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段時間，古美門將從警察局拿到的，有關於虎倉大介過去抄襲的宗卷複印件，一一都看了一遍。
    “原來如此。”
    看完之後，他點了點頭。
    怪不得虎倉大介每次抄襲打官司都能贏。
    以正常的判例，他那種程度的抄襲，絕對是構成抄襲的。
    但是，他利用了著作權法裏的一個法律漏洞。
    根據卷宗上所述，虎倉大介開了個工作室，招募了一些寫手進去寫書。
    據他所稱，他所有的作品，都是由這些寫手共同完成的。
    在他這個操作下，的著作權就被分割了開來。
    這裏涉及到日本著作權法第六十五條。
    兩人以上合作創作的作品，著作權由合作作者共同享有，其被稱為“共有著作權”。
    也就是說，著作權是可以分割使用的，作者對各自創作的部分可以單獨享有著作權。
    虎倉大介在以往的官司裏都聲稱，隻有作品署名權是為他自己所有，這是所有合夥人一致決定的。除此以外，著作權內的一切權利都由工作室內共同享有。
    這會造成什麽結果呢？
    就算裏麵有抄襲現象，並且非常多。
    但也是各自的寫手在各自的著作權份額裏抄襲。
    將抄襲的部分分攤開來，每個人雨露均沾一點，就達不到抄襲的標準了。
    如此，整部作品就不構成真正的抄襲了。
    “虎倉大介，這個人也太惡心了吧！”
    聽完古美門的分析，小哀也是恍然大悟，忍不住罵了一句。
    古美門看了她一眼：“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的嗎？關於藝術創作的著作權案，有相當多的案例，都是訴訟失敗。”
    小哀動了動嘴：“我知道，可這也太……”
    這件事有點衝擊小哀三觀。
    藝術創作是個很艱苦的過程，其程度就和理化工發現創造新的事物一樣。
    就因為法律裏麵有個漏洞，抄襲者就可以逍遙法外，她實在無法想象這樣的事發生。
    “虎倉大介這個案子還是比較正常的。”
    古美門搖頭。
    “你見過原創作者反被抄襲者告抄襲的嗎？”
    “呃……”
    小哀有些開不了口。
    古美門挑了挑眉：“看你這表情，伱似乎對法律這件事物的道心不穩啊。”
    小哀點頭：“是有一點。”
    “我猜你內心裏認為，無論怎麽樣，法律始終還是為了伸張正義而存在的，這點你其實和工藤新一是差不多的觀念。”
    “……”
    小哀不說話。
    確實如此，雖然她一直在跟著古美門，也和他經曆了不少官司，學了很多東西。
    但作為一個真實年齡已經成年的女孩。
    她的三觀早已經成型了，沒那麽容易改變。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格，對於事物的分析，人們總是習慣用自己的三觀思考。
    雖然古美門總說法律不在乎真相，雖然她時常去認同古美門的話，但她內心其實還是希望法律是在乎真相的——這也是絕大部分人在看待司法時，所期望的觀念。
    見麵前的女孩沉默，古美門不由笑道。
    “這樣吧，我來考你一個法律問題，怎麽樣？”
    小哀抬起腦袋，點頭道：“嗯，你說。”
    “一對夫妻在村口河邊釣魚，妻子不慎落水，因為不會遊泳，大聲呼喊救命，希望丈夫來救她。但是，由於丈夫和妻子關係不好，他沒有去救人，周圍也沒有其他人在，於是妻子最後被淹死。請問丈夫犯罪了嗎？”
    這是一個法考常見的基礎問題。
    小哀幾乎不假思索：“當然犯罪了，法定夫妻之間承擔救助的義務，丈夫沒有履行該義務，屬於不作為犯罪，其應該是故意殺人罪的間接故意。”
    然而，古美門馬上便道：“你說的是錯的。”
    “啊？”
    小哀愣住了。
    這個問題明明很基礎的，隨便揪一個法考生，都肯定會回答“不作為犯罪”。
    小哀歪了歪腦袋：“難道是直接故意？”
    古美門搖頭：“錯了，你這麽說就更不對了。”
    小哀不明白了：“那正確答案是什麽？”
    古美門道：“正確答案是：丈夫一點罪都沒有，會被無罪釋放。”
    “……”
    小哀抽了抽嘴角，一臉“你在逗我”的表情。
    “這就是一般人以為的法律，和現實中真實的法律的區別。”
    古美門如此說道。
    “你說丈夫犯了不作為犯罪，是故意殺人罪，那麽請問，如何去證明他有犯罪行為？”
    “地點是村口河邊，這地方不會有監控，周圍也沒有人。”
    “丈夫隨便編一個理由，就說中途去上廁所，回來就看到妻子被淹死了。”
    “這種情況，誰能指控他犯罪？”
    “……”
    小哀再次沉默了。
    片刻後，她長歎了一聲：“你說的都對。”
    “題目裏有陷阱，你沒有注意到，隻是死板地憑借學到的法律知識，就直接下了結論。”
    古美門伸出手來，輕輕撫摸著女孩的腦袋。
    “在考試中，你答的是對的。但在現實中，你說的是錯的。這就是真實的法律。法律不是那麽單純的東西，不是紙上談兵，是需要具體結合實際來進行的結果。”
    “行行行，你說的都對。”
    小哀一把拍掉了古美門的手，白了他一眼。
    “所以說，遇到虎倉大介這種情況，人們就隻能任由他逍遙法外，因為他沒有犯法，對吧？”
    “也不盡然。”
    古美門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神態。
    “我說過的，這件案子沒有那麽簡單，之後到了開庭日，你就會看到你想看到的真相了。”
    ……
    時間過得非常快。
    轉眼之間，便到了虎倉大介的抄襲案件開庭日。
    這天一大早，古美門便穿戴整齊，來到小哀住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喊她起床。
    小哀的房間在二樓，就住在古美門隔壁。
    過了一會兒，門被打開。
    小哀赤著一雙白嫩小腳，穿著小熊圖案的睡衣，出現在古美門麵前。
    “不錯的睡衣。”
    古美門打量著她，點了點頭，“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就喜歡這個調調是吧？”
    “少說廢話，這麽早就喊我起床，你家裏死人了？”
    女孩睡眼惺忪，眼中有絲絲怒氣。
    看來她的起床氣非常重。
    “又不是你去打官司，有必要趕著去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