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腦後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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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山老林裏突然鬧鬼,可怕是可怕,但也沒啥,畢竟大軍在手,人多。
    而且夜半雞叫這種事兒,也不是沒發生過。
    但這一切有了前期鋪墊,循序漸進,則不同。
    從最早的大可汗入山林而亡,親衛嚇得倒退而出。
    再到乞顏宗元橫死,五千將士被斜教祭祀。
    更何況,現在連自家將士,也一起哭了起來,哭著哭著還發出驢叫聲。
    個個就跟被妖魔鬼怪附身了一樣。
    這換誰來不害怕啊?
    就是白起站在這裏,都得擔心四十萬陰魂來索命吧?!
    乞顏金瀚真不是能力不行,這種不可抗力,換誰來沒辦法。
    他往自己大腿上砍了一刀,吃著痛,這才停止了不由自主的驢叫。
    四下望了眼,看見隨時要潰逃的將士們,他立即意識到局勢的緊迫性。
    乞顏金瀚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冷靜。
    盡管自己也感到害怕,但他作為一軍主將,必須穩定士氣,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
    這已經是乞顏部最後的家底了。
    如果就這麽丟在了深山老林,八部內亂,甚至會比預想中,來的更快。
    “將官以上,維持曲營秩序,士卒緊密相連,保持警惕!”
    乞顏金瀚迅速下達將令。
    盡管有些將士仍舊情緒緊張,但主將堅定的聲音,讓他們稍微穩定了一點。
    東胡大軍雖說仍在哭喊驢叫,但總算是慢慢維持住了陣型,確保了將士之間,保持緊密的隊列。
    彼此之間,緊密相連,也更安心一些,能有效防止,將士受到恐怖景象的影響,而離隊失散。
    乞顏金瀚又喚來一員偏將,想要派遣精銳深入,將一邊驢叫一邊哭的漢軍士卒,給搜出來。
    但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士氣不振,也別多想了。
    萬一那劉雉兒,再搞出什麽更邪乎的東西,局勢更糟糕。
    “撤走!”
    乞顏金瀚下令,他也不管了,撤出山林就算成功。
    東胡將士們,在黑夜之中,急切地向後撤離,心中充滿了恐懼不安。
    他們在山林中,跌跌撞撞地奔行著。
    雖然有乞顏金瀚,提前派出引路的兵馬在。
    但四周視野被黑暗籠罩,軍中準備的火把不多,仍舊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
    突然,前軍來到了一個陡峭的山崖前。
    黑暗中無法分辨,引路的士卒,提前打出手勢,想讓後麵的將士停下來。
    但倉促之間,因為心中恐懼,腳步慌亂,將士們實在沒能停下來。
    前麵的將士沒停下來,後麵的將士,也就下意識跟著走。
    可臨近了山崖前,最前頭的那些將士,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沒路了啊!
    但還不待他們轉身退走,後麵迫切想要離開這陰森山林的將士,就擠了上來。
    前麵的將士,直接失去平衡,一個接一個地,從山崖邊緣,摔落下去。
    “啊!!!”
    他們一邊哭著,一邊發出驚叫聲。
    聲音在黑夜中回蕩,令人心悸。
    稍後一些的將士,意識到前麵是懸崖峭壁,走不通,又目睹了同伴墜崖,更加惶恐不安。
    但沒啥用。
    後麵還是有不明白狀況的將士,在往前頭擠。
    任憑前麵的將士,如何拚命掙紮,保持平衡,都被不明所以的後方將士,給擠下了山崖。
    乞顏金瀚暗呼一聲不好,他將火把大多都聚在中軍,畢竟中軍是人數最多,也最為重要。
    現在前麵出了問題,也沒辦法,隻能下令將火把傳遞到前麵去。
    前軍亮堂了起來,可中軍、後軍,就難受了。
    掉落聲和慘叫聲持續不斷,在他們看來,就是前軍將士,就跟著了魔了一樣,排著隊跳崖。
    大腦一片空白,根本沒功夫思考,到底是什麽情況。
    在這群東胡將士們的腦海中,仿佛浮現了前軍將士們睜著空洞無神的眼睛,嘴唇發紫。
    然後朝著後方的自己,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然後縱身跳下山崖。
    每個人心中,都帶著極大的心理壓力,無不是感到身體顫抖,手足無措。
    害怕自己也會像前軍將士一樣,被妖魔附體,主動跳崖。
    頓時,一股無助恐慌的情緒,彌漫在每個人的心頭,不斷加劇。
    “不要慌亂,維持秩序,有序後撤,換一條山道行進!”
    “躲避山崖邊緣,找其他路徑,就能撤走!”
    乞顏金瀚麵對著這恐怖的場景,心中充滿了無奈。
    可縱然他及時采取了措施,也沒能起到任何效果。
    大軍直接崩潰了。
    東胡將士們,一個接一個地失去了理智。
    有人尖叫著,有人嚎啕大哭,有人顫抖著試圖逃離。
    但越是如此,就越是混亂,被推搡墜崖的人,就越多。
    場麵變得,更加詭異恐怖了幾分。
    山崖邊緣,成了一條通往死亡的道路。
    東胡將士們的身影,一個接一個地消失在黑暗中。
    慘叫聲伴著哭聲、驢叫聲,回蕩在整個山林中,讓人膽寒。
    乞顏金瀚也是失魂落魄,他感到無法承受更多的壓力。
    麵對連續的墜落聲和慘叫聲,他的思緒已經開始混亂,判斷力受到了幹擾。
    “跑”
    乞顏金瀚心中隻有這一個念頭。
    這種亂局之中,他什麽都做不到,如果駐足太久,他自己甚至都可能受其所害。
    要知道,那些山林裏的漢軍,可是還沒有動手啊!
    能活幾個是個,爺先跑了。
    乞顏金瀚孤身穿過雜亂的樹林,尋著一處坡地。
    “這裏能抵達山下”
    乞顏金瀚往下望了眼,坡地陡峭艱險,但擺在他麵前的,隻有這一條路。
    他咬了咬牙,蹲下身,雙手抱住雙膝,整個人圈成一團,直接來了個無敵風火輪,滾落坡地。
    脊背磕著坡地上的碎石、斷木。
    乞顏金瀚甚至已經能感到,自己渾身是鮮血。
    但聽著那絕望的哭喊聲驢叫聲,逐漸遠去,心中竟是有一些慶幸。
    “別叫了,把東西留下,咱們也該撤了。”
    哭叫一陣,劉恪嗓子都有些啞了。
    不知道東胡人現在是個什麽狀況,不過估計那群蠻夷肯定是被嚇得夠嗆。
    畢竟知道緣由的自家將士,都戰戰兢兢的,更何況連連被嚇著的東胡人?
    馬括用力止住了哭啼,整個人心肝都在顫著。
    要不是看著皇帝哭著叫著,樂在其中。
    就連那拉車的驢,都順眼了許多,他早就跑路了。
    劉恪招呼著將士們,一同將備好的大漢旗幟插好。
    同時撿著粗織斷木,隨便搭了搭了,勉強圍了個大營出來。
    這可比火油什麽的好使多了,還便於攜帶。
    燧人氏要有這天命,哪還需要鑽木取火啊?直接給普羅米修斯饞哭了。
    “好了,去合浦郡城吃宵夜!”
    劉恪拍了拍手,上了驢車。
    這麽驢叫一陣子,驢子好像跟他更親密了。
    頗有一種,人驢合一的感覺。
    “這【驢叫】到底是跟【嚎啕大哭】合成好,還是跟【高粱河車神】合成好呢?”
    劉恪哼著曲兒,領著大軍下山去,收拾了五萬東胡大軍,接下來接手整個高州,就容易得多。
    就在漢軍離開了沒一會兒。
    乞顏金瀚也終於滾落到了平地上。
    他獨自一人,呈大字型躺在地上,渾身酸痛,不斷喘息著。
    身心俱疲。
    他無暇多想將士們如何,隻是回頭望了眼山林。
    此時的山林,隻剩下寂靜空曠,仿佛恢複了平靜,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突然間,一道熾烈的火光,劃破夜空,迅速蔓延開來。
    整個山林被火焰籠罩,紅光映照著四周的樹木和地麵,煞是慘烈。
    乞顏金瀚:
    幸好跑了,這要是留在山林裏,多半得死。
    “高州,隻怕是守不住了。”
    乞顏金瀚有些不知道何去何從。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活著,是好還是壞。
    對乞顏部來說,應該是好的。
    畢竟這一仗,把家底都打沒了,最後能剩一個上得了台麵,頗有威望的名將,來收拾殘局,恢複生氣,比真的啥都不剩要好。
    但對整個東胡八部來說,不一定好。
    沒有乞顏金瀚,乞顏部很快就會被人吞的骨頭渣子都不剩。
    因為太快了,以至於一時間出不了什麽亂子。
    但乞顏金瀚如果著手收拾殘局,這骨頭渣子,也會不那麽好啃。
    勾心鬥角之中,八部就會越來越亂。
    “走一步看一部吧”
    乞顏金瀚長長歎了口氣,馬刀也在車輪滾滾的時候,不知丟到哪兒去了。
    他拄著一根樹枝,站起身來,一瘸一拐離開。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族人的屍骨之上,格外艱難。
    “陛下,這馬刀是哪來的?”
    漢軍往合浦郡城而去,路上馬括望著劉恪手上那頗為精美的馬刀,有些不解。
    “這個啊?當然是撿的,難不成還是偷的?”
    劉恪將馬刀拋給馬括:
    “你誘敵有功,這馬刀就賞給你了,正好,你倆都姓馬,緣分。”
    “這”
    馬括遲疑片刻,還是收下了。
    據說皇帝向來致敬先祖,孝桓皇帝也沒放過,真要偷,也不是不可能。
    不一會兒,漢軍來到了合浦郡城之外。
    馬括道:
    “陛下可是打算詐城?”
    皇帝三日奪三郡,東胡語說的比東胡貴族還地道,他也是有所耳聞。
    劉恪看了他一眼。
    真不愧是【百謀百失】,隨口一句都能是錯的。
    東胡製式甲胄都沒有,怎麽裝成東胡人?
    還不待劉恪動作,隻見得城頭上警惕著的東胡士卒之中,有一個漢人模樣的將領,偷偷摸摸射了一箭出來。
    緊跟著,便是一陣箭雨。
    劉恪眼疾手快,在箭雨之中撈著了那支箭,剪上纏著一小張紙。
    馬括見此一幕,更加懷疑馬刀的來源不幹淨了。
    “奇了怪了”
    劉恪打開白紙,隻覺得奇怪。
    馬括不禁問道:
    “紙上寫了些什麽?”
    劉恪道:
    “隻是城內的一些情況,另外說要獻城與我軍,其已安排人在城北密林之中,要去林中詳談。”
    “陛下,這不可信啊!”
    馬括趕緊反對道:“指不定是東胡人特意設下的陷阱!”
    劉恪皺眉看了眼馬括,又看了眼白紙。
    他明明已經讓傅玄策,提前一步,偷入城中,遊說之前士亥設置的內應。
    按照計劃,應該現在就能直接入城才對。
    畢竟在山林裏弄出驢叫啼哭,是臨時想到的計策。
    最初隻是想著,將東胡人引出來,然後打一個大迂回,趁虛裏應外合進城,再據城而守,等待大軍匯合。
    要是內應開城不及時,很容易被回撤的東胡人給堵上。
    不過既然馬括都這麽說了,劉恪還是選擇相信了白紙。
    “走吧,點齊二十名精銳,隨朕往林中去一趟。”
    “莫要被城中守將,看出了異樣。”
    “是”
    馬括有些慫,但礙於皇帝執意如此,也隻得先讓士卒們探一探林子,自己親自提著馬刀相隨。
    “林子沒有埋伏。”
    前方士卒來報,馬括這才算鬆了口氣。
    劉恪點頭,讓眾人加快速度,趕到林中。
    林中幾個人影,見著有人前來,便問道:
    “前麵能說得上話,是哪位?”
    劉恪駕著驢車,往裏走:
    “朕乃大漢天子。”
    “皇、皇帝陛下?”
    那人吃驚道,雖然他是士亥的內應,知道交趾覆滅之後,士亥投降給了大漢,現在就應該幫大漢朝廷做事。
    但知道親自領軍來此的是皇帝之後,仍然心中震撼萬分。
    劉恪笑了笑:
    “將軍難道認為,朕做不了大漢的主嗎?”
    那將趕緊行禮:
    “隻是料不到陛下能親臨戰陣。”
    “在下士高,乃公子亥家臣,早年受命隱於高州,隻等有機會,便歸附漢室!”
    “將軍高義啊!”
    劉恪隨口讚了幾聲:
    “東胡人淩虐百姓,不通治理,士亥一直心向大漢,朕是知道的。”
    “將軍屈身從賊多年,如今總算是苦盡甘來。”
    士高就差沒當場翻個白眼,士亥是不是心向大漢,他還能不知道麽?
    不過現在就得心向大漢,不隻是士亥,他也得心向大漢。
    士高頓了頓,肅然道:
    “陛下說的是,如今城內空虛,正是收複大漢故土的好時機。”
    “請陛下寬心,城南處的城門,乃我管轄之地。”
    “底下也召集了一些心腹,待得夜色再深一些,便可獻出城門。”
    說著,他還深深一拜。
    劉恪卻更加覺得奇怪。
    這像士高像是跟傅玄策,壓根沒有交流一樣的。
    完全就是看著乞顏宗元、乞顏金瀚率軍離開,又見著漢軍來到城下,才特意來投的樣子嘛!
    劉恪不禁問了一句:
    “可有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來找過你。”
    “呃,現在可能胖了點,特征是老喜歡把別人家當自己家,還特別能吃。”
    士高搖頭。
    這
    沒有趙寧護送,傅玄策也能迷路?
    忽的,城頭一陣鼓聲大作,喊殺之聲四起。
    一旁站著看天的馬括,第一時間想拔腿就跑。
    這不明顯是中計了嗎!
    士高肯定是來誘騙漢軍的!
    “怎麽回事?”
    劉恪看向士高,這內應該不會反水,把傅玄策給宰了,然後設下了如此計謀吧?
    “不、不知”
    士高也是緊張萬分,手足無措。
    “隨朕去看一看。”
    劉恪將士高往驢車上一按,就往林外走去。
    與漢軍將士們匯合,隻見一員將領,從城頭上,拋了個圓不溜秋的物件。
    “這是什麽?”
    劉恪把驢車往前開了幾步,瞅著一個頭顱。
    也不是傅玄策的啊!
    身邊驚魂未定的士高,卻是立即驚呼道:
    “是合浦郡城的守將!”
    “嗯?”
    合浦郡城裏,當然是守將最大,而且還是乞顏部的親信。
    乞顏宗元與乞顏金瀚離開之後,應當就是他統率城中守軍。
    為何會丟了腦袋?
    劉恪下意識往城頭望了眼。
    隻見城頭上一片震耳欲聾的喊殺之聲。
    突如其來的殺戮之下,城頭上的東胡守軍紛紛陣亡,很快,便有一將占領了城頭。
    而後城頭上出現了傅玄策的身影。
    他直接改換了旗幟,衝著城下大聲道:
    “陛下可速速入城!”
    而那員突然暴起的將領,以及其親信,也紛紛喊道:
    “恭迎王師進城!!”
    劉恪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既然傅玄策在,就沒問題,於是乎領著大軍,進了城。
    第一時間,占據各處要地之後,便登上城頭。
    城頭上屍橫遍野,慘狀令人發指,隻要長著東胡人模樣的,一個幸存者都沒有。
    劉恪見著又胖了一些的傅玄策,不解道:
    “傅愛卿,這是怎麽一回事?”
    傅玄策一臉笑容,引薦著身邊的一員將領,道:
    “這位是侯君延將軍。”
    “臣正是得了侯將軍相助,才得以破城。”
    隻見那員身軀挺拔,麵如重棗的將領,拱手道:
    “末將侯君延,於五年前被強征入行伍。”
    “這些年渾渾噩噩過下來,才發覺東胡人之惡。”
    “但東胡人勢大,末將不敢違逆,隻得在暗中積蓄力量,尋找機會相助大漢。”
    劉恪不知道侯君延話裏幾分真假,但其獻城有功是真,便也打著太極:
    “將軍高義,朝廷正需要將軍這樣的忠臣良將!”
    侯君延未有再行禮,而是昂著脖子,似是有些居功,道:
    “末將久在高州,卻也聽過陛下的英武事跡,心慕不已。”
    “如今大漢興複再望,還請陛下接納!”
    劉恪倒是不怎麽在意,有功勞有傲氣,也是應該,隻是回應道:
    “朕才是要感謝將軍的義舉!”
    劉恪與侯君延客套一二,許諾了不少賞賜,這才找著傅玄策。
    這家夥膽子是真的大。
    正兒八經的內應,不用,找了個不知根不知底的。
    雖然從侯君延的親信數量來看,勢力權柄比士高要大,但這也太冒險了吧!
    吃得多,按理來講,是腸胃大,膽兒也這麽肥?
    傅玄策卻隻是悄聲道:
    “陛下,此人腦後有反骨,不可重用。”
    反骨?
    劉恪把侯君延的能力麵板調了出來。
    【姓名:侯君延(邦士)】
    【年齡:27】
    【統率:90;武力:95;智略:78;理政:44】
    【特性:反骨、狂傲、奇謀、好戰】
    還真是有反骨。
    狂傲,暫時還不明顯,似乎也有一點。
    能力是真不錯,也算是一個能和狄邯對標的大將了。
    就是忠心方麵,應該不像狄邯那樣,一個半臉麵具就能拉滿。
    不過劉恪也不在意,腦後有反骨,難道他就不敢用了嗎?
    此時侯君延擦去身上血跡,前來諫言道:
    “陛下,雖然末將如今已經將城中東胡人斬殺一空,但乞顏宗元與乞顏金瀚所部,仍有五萬大軍。”
    “若是等到他們回師圍城,我軍兵馬不多,也不好守。”
    “末將已備好火油、滾石檑木,請陛下先行布防,另外再與軍中主力相告,速速匯合,才好與東胡大軍抗衡。”
    侯君延的手,輕輕撫摸著胸甲。
    示意著他已經做好準備,眼神中透著自信和果斷。
    劉恪頷首,提前做好了準備,確實有大將之姿。
    就是白準備了。
    “乞顏宗元已死,東胡大軍已然覆滅在山林之中,隻怕連那乞顏金瀚,也自身難保。”
    “這”
    侯君延聽聞此話,眉頭微微皺起,似乎難以置信。
    “陛下,您說東胡五萬大軍,已經覆滅了?“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難以掩飾內心震撼。
    一時之間,思緒都有些混亂,心中湧起各種疑問。
    漢軍才三千人啊!
    僅僅隻是乞顏宗元所部,就已經有五千人。
    哪怕乞顏宗元輕敵冒進,中了埋伏,後麵還有乞顏金瀚的五萬大軍接應。
    三千人打五萬人,那五萬人怎麽可能,一夜之間,就被消滅了呢?
    侯君延甚至都覺得,自己可能出現了幻聽。
    或者說,還有更多的漢軍在此,隻是皇帝沒有告訴他。
    劉恪見此,隻是搖了搖頭,對傅玄策道:
    “傅愛卿,你再替朕走一趟,就說合浦郡已經拿下,東胡大軍全軍覆沒。”
    “讓嶽少保和狄邯兵分兩路,將高州餘下郡縣,全都拿下。”
    “是。”
    傅玄策倒是不疑有他,以少勝多,這事兒皇帝難道還幹的少了嗎?
    “朕就去歇息了,諸卿自便。”
    劉恪打了個哈欠,又是哭又是驢叫的,持續了大半夜,他真累了。
    望著皇帝漸漸離開城牆,侯君延的臉上,流露出矛盾的表情。
    他既渴望相信皇帝的話,同時又懷著深深的懷疑。
    不斷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試圖理清思緒。
    最後還是選擇用事實說話,在城頭上守了一夜。
    還真給他抓著幾個幸運逃離山林的東胡士卒。
    隻是那些士卒已經神經錯亂,本以為回到合浦郡城,能逃出生天,卻發現城池已經被漢軍占領,更是毫無神智。
    第二天劉恪都醒了,往城頭上看了眼,就看到一夜未睡,黑眼圈明顯的侯君延。
    侯君延拱手深深一禮,比之昨夜更加恭敬:
    “還請陛下明示,究竟發生了什麽?如何會有這樣的奇跡?”
    也不知是震驚不已,還是一夜未睡累得慌,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顯得格外迷茫。
    劉恪隻是笑了笑:
    “朕乃大漢天子。”
    隨後擺了擺手:
    “侯將軍下去休息吧,朕來守一陣。”
    望著神經兮兮的侯君延,劉恪覺得時機正好。
    對這種狂傲有反骨,但是又不缺智謀的人,就得這麽整。
    顯得自己比他更強,更神秘,先給他鎮住了。
    ——
    金陵。
    普六茹阿摩帶著殘兵敗將,勉強逃回了江東。
    普六茹部的這次出征,可謂是眾望所歸,而後大失所望。
    都說乞顏部把家底賠了個幹淨,還折損了大可汗。
    他們損失也不輕。
    不過那都是對於普六茹部,整個部族而言。
    就普六茹阿摩本身來說,他恨不得開幾壇百年老酒慶祝一下。
    本來地位不穩固,差點被廢的自己,卻一躍成了新的汗王。
    還趁著大營失火,在亂局之中,把兄長普六茹阿伐也做掉了,解決了後患。
    現在雖然普六茹部本身勢力衰退,但普六茹阿摩卻是勢力大漲。
    而且普六茹阿摩更是樂得見到,大可汗死後的八部內亂。
    內亂了,他也不怎麽怕,畢竟江東有長江天險,固守就行。
    內亂的越狠,他就有越多的時間,來恢複實力。
    “汗王,當真不趁虛攻打瓊州嗎?”
    沈光侍立在普六茹阿摩身邊,很是不甘心。
    明明已經得知瓊州大亂,漢軍一時之間無法抽身的消息,汗王竟然還是選擇退走不戰。
    明明這是個絕佳的機會啊!
    瓊州世家在前麵,乞顏部的殘兵敗將在後麵,漢軍根本顧不上普六茹部的兵馬。
    沈光對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隻要進入瓊州,那些反叛的世家大族,必然以禮來降。
    到時候漢軍前後受阻,糧秣又不太夠吃,隻能西走交趾。
    而普六茹部得了瓊州,甚至還有占據高州的機會。
    不僅能消除接連兵敗的負麵影響,還能擴大地盤,從而讓新汗王穩住地位。
    其他部族,必然也會紛紛示好,大業可期。
    “不妥,你不了解我父。”
    普六茹阿摩陶醉似的,摸著汗王的冠冕。
    一會兒戴在腦袋上,一會兒又拿下欣賞,如此反複。
    “”
    沈光啞然。
    自登位成為新汗王之後,普六茹阿摩嘴裏的“我父”,通常指的是大漢天子。
    而不是普六茹先。
    之前殺了普六茹先,謀權篡位的時候,他們還商量著之後怎麽帶兵去搞漢軍,怎麽先弑生父再弑義父。
    怎麽地位更高兵馬更多,還變得更慫了呢?
    “報!”
    忽然有一探馬而至,奉上情報。
    沈光粗略一看,便是大驚。
    普六茹阿摩倒是很是平靜,道:
    “怎麽,我父可是平定了瓊州之亂?”
    沈光搖著頭:
    “不是。”
    普六茹阿摩都沒有多想,很自然的說道:
    “那就是乞顏部的殘兵敗將,被殺了個幹淨。”
    沈光嘴角抽了抽,道:
    “汗王神機妙算。”
    “劉漢帝吸引乞顏金瀚、乞顏宗元出城,將乞顏部剩下的五萬大軍,全殲於山林之中。”
    也不怪沈光驚歎,甚至隻怕連大漢文武,也想不到皇帝能迅速消滅乞顏部剩餘的五萬兵馬。
    就這消息,任誰聽了,都得膽寒。
    沈光更是不得不佩服起普六茹阿摩的謹慎。
    如果真的率軍入瓊州,如今可真是禍事了。
    他原本還有些自負的心態,瞬間逆轉,隻剩下敬畏。
    “漢帝也是你能稱的?”
    “本汗是可汗,那我父便是天可汗,明白了嗎?”
    “是”
    沈光也是發自內心的點頭稱是。
    別說普六茹部的可汗了,就算是正兒八經的東胡大可汗,不也是被漢帝追著射,給弄死了麽?
    稱一句天可汗,也沒什麽。
    甚至沈光現在,竟然還因為自己出身漢人,而覺得有幾分自豪。
    呼——
    普六茹阿摩雖說已是想到,但聽到確切的消息傳來了,心中還是驚歎不已。
    在這一刻,他無比感歎著自己的明智,慶幸沒有輕率地與大漢為敵。
    果然,有的父親能殺,而在有的父親麵前,就隻能當兒子。
    普六茹阿摩又默默感慨了一陣子,為自己的明確決定,暗暗慶幸了一番。
    不過他也不是沒考慮過,東胡和大漢,屬於水火不容。
    縱然他認了大漢天子為義父,也未必能保得一生太平。
    現在大漢實力還有不足,可能不會急著攻江東,但總有一天會為敵。
    普六茹阿摩不覺得自己擋得住。
    不過他也不在乎。
    就算漢軍真有一天來打江東,他躲在金陵當鴕鳥就是。
    反正能享受一天是一天。
    想到此處,普六茹阿摩吩咐道:
    “你替本汗下去準備一番。”
    “我父既然已經收拾了乞顏宗元與乞顏金瀚,現在估計已經在回師瓊州的路上了。”
    “瓊州叛亂,覆手可平。”
    “你令人準備些商船,都送到瓊州,就算是作為慶賀我父大勝歸來的禮物。”
    “這”
    沈光還有些猶豫:
    “現在瓊州還未平定,若是我們送了商船去,送到了世家手上,萬一被認為是勾結瓊州世家,與天可汗為敵怎麽辦?”
    “快點去!”
    普六茹阿摩一臉不耐煩的模樣,大喝道:
    “再磨磨蹭蹭的,本汗就派你領軍去攻打大漢!”
    “是是是!”
    沈光忙不迭的應著,他遭了什麽孽要麵對如此酷刑啊?
    他就算自負勇武,也不覺得自己的腦袋,經得起棋盤一敲。
    也好,估摸著將商船開到瓊州的時候,瓊州之亂,就已經平定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