發刑部處置!”
    “你視本官若仇寇,殊不知,本官是在救你的性命!”
    詹瀚的話已經說的相當露骨
    之所以詹瀚敢出來接這淌渾水,詹瀚就知道,這件事壓根就不可能鬧大,自己隻是出來做個順水人情罷
    不料寧玦卻一點不領情,依舊漠然道:“詹部堂厚恩,寧某受之不起!”
    “寧玦,你當真不怕死嗎?!”
    詹瀚最後發出了一聲質問,當詹瀚說出這句話時,已經不再是恫嚇,反而更像是遊
    “沒有天下百姓,我早就死了!”
    “他們這等離間親親,最後受難的,何嚐不是天下百姓?放任幕後之人敲剝天下人之骨髓,我又有何麵目見天下人?”
    “玦生而無父,食百家衣食方有今日,天下百姓猶如玦之再生父”
    “爾等欲敲剝我父我母,我豈能容你!”
    這些句話並不是寧玦說的,而是寧玦體內另一個靈魂所
    這具身體的主人,自幼孤苦,一路何等的辛酸方能有今日,隻有他自己知道,寧玦隻能確定,那個靈魂本身是想有一番作為報答天下百姓
    隻可惜官場舊製,非庶吉士不得入閣,這才有了後來的自暴自
    既然都是要死,不如死出些意
    放心,我會盡力
    寧玦在心中輕聲安撫了一下體內的那個靈
    但是寧玦自己知道,自己麵臨的將會是怎樣恐怖的敵
    此時的大明,早已不是開國之初的大
    所有可能變大的蛋糕,都已然被做到了極
    整個士大夫集團,也早已擰成了一股
    多智若嘉靖,對士大夫最大的壓倒性勝利也不過是一個大禮
    那個所謂的大禮議,本質上還是一個不牽扯任何人直接利益的政治標
    而寧玦現在手中握著的,才是那條惡龍真正的逆鱗!
    在寧玦麵前的是一台巨大的風車,單憑寧玦一個人是決計不可能撼動
    寧玦能做的,就是竭盡全力的撞向這台風車,竭盡可能的泛起更大的漣
    不遠處被張溶拉住的朱希忠也是怔在了原地,久久沒有回過神
    他是勳戚,朱希忠不明白,寧決為什麽放著好好的官不
    卻偏偏要做這些看起來好似自尋死路的事
    冒著斷送前程,身死家破的風險,隻是為了那個虛無縹緲到不知具體是誰的所謂“天下人
    蠢,太蠢了!
    隻是不知為何朱希忠卻偏偏能被這件“蠢事”所觸
    直到天邊泛起肚白,第一聲雞叫刺破京師的長
    坐在刑部衙門外石階上的寧玦忽的睜開早已布滿血絲的眼睛,不待寧玦開口,站在側旁思索了半宿的朱希忠便堅定的說
    “某陪寧賢弟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