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條玲正的想法很簡單。
    現在錄音證據沒有了，無法證明虎倉主觀上有指使抄襲行為。
    那頂多量刑上不會太重，可能原來能判十年，現在隻能判個三五年左右。
    但始終會判的。
    因為徳日刑法裏有個“非難”的概念。（前麵提過兩次）
    就算虎倉主觀上沒有抄襲意識，但著作權屬於他個人所有，他在法律上是責任人。
    基於責任主義原則，他的書隻要客觀上有抄襲事實，那侵權罪就是成立的，頂多在量刑時候會輕一些而已。
    隻可惜，九條玲正想的很好。
    那邊，事實上，古美門在一開始的時候，便早就將整個案子都謀劃好了。
    “該拿出證據的，應該是檢方那邊吧？”
    隻見，古美門始終一臉微笑。
    他清了清西服的衣領，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
    “大家還記得這個案子在民事訴訟中的情況嗎？”
    在場所有相關人員，紛紛點了點頭。
    這場抄襲案是從民訴開始的，因為是自訴案件中的民帶刑，可以說是有了民訴才有刑訴。
    “那我想請問大家一個問題。”
    隻聽古美門這麽說道。
    “在本場侵權案中，法律關係的主體人分別是誰？”
    九條玲正想也不想，便說道：“廢話，當然是被告虎倉大介，還有……”
    說到這裏，他猛然間停住了，倒抽一口氣。
    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了這個案子最關鍵的一個地方。
    沒錯。
    在民事訴訟中，把虎倉大介告上法庭，說他抄自己書的人，是一個叫木村拓也的人。
    然而，那本書真正的原作者是誰？
    是田所俊哉。
    也就是說，那個叫木村拓也的人，其實沒有資格成為這個案子的原告！
    因為書不是他寫的，他的法益沒有被侵犯，所以他無法成為法律關係的主體。
    那麽，這場官司的“主張”就不存在。
    按照司法流程，無主張就無法庭，你都沒辦法當原告，那哪來的被告？
    這樣的話，虎倉大介會被立馬無罪釋放！
    “又是這一套啊。”
    旁聽席上，小哀差不多明白了，點了點頭。
    “呃，什麽這一套？”
    一旁的毛利蘭眨了眨眼，還沒反應過來。
    “我是說古美門……我哥哥用的招數。”小哀淡淡笑道，“他很擅長利用司法程序製造有利機會，在他這邊看來，與其和對方搞證據拉扯，不如直接攻擊司法程序來的更為有效。”
    “原來如此。”
    毛利蘭恍然大悟，不由說道。
    “這也太卑鄙了吧！這不就是在利用法律漏洞嗎？而且，隻看司法程序合不合理，完全不顧案子的真相，那法律要來有什麽用！”
    小哀搖頭，如此說道：“沒辦法，這就是程序正義和結果正義的區別。”
    毛利蘭動了動嘴，忍不住說。
    “說實在，我在學法律的過程中，偶爾也在想，這些程序要來有什麽用？有人都犯法了，都傷害到別人了，被傷害的人去告他，結果法庭跟你來一句，你的取證過程不符合程序，那個人就無罪了……這種情況，找誰說理去？”
    “嗯，我哥哥以前也和我說過這些東西。”
    小哀看了她一眼。
    “他說過，程序正義和結果正義，你可以比作高考——哦，就是海洋對麵國家的一個考試。高考首先就是篩選掉一批沒有資格上大學的，這些沒有資格的，就是相當於程序正義不合格。隻有通過高考了，也就是通過了程序正義，你才有資格去討論結果正義。”
    “唔……什麽意思？”
    毛利蘭迷迷糊糊，頭上的角亂扭亂扭。
    一副完全沒聽懂的樣子。
    “好吧，那你要努力了。”小哀說道，“我哥說，聽不懂這些話的人，換算到法律領域，就和那些高考沒通過的人一樣，說明你法律還研究的不夠深入。”
    毛利蘭不由撇嘴：“那你聽懂了嗎？”
    “呃，其實我也沒聽懂……”
    “那你還說我。”
    “嘿嘿。”
    小哀調皮一笑，吐了吐舌頭。
    毛利蘭見狀也是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腦袋。
    兩個女孩互相鬧作一團。
    同時，法庭之上。
    在意識到本案最關鍵的一個地方後，九條玲正一下子便感覺棘手了，此時的他額頭上已是汗如雨下。
    古美門這一招可謂是非常犀利。
    因為是自訴案，有民才有刑，如果這個主體關係人解決不了，這個案子就隻能被撤訴！
    誰來都救不了！
    那邊，古美門又趁勝追擊。
    “現在情況已經非常明了了。”
    古美門一臉微笑。
    “一個沒有權利去狀告他人的人，卻成為了本場案子的原告，這不是非常可笑嗎？”
    頓了頓。
    他抬頭看向審判席法官。
    “庭上，這場案子本來就不該存在，因此我請求宣判，檢方立刻撤訴！”
    古美門的話語鏗鏘有力，吐字力道非常有氣場。
    看著對方臉上的微笑，九條玲正更是心中慌亂不已。
    冷靜，一定有辦法！
    他心中告誡自己。
    此時，審判員那邊討論了一陣，目光齊齊看向檢方席位。
    “檢方，請陳述你的觀點。”法官咳嗽了一聲，“你如何能證明，在本場侵權案中，被告侵權行為的主體，係為民訴案中的原告？”
    這話一出，立刻提醒了九條玲正。
    九條玲正眼中再次燃起希望，抬起了腦袋。
    “證人，你可以證明你所著作的，《流浪的狸花貓》，該書著作權的所屬人，為本案民訴原告木村拓也嗎？”
    沒錯，隻要能證明木村拓也擁有著作權，那他就有資格成為原告，有資格參與到這件案子中來！
    到時候，古美門這一招就行不通了！
    那邊，古美門眯了眯雙眼，看了一眼台上的法官。
    果然，這個官司是一場絕對的逆風局。
    他是何等的人精，當然看出來，從頭到尾，這些審判員都是站檢方那邊的。
    幸好之前他用了一些手段，把案子的知名度拉高了。
    否則一開始就不會好打，恐怕沒幾個回合，法官就會直接判他這邊敗訴。
    不過也無所謂。
    這個案子打贏後，他就會有兩億左右的酬金。
    這個律師費是迄今為止他打過的官司中，最高的一次收入了。
    正所謂富貴險中求，有相應的收入、就會有相應的風險，倒也能夠接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