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富郡大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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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錫城西便是太湖。
    整個無錫最富庶的田地,也都集中在太湖岸邊。
    五十餘個皇親帶著厘地的工具行將進村時。
    卻是被人攔在了村外。
    “哪來的赤佬,敢來我們村鬧事!”
    被攔在村外皇親聞言便炸了鍋。
    “我等皆是天潢貴胄!高皇帝血胤,奉旨厘田,還不速速滾蛋!”
    “就是皇帝來了也不成,你們往裏進一個試試!我們家吳員外……”
    話音未落,那些皇親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百餘騎驟然在村頭現身。
    “我等奉南都守備廳軍令,協佐皇親辦差,爾等讓是不讓?!”
    被一眾佃農簇擁著的老財瞠目結舌的看著麵前的眾人。
    “汝等是哪個衛所的兵丁?常州衛百戶以上都與老夫是舊識。”
    那老財麵色一怔,徹底傻在了原地。
    “老爺,這是蘇州的兵,咱們讓還是不讓啊?”
    不待那老財回過神來,便聽得那校尉高喊道:“我們是蘇州衛的!不管皇親究竟辦何差事!老子隻數到三,讓是不讓,自己看著辦!”
    “一!”“二!”“三!”
    那土財主立道:“這是無錫鄒家的地,你們不能……”
    不待那地主說完,那校尉便高聲道:“統統踏死!”
    “喏!”
    就在騎兵上前的那一刻,原本簇擁在老財身旁的佃戶跟仆人立時閃開。
    隻有那地主帶著兩個傻兒子被踏死在明軍的馬蹄下。
    兩京一十三省,幾乎每個省都在上演著這樣的一幕。
    想知道他們兜裏有多少錢,永遠比從他們兜裏拿錢要難得多。
    ——
    就在城外踏死縉紳之後不久,報信的書吏也已然趕回了縣衙。
    那書吏將消息通稟成國公府的家丁後,那家丁聽清後又是徑自跑進了後衙。
    “稟僉憲,湖畔秦堰村……踏死三人。”
    寧玦聞言“噌”的一聲站了起來,寧玦猜到會死人,但是寧玦萬萬沒想到,竟然這麽快就死人了。
    “踏死人了?沈府的那些皇親敢踏死人?”
    隻有坐在後堂上的顧可學揮了揮手中的信筏。
    “我調的兵。”
    “兵?哪來的兵?”
    “蘇州的兵。”
    “那常州的兵呢?”
    “調去蘇州厘田了啊。”
    顧可學卻是搖了搖頭解釋道:“但凡是真想厘田的官員都會這麽做的,而且必須要快,慢了便是大勢去矣,要出大事的。”
    “死十個,總比殘上一千個要好吧?”
    寧玦看著好似變了一個人一般的顧可學。
    “老先生既有此等大才,為何屈居南都。”
    顧可學聞言卻是笑道:“但凡是眼下朝中食君之祿逾十年的,不會有人不知道這點事。”
    “隻是他們少了這個。”
    顧可學將信筏遞給寧玦,寧玦這才發現那信筏下麵蓋的是自己的印。
    “我也就是試了試,沒成想守備廳竟是這麽快就批了。”
    “老夫在南都五年,這是頭一次見守備廳反應這般快,還是得朝中有人啊。”
    這麽辦,確實是能把事辦好。
    事辦好以後呢?
    眼下反正是以寧玦的名義辦差,天塌了都有寧玦頂著,這些帳最後都會被鄒望算到寧玦的頭上,顧可學也便懶得畏首畏尾了。
    整個人也隨之殺伐決斷了起來。
    也就是在當天,無錫各村的財主便抬著一具具屍體來到了縣衙外“討說法”。
    而城中的商戶也隨之行動了起來,紛紛在自家門口貼出了同一各式的告示。
    傍晚時分,成國公府的家丁便走了進來,向二人拱手稟道:“僉憲,無錫商賈,罷市了。”
    “外麵的鋪麵,全都關了,都是說家有喪事,停業七日,回家守頭七去了。”
    顧可學好似料到了此事一般,看向了寧玦。
    “克終,意下如何?”
    “老先生怕是已有破局之法了吧。”
    聽到寧玦這麽問,顧可學亦是一笑:“老夫先謝過克終了。”
    顧可學兀自起身,站到了那家丁麵前。
    “知會各皇親,不必另尋他法。”
    “貼出告示去,罷市抗法,其罪當誅,寧僉憲有權先斬後奏,自西關街北第一家鋪麵開始殺。”
    這下寧玦總算是知道什麽叫報仇雪恨了。
    這老頭是真莽啊!
    “老先生,總不能就硬殺吧?硬殺直接斬了鄒望不好嗎?”
    “鄒望等的就是你我去拿他,畢竟是沒有親自露麵,查無實據且又捐了一個按察司八品的冠帶,殺他且要扯皮,等到幾輪公函走下來,這朝裏朝外早就被他們安排完了。”
    “眼下就是要圖一個快字。”
    “自西關入城後北街前十家,表麵上各有字號,實際上都是鄒氏之產業,其餘商戶,皆是被鄒氏裹挾。”
    “死了人還擋不住,這些商戶也算是對鄒家有個交代了,不能讓人家難做。”
    寧玦啞口無言。
    而顧可學兀自起身,沉吟片刻之後,繼而吩咐道:“告示下麵再補一句,自即日起,厘田皇親跟寧僉憲,還有老夫,隻吃無錫的糧油肉米。”
    “商戶一日不複市,我們便日斬一賊,跟他們耗到底。”
    說罷,顧可學又在那家丁耳旁低聲吩咐了兩句。
    及至次日正午時分。
    便有一個掌櫃打扮的人,被兩個成國公府的家丁捆進縣衙,徑自朝著後衙走去。
    “放開我!我自己會走!我回家守孝都不成嗎?這大明朝還有王法嗎?!”
    寧玦本還想替顧可學擋一下。
    隻是不待寧玦起身,那掌櫃便一眼看到了顧可學。
    而後便好似見了鬼一般。
    早TM說這事伱顧可學跟著攪和了啊!
    有你顧家給朝廷帶路,我們還折騰甚了!
    隻是還不待叫出聲來。
    寧玦便聽到“哢吧”一聲脆響傳來。
    那掌櫃的下巴便已然被那家丁給拽脫了臼,那掌櫃隻能是麵露驚恐的望著顧可學“阿巴”“阿巴”了起來。
    “克終不必擔心,我吩咐的,我這張老臉駭人一點,少死些人嘛。”
    方才還自己走進來的掌櫃,出去時,卻是被硬拖出去的。
    甚至褲襠都被什麽東西給浸濕了。
    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看到了顧可學的那張臉,就意味著斷不可能活命了。
    想要喊兩聲,卻連聲音都已經發不出來了。
    這一幕幕,在街頭百姓們的眼裏,便成了分外詭異的一幕。
    鄒家的掌櫃氣宇軒昂的被帶進縣衙,出來時卻已然是屎尿齊出,嚇得路都走不動了。
    問題是這寧僉憲長得也不嚇人啊!
    聽著院牆外躁動的鄉音,顧可學輕聲道:“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
    “先聖誠不我欺啊。”
    就這麽連斬了兩名鄒家的掌櫃後。
    西關街北第十一家商鋪的商戶終於頂不住了。
    就在那鄒家第二顆人頭落地之後,直接將門口的告示給揭了下來,重新打開了鋪門。
    他開了門之後,就輪到第十二家慌了。
    就這般折騰下來,城中其他商戶還沒動靜,這西關北街已然是除了鄒家的產業之外,全數開張了,甚至北街的這幾家還往縣衙送了些米、肉。
    ——
    鄒家。
    眾香堂中花團錦簇,四季鮮花陳列,每種百餘布列簷下,以使眾香堂四季花香縈繞。
    各種名貴香料懸掛屋舍內外,方一入內便是馨香沁脾。
    隻是匆匆趕回無錫的鄒望已經笑不出來了。
    “老爺,西關北街的那些商戶全都開張了,實在不成咱們也開了罷!”
    鄒望的麵色陰沉的嚇人,隻是坐在堂上不做聲。
    “東湖,實在不成,咱們先將買賣開了罷!”
    鄒望一拍桌子,低聲道:“開?你可知道他們先去厘的哪裏的田?”
    “全都是上上田啊!就緊鄰著的中上田,那些皇親連看都不看一眼,就是無錫本鄉本土的人,也不應當對我錫山了解如此之甚啊!”
    厘田,不僅要厘地,還要將田地的等級做好區分,上田稅重而下田稅輕。
    而厘田最難的一點便是各處田畝的等級。
    起初鄒望想的還是實在拖不下去了,便走走門子,將自家這三十萬畝全都定成下田。
    能省一點是一點。
    誰成想這些天潢貴胄到了先給了自己一個下馬威,直接將自家底牌給抽了去了。
    “東湖!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沒看清楚嗎。”
    “即便是這罷市罷下去,真的沒有一戶敢賣給縣衙米,又能如何?當真將那寧克終跟那群天潢貴胄餓死在縣衙裏?”
    “厘田還得要把尺子呢,他們若是真的餓死了,朝廷隻要一本黃冊便可了啊!”
    鄒望敲著茶幾咬牙低吼道:“我鄒家的田他們隨便厘啊!可……海月你是知曉的啊!”
    說到這裏,鄒望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些田產、家業可不全都是鄒家的啊!
    達官顯貴想要田產,但家門口的田產又滿足不了他們的需求,離得遠的田產,疏於打理空有那麽一張地契也收不上租子。
    鄒望、華麟祥這些人,也便抓住了這個商機。
    太湖兩岸土壤肥沃、魚米之鄉,不少的達官顯貴想置田,鄒望、華麟祥又有攀附之意。
    自是臭味相投,成了達官顯貴們在富郡大縣的代理人。
    為應付徭役諸事,這些田產也便直接落在了他們幾人的名下。
    那些達官顯貴倒也不怕鄒望等人侵吞了他們的財產。
    隻要他們還當朝,鄒望便不敢怎麽樣。
    若是失了勢。
    即便是討回來那千裏之外的田產也沒有用了,土地又搬不走,跟鄒望關係好些的便直接賤賣給鄒家,若是關係一般的,也就認了這個啞巴虧了。
    這件事對於鄒家來說,難便難在了這裏。
    土地的賦重了,你是問那些貴人多要不多要?問誰多要,問誰不多要?
    光是這個虧空,就夠鄒望肉疼的,經年累月下來,多大的家業遭得住。
    “告訴城中的商戶,他們想複市複便是,我鄒家的產業接著罷。”
    “死了人城裏的商戶們是對我鄒家是有交代了,但我鄒家總得多死些才能對貴人們有交代啊!”
    “我錫山富郡大縣也!有的是殺不完的人!”
    “二百兩銀子一條命,有的是人搶著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