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的眉頭緊鎖，這幾日張居正也跑了不少趟內
    固然內閣已然在加班加點的在算賬
    但張居正總覺得這一切太異樣了，因為除了刺殺之外，朝堂上竟然真的沒有什麽風浪掀起
    原本張居正還以為是朝中大臣都被寧玦的“血諫”給震撼的良心發現
    經寧玦今日這麽一說，張居正才意識到問題出在哪
    “周老將軍，依您所見，若是這幾日俺答破關而來，朝廷可能殲滅來犯之敵？”
    朝堂上的事情，周尚文搞不明白，但是提及沙場之事，周尚文可太清楚
    “若是翁太師居宣府調度，問題不”
    “若是沒有翁公呢？”
    聽到張居正的話，周尚文沉吟許
    周尚文知
    當年之所以將京師放在這裏，祖宗自然是把能考慮的情況都考慮了一
    “俺答想到京師，一個翁萬達不夠，除非是整個畿輔所有州府全都策”
    “這也不可能啊這，翁萬達瘋了，下麵人也跟著瘋？”
    張居正疑惑的看著周尚
    “三大營十數萬精銳，難道不能全殲來犯之敵？”
    聽到京營的數字，周尚文忍不住訕笑了起
    “單靠京營，這京師早就丟”
    “這麽說吧，現在京營能有六萬人，我老頭子就把腦袋剁下來給你張侍講當球”
    “這點老弱病殘，站在城牆上一字排開能不能把城牆圍一圈還兩說呢！”
    張居正不敢置信的看著周尚
    “京營焉能羸弱至斯？！”
    “發餉啊！當兵吃餉，餉銀一直發不下來，京營怎麽可能有兵！”
    提起軍餉，周尚文整個人都不由得激動了不
    他本就是世襲的指揮僉事，對大明軍戶可是再了解不過
    “憲宗皇帝還在那會，京營還好，到了孝宗朝內閣，那李文正好歹也是軍戶出身啊！”
    張居正疑惑的看著周尚
    “可這跟京營有甚關係？”
    提及此事，周尚文就忍不住破口大
    “還不是孝宗時內閣那幫王八蛋，先是廢了開中法，鹽商本在邊關商屯，種出糧換鹽引，古來如是，他們倒好，廢了開中法，鹽商交銀子就能買鹽引，誰還來邊關種地？”
    “朝廷賬麵的銀子是多了，九邊的糧價可翻了不止一倍啊！”
    “九邊的糧價漲了，九邊的軍餉就得跟著漲，他們又把京營的軍餉挪給九邊”
    “兵沒餉，將也沒餉，將沒了餉，去找兵要，兵沒了餉就隻能跑”
    “近年來邊事日勤，越是打仗，糧食就越貴，糧食越貴，軍餉就越高，九邊軍餉越高，京營能拿的就越”
    “京營已然不知多少年沒發過足餉了，京營能有兵才見”
    張居正默然的坐在原
    “朝事糜爛至此，嚴相公竟然還在內閣能坐的下去？”
    周尚文冷哼道：“他當然坐得住，倘若出了事也是我們武臣擔著，他怕甚？”
    見張居正緊張，周尚文這才開
    “不過張侍講你也不用著急，咱們這邊不成，對麵俺答那邊也就那”
    “漢民覺得草原好，土達覺得中原好，去而複歸，歸而複去，俺答也不過就是強行拚起草原幾個部盟而後再裹挾些許漢民罷”
    張居正疑惑的看著周尚
    “所以？”
    周尚文聞言不由得冷哼道：“還能如何？這仗打來打去，每次都是各領十萬人對壘在後麵看著，俺答帶著幾千自己部盟的兵，跟咱大明的邊將家兵對陣，誰輸了誰後麵的人也就跟著散”
    這也是周尚文一直沒把此事放在心上的根本原
    從三十年前開始，兩邊就已經隻剩小打小鬧了，上一次大打，還是朱厚照打的應州之
    即便是應州之戰，整個戰鬥過程也跟周尚文經曆的差不
    十幾萬人在後麵看熱鬧，朱厚照領著江彬的幾千家兵跟小王子的幾千人打一通，小王子敗了，明軍追擊，草原各部開始跑
    雖不似士大夫寫的死傷幾十人，但真正死傷規模最多也就是在千人上
    即便是湊得人多有什麽用，真正聽你俺答指揮指哪打哪的也就千把
    光是京師這座堅城就能抵十萬精
    你進來了也無外乎就是晃悠兩天然後走
    花這麽多銀子，就為了讓朝廷丟個人？
    而且這在周尚文看來，完全得不償失，兩邊都虧，人來少了壓根進不來，來上十幾萬，光人吃馬嚼就是個天文數字，就是俺答把宣府跟京郊全搶光了也補不上這個開支，何苦來哉
    張居正無奈的看著周尚
    “倘如是又與五代何異？無外乎就是萬把人對戰，何必還帶那般多兵馬徒增虛耗？”
    周尚文的眼睛一瞪趕忙道：“可不敢不”
    “人家帶了，你不帶，對麵膽子就大了，兵也是人啊，破鼓萬人捶誰又不”
    “國朝開國一百年了，這九邊也都打了一百年了，韃子打累了，邊軍也打累了，這仗都快打成一家人”
    “現如今也就隻有廟堂上那幾位老爺還以為這長城兩邊一如太祖時那般涇渭分明了……哦，老夫倒不是說克終和張侍講你，你們畢竟還年輕，亦非長在邊關，情有可”
    戎馬一生，周尚文看明白了最大的一個道
    評書裏的家國大義都是扯淡，九邊那些字都認不全的兵，沒有那麽鮮明的立場，更別說是草原上
    大家都是過日子
    有便宜就占，沒便宜就
    誰把兵當個人看，給夠了銀子，誰就能打勝
    張居正倒是沒怎麽往心裏
    “所以，老將軍的意思是隻需一支幾千人的精兵就足以應對？”
    周尚文微微頷首：“就是草原上的韃子全都來了，那也就是兩千人足矣，再收攏些潰兵，算上京營那些老弱病殘也就夠”
    “老夫帳下那些娃子便有兩千五百餘，皆是敢效死力之士，隻是調邊軍入京那可是死”
    張居正的眉頭逐漸緊蹙，若是以往，來個千把人倒也不是什麽大
    但有了江彬這個先例擺在前麵，百官們早就抓到了話
    稍有調邊軍入衛京師的念頭，那可就是成了下一個江彬
    周尚文在大同是總兵官，但到了京師，就隻能當個屁大點實權都沒有的勳
    若是俺答真的來了還好，要是俺答沒來，能剩條命就算是家裏關係硬
    張居正在房中踱步了幾
    而後眼前一亮，在周尚文麵前笑道：“老將軍，您是不是忘了些事？”
    周尚文懵逼的看著張居
    “沒忘啊，宮裏太醫給開的藥都按時吃”
    張居正聞言大笑不
    “您是不是忘了，您此番入京，是為了給邊關將士討餉的了？”
    周尚文一
    “朝廷不是……？”
    張居正搖了搖
    “哎，老將軍，撫恤犒賞沒發，您沒討著怎麽回去見將士們啊？”
    “再不發餉，將士們可就要來京討餉銀”
    一頭霧水的周尚文迷茫道：“邊軍私自入京？那不更是死罪？”
    張居正搖了搖
    “帶甲胄來，那是邊軍入”
    “空手來，那可就成流民了，嚴閣老攔得了邊軍，能攔住流民嗎？”
    這麽大個京師，哪天不來千把流民啊！
    多上兩千人，跟多上一粒沙能有多大區別？
    周尚文聞言頃刻之間豁然開
    “咱是不是還能明天去知會他嚴嵩一聲？”
    張居正坐在一旁捋著胡須笑道：“老將軍，這是您自己想出來的，張某可從未這麽說”
    小院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
    周尚文在一旁更是笑的直不起
    “還得是你們這些玩腦子的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