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巨子’之位就算了，我乃法家之人，想來怕是不太適合農家。”
    趙高婉拒道。
    “安武君，您莫要妄自菲薄。”
    許茂先是說了一句之前趙高對他所說的話，然後再由衷說道：
    “您天生就是一個種田的料。”
    天生種田的料？
    趙高聽到這句話後，眼神微眯，眸中透露出危險的光芒。
    我身為少府，九卿之一，又封爵安武君，身居高位，萬人之上，一二三四五人之下。
    這般存在的我，你竟然讓我去種地？
    這就好比一個來自農村的人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出來後，你竟然讓其回家種田。
    合著花了這麽多精力學習，最後還是從農田中來，到農田中去。
    你當農田是群眾啊！
    我寒窗十年，然後去接過父親手裏的鋤頭……父親說不定會拿鋤頭鋤我頭。
    這時你可能會說：我們學習的最終目的，不是讓我們擺脫貧困的家鄉，而是讓我們的家鄉擺脫貧困。
    但真相其實是：作為一個耗材來說，我連擺脫貧困的家鄉都做不到。
    出生，有時候就已經決定了很多東西。
    有些東西，出生的時候沒有，這輩子都不會有了。
    在外拚搏三年，然後回家啃老。
    不對，這不叫啃老，這應該叫全職兒女。
    為父母打工，賺取工資。
    父母養老金三百塊錢，合在一起有六百之巨。
    五百塊錢拿來當三人生活費，剩下一百塊錢當做自己工資。
    讓父母享受成年兒子繞膝的天倫之樂。
    全職兒女，啃老了，但又沒有完全啃，處於啃老與未啃老的疊加態。
    一旦有人點破，則往啃老的一邊坍縮。
    但隻要我自欺欺人，就沒人能欺騙得了我。
    自古有全職獵人，全職高手，全職法師，全職藝術家等職業，而我全職兒女也必將占據一席之位。
    許茂此刻的話語，就有一種讓趙高當全職兒女的意思。
    放棄吧，你就是一塊種田的料，沒啥大出息，請接受現實。
    ——許茂給全體脫產大學生留。
    許茂雖出貶低之言，卻無貶低之意，反而是真心實意，甚至還有一種自歎弗如的感覺在裏麵。
    而這，也是最讓趙高無奈的地方。
    有人說你天生就是種田的料，還是帶著羨慕的神情在說，你能怎麽辦？
    當然是選擇原諒他啦。
    趙高看向許茂，認真道：
    “汝之言謬矣，我非天生種田的料，你才是天生種田的料，你全家都是種田的料。”
    許茂搖頭歎息道：
    “安武君，您就莫要安慰我了，我要是真的是種田的料就好了。”
    “您才是真真正正種田的料，我是拍馬也不及！”
    《齊民要術》與《農政全書》這兩本書，隻要讓他編寫出一本，他已無憾。
    而趙高竟然雙開，何其可怖。
    果然，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真的很大啊！
    有些人真就是天選種田人，你不服都不行。
    許茂想到此，眼神有些落寞。
    趙高見許茂落寞的神情，心中隻有一句話想說：你特麽……
    趙高齜齜牙，忽然意味不明道：
    “治粟內史丞，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問你。”
    許茂立即恭聲道：
    “安武君請問，下官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趙高問道：
    “如果有一個人罵我，但是我沒有證據，該如何是好？”
    許茂思考了一下，回道：
    “有沒有可能，他其實是在誇您？”
    他是真的有認真思考過再回答的。
    在他想來，一個人若真是在罵人，怎麽可能會聽不出來呢？
    除非這個人其實是在誇讚。
    舉個例子：
    說一個人特別忠誠，誇他跟條狗一樣。
    這麽明顯的誇讚，總沒人會覺得是在罵人吧？
    難道會有嗎？
    不會吧？
    也就是趙高不知道許茂內心的想法，若是知道的話，肯定會想到一個場景。
    那便是《大話西遊》的最後一幕。
    城牆之上，至尊寶和紫霞相擁，至尊寶看著孫悟空的背景道：
    他好像一條狗誒！
    原來……這竟然是在誇孫悟空對愛情忠誠Σ(°Д°;！
    原諒他一直沒看懂《大話西遊》→_→。
    他以前一直以為這是在諷刺。
    想想也是，明明看起來應該更像是猴，怎麽可能會是像一條狗呢？
    趙高忽然對這個想法深以為然(￣‘i￣;)。
    趙高否道：
    “沒可能，絕沒這種可能。”
    聽到趙高的回答，許茂又思索了一下，問道：
    “那此人說話態度如何？”
    罵人和非罵人的態度肯定是不一樣的。
    他準備從這一點來突破。
    “當麵罵的。”
    趙高盯著許茂的眼睛，直接道：
    “呃，這個……”
    許茂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見許茂無措的樣子，趙高也不再繼續問下去，他本就是隨口一問。
    他還準備靠許茂來完成雜交水稻呢。
    “好了，不說這個了。”
    趙高轉回話題，道：
    “關於農家一事，我身為法家之人，恐不能加入。”
    許茂忙道：
    “法家之人入我農家，二者並不衝突。”
    趙高無奈，非得讓我明說不想加入才行嗎？
    這是婉拒，婉拒懂嗎？
    就跟“婉拒了哈”是一個意思。
    就好比，高考查分，我跟你說北大清華其實也就那個樣，沒啥好念的。
    你卻回道：我覺得北大清華挺好的呀，我想上。
    難道非要我跟你說，你的分數隻夠上一個北大青鳥？
    趙高隻得道：
    “我對農家其實無甚興趣，這些農書隻是為完成陛下所托。”
    許茂這下聽懂了，但卻是問了一句：
    “安武君，不知墨家的相裏拙，也就是考工令是否曾邀您加入墨家？”
    趙高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腰間佩劍，道：
    “在你來之前，我們剛好就在討論這件事。”
    趙高拍了拍佩劍，有些調侃道：
    “相裏拙請我加入墨家，贈了我好幾把，你這空口白牙的，是不是也得給個幾把，意思一下？”
    許茂恍似沒有聽清，有些結巴道：
    “什……什麽？”
    其實，他已經聽到了
    隻是許茂他猶豫啊！
    這玩意兒，他也隻有一個，怎能輕易相送！
    不對，問題的關鍵是，這玩意兒也是能送的嗎？
    而且，趙高要它作甚？
    吃啥補啥嗎？
    他突然感覺相裏拙為墨家付出了太多。
    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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