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花園中，兩個孩子在剛剛上凍的太液池邊玩耍嬉
    一個身量極胖，圓滾滾的像個團
    一個卻身形纖長單薄，巴掌小臉在初雪映襯下愈加眉目如
    夏守忠帶著一群宮女太監守在不遠
    愁眉苦臉的看著兩個孩子，眼睛一眨都不敢
    “六皇子，琮兒，你們過來些玩，可別靠近湖水太”
    六皇子搓了一個雪團朝賈琮頭上砸來！
    “知道了，夏公公，囉嗦！”
    “賈琮，看打！”
    賈琮身形靈活閃過，反手也抓起一團雪球扔回去！
    “六皇子，接招！”
    陪小屁孩打雪仗什麽的最沒趣了！
    若不是知道眼前這小胖子是當今正宮皇後唯一嫡出之子，他才懶得陪著他
    是吃下雪天吃烤肉不香？
    還是涮鍋子不香？
    正在這時，戴權也帶著幾個小太監從東內走
    “守忠，這個就是恩侯的兒子？”
    戴權的聲音忽然響起，在這薄雪時間，顯得幹巴巴
    夏守忠全神貫注的盯著兩個小祖宗，被忽然出現在身後的戴權唬了一大
    連忙躬身屈膝：“奴婢給戴總管請安，這下雪天氣，您老人家怎麽親自過來了？”
    戴權是大明宮掌宮內監，論身份地位權勢還在夏守忠之
    “老聖人讓咱家領恩侯兒子過去看”
    戴權的眼睛望向在雪地裏撒歡的賈琮，目光宛若幽譚深不可
    這孩子模樣生得極好，一雙桃花眼顧盼神飛，像極了賈赦年輕時候的樣
    讓他湧起幾分說不上是戒備還是憎惡的情緒
    當年也是這麽一雙眼睛跟在那個天之驕子身後，最終那人落得下場淒
    如今這雙桃花眼又進了宮……
    夏守忠聽戴權這麽一說，一顆心立時“突突”亂跳起
    他知道賈赦因為那場滔天巨變恨極了永泰
    永泰帝對賈赦這個昔年視為親子一般的人，也再沒有往日的和藹可
    同樣恨之入
    “琮兒，過”
    夏守忠深深吸了口氣，揮手將還在跟六皇子嬉鬧的賈琮喚了回
    “這位是大明宮掌宮內監戴總管，親自帶你去見見老聖”
    當著戴權的麵，他就算有滿肚子叮嚀囑咐卻連一句話都不敢說出
    賈琮抬眼望向滿頭銀發，卻麵如敷粉的戴權，心頭微
    這貨活脫脫就是後世影視劇中的東廠掌印太監模樣！
    當即躬身一禮，脫口而出：“賈琮見過廠公！”
    夏守忠額上瞬間冷汗直冒，這孩子聰明伶俐，怎麽忽然管戴權叫成了廠公？
    戴權麵無表情，手中拂塵輕甩，淡淡瞅了賈琮一
    “如今可沒有東廠西廠給咱家管……”
    “行了，先隨咱家去東內，免得老聖人著”
    六皇子徒垚“噸噸噸”跑了過來，拉住賈琮不
    “戴內監，你要帶賈琮去東內看皇祖父嗎？我也去！”
    夏守忠心中微
    天璽帝徒煜膝下六個皇子，三位公
    徒垚最小，又是皇後唯一嫡出之子，身份貴
    永泰帝徒樘雖然極其不中意徒煜，對徒煜這個幼子，卻看得宛若眼睛珠子一
    賈琮一個人去見太上皇或許還有凶險，有徒垚在身邊卻可保萬無一
    就連戴權看見六皇子徒垚都臉上堆起幾分笑意：“老聖人正想著六皇子呢，那就一起去”
    說著一手牽起一個，緩步朝東內大明宮行
    賈琮隻覺得戴權的手極冷，又極滑膩，宛若握著一條毒蛇，心裏愈加發
    在戴權身上他連一分好感都感覺不
    自他進宮以來，從宮門侍衛統領到夏守忠，乃至天璽帝徒煜都對他異常親熱密
    唯獨這個狀如東廠廠公的老太監，讓他感覺十分不自
    夏守忠等戴權一行人遙遙走得不見蹤影，拔腿就往勤政殿方向狂
    賈赦可是出了名的混不吝，倘若賈琮在大明宮受了半分委屈，他必定不會再
    剛剛跟皇室緩和的關係，又會歸於零
    …………………………
    大明
    永泰帝徒樘依然端坐在龍椅上，連姿勢都沒有換一
    “皇孫叩見皇爺爺，賈琮拜見老聖”
    小胖子徒垚與賈琮雙雙跪地，大禮參
    “六小子起來去那邊玩”
    永泰帝徒樘先讓六皇子徒垚平身，自去一旁的錦榻上玩
    細長眼睛卻盯著禦座之下跪著的小小孩童，臉色陰晴不
    “賈琮，抬起頭來，給朕看”
    賈琮緩緩抬起頭，一雙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正視永泰帝徒
    “這孩子長的真像恩侯……”
    永泰帝徒樘心頭微顫，沉沉歎了口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賈代善也是帶著這個年紀的賈赦來給他
    一樣的桃花眼，眉目如
    一樣的粉妝玉裹，宛若瓷娃娃精致可
    如果不是當年那場滔天巨變，這孩子也應該叫他一聲“皇爺爺”
    隻是，現在一切都回不去了……
    賈琮對龍椅上的老人第一印象十分不
    沒來由覺得裹在明黃常服下的那個人，其實是個瘋
    渾身上下都帶著幾分莫名危險的氣
    跟剛剛看見天璽帝徒煜時候的感覺完全不一
    “平身吧，你也去垚兒身邊坐，咱們好說”
    永泰帝徒樘輕輕揮了揮
    六皇子徒垚從繡塌上滾落下地，小胖手拉著賈琮坐在自己身
    將一堆永泰帝徒樘專門用來哄他玩的玩具推給賈
    九連環也有，七巧板也有，泥人陶馬也有，林林總總，堆滿錦
    他的那些姐姐哥哥們年歲漸長，大婚的大婚，開府出宮的開府出
    就連如今還未出宮最小的五哥也比他大了三四
    好容易在這深宮遇見賈琮這麽個同齡人，自然歡喜不
    賈琮卻連半點想玩玩具的心思都沒有，心裏滿滿都是戒
    這東內大明宮裏宮外鴉沒鵲靜，連一點活人聲息俱
    隻有兩雙眼睛，一直有意無意死死盯著
    連他的每一個動作，甚至，每一個微表情都不曾放
    一雙眼睛的主人宛若冰冷毒蛇，那是戴
    一雙眼睛的主人是個隱形精神病患者，自然是永泰帝徒
    正在賈琮心神不定的時候，忽然聽見永泰帝徒樘的聲音遠遠飄
    “賈琮，你不喜歡這些玩具？那你平日在家裏都做什麽？”
    “可上學了沒有？”
    賈琮低下頭，暗中直撇
    為什麽每一個人都要問他有沒有上過
    他卻不知道，這是因為賈赦當年在上書房打架給這些人留下的印象實在太
    老老實實地回答：“看書，寫字，上次學裏墮馬傷著了，告了假，還沒”
    他實在摸不清楚這瘋子一般的太上皇心思，哪怕他兩世為人，未免還是有些發
    小胖子徒垚將兩隊陶人士兵在錦榻上整齊排
    笑嘻嘻地道：“看書寫字有什麽好玩的？以後你常進宮來，陪我玩打仗好不好？”
    “六小子，你也少淘氣些，可仔細你父皇找個理由揍”
    永泰帝徒樘隻有在跟這個嫡孫說話的時候，語氣裏才帶著幾分身為人祖的親和溫
    徒垚笑彎了雙眼：“父皇揍我，我就去找母”
    天璽帝徒煜跟皇後是少年夫妻，感情極
    隻是因為那些年陪著徒煜宮裏宮外的煎熬，壞了身子骨，所以才隻有徒垚這麽一個嫡
    永泰帝徒樘還沒說
    外間忽然一陣喧嘩，打破了東內大明宮宛若死水般的沉
    “皇上駕到！”
    “奴才恭請聖安！”
    宮外呼啦啦跪下一大群
    賈琮眉頭微展，悄悄舒了口
    天璽帝來了，賈赦自然也來
    再讓他在這沒有幾絲活人氣的大明宮裏待下去，隻怕他也會跟永泰帝徒樘一樣發
    見天璽帝帶著賈赦進來，賈琮與小胖子徒垚也都跪下
    “見過父”天璽帝半跪行
    賈赦卻延遲了數秒，才頂著一雙熊貓眼，心不甘情不願的跪了下
    “賈赦叩見老聖”
    “老九起來吧，六小子，賈琮，平”
    他叫其他人都起來，卻唯獨沒有叫賈
    “老三，今天回來又跟老九打了一架？”
    賈赦跪在地上，一聲不言
    沒了先太子徒烔，他再也不願意跟徒家的人序
    見他不理會，永泰帝徒樘換了個稱呼：
    “恩侯，你心中還在恨朕？”
    “所以，這麽多年都不進宮來看看朕？”
    賈琮似乎能看見賈赦藏在心中的滔天怒火，心內擔憂宛若實
    自家這個便宜老子不安牌理出牌的緊，真惹急了，怕是連太上皇麵子都不會
    賈赦依舊一言不
    永泰帝徒樘心中怒火漸濃，抬高了聲
    “當年朕是如何待你？！”
    “跟皇子可有半分分別？！”
    “就為一點小事，你生生恨了朕十來年？！”
    賈赦倏地抬起頭來，死死盯住龍椅上那張寡淡老
    “一點小事？！”
    “老聖人若是能讓二哥，讓我嶽父滿門老幼死而複生，赦便無恨！”
    甚至就連賈代善都是因為救永泰帝身受重傷，引動舊患複發，含恨辭
    天璽帝徒煜臉色劇變，恨不得捂住賈赦的
    “恩侯，慎言！”
    賈赦口中的二哥就是這大明宮裏的最大禁忌，原太子義忠親
    “混賬！”
    “你還敢提你二哥？！”
    “若不是你們這起子混賬在背後慫恿，他怎麽敢做出那些大逆不道的事？！”
    永泰帝徒樘隨手抓起禦座上的銅鎮紙便朝賈赦狠狠砸來！
    “賈恩侯，你莫要以為朕真不舍得殺你？！”
    賈赦昂然看著飛來的銅鎮紙，瞳仁驟然緊縮，卻半步不
    “連二哥你都能生生逼死！何況於我？！”
    賈琮在永泰帝拿起銅鎮紙的瞬間，早已衝過去用小小的脊梁護住賈
    “爹，小心！”
    下一刻隻覺背心劇痛，不由得暗罵：“特麽的，這永泰帝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一言不合就下這麽大力氣打人！”
    他擔心賈赦再受傷，索性雙眼緊閉，裝作昏迷不醒的樣
    這一下變生肘腋，天璽帝與賈赦都還沒來得及反應，賈琮已經受傷倒
    賈赦俯身抱起賈琮大步衝出大明
    就在出宮的一刹那，賈赦停住腳步，轉頭怒視永泰帝徒
    “赦今日便回家閉門謝罪！”
    “大好頭顱，待爾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