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澡盆渡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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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繡衣使傳來消息,石周曷部汗王石周曷阿虎,已經派遣嫡長子石周曷阿邃,率領五萬兵馬,抵達了江陵。”
    “此時應該已經在稍作休整後,沿江布下了重兵,進行固守。”
    稟報消息的,並不是如往常一般,是個普普通通的傳令兵,而是一個身形矯健,人高馬大的將軍。
    “哦?石周曷部的反應,這麽快嗎?”
    劉恪一眼看去,此人正是歸降而來的桂陽郡郡守,魏成憲。
    【姓名:魏成憲(上士)】
    【年齡:44】
    【統率:75;武力:88;智略:73;理政:70】
    【特性:鑽營】
    魏成憲的能力還不錯,比較全麵,作為郡守,足夠挑起一郡之地的軍政。
    就是年紀稍大,沒有太多成長空間。
    而且對魏成憲的忠心,劉恪其實也有點持懷疑態度。
    漢人想要在東胡治下,擔當地方要員,要麽足夠忠心且能力過硬,要麽就得和東胡貴族,有著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說明白了,就是你得是自家人。
    以侯君延的能力,都沒能擔任一郡郡守,能力遠不如侯君延的魏成憲,卻可以做到。
    可見其必有反常之處。
    劉恪約莫能猜到一二。
    看魏成憲的特性,就知道,這是個懂得鑽營的人。
    這麽一個喜歡鑽營,投機倒把的人,劉恪自然得持懷疑態度。
    不過魏成憲著實有功,直接獻上了桂陽郡,減少了漢軍的糧秣損耗,保全了將士性命。
    不然強攻桂陽郡,還挺麻煩的。
    這種棄暗投明的行為,也值得作為榜樣,大力宣傳。
    因而劉恪還是覺得,這魏成憲可以用上一用,畢竟也是個難得的人才。
    “石周曷阿邃沿岸布防”
    “這樣的話,接下來怎麽渡江,就得再琢磨琢磨了。”
    劉恪陷入深思,索性讓魏成憲,將其他軍中將領,都召入帳中議事。
    一般來說,大軍過江河,都是搭浮橋。
    大幾萬的兵馬,要是單純用船運,那得運到啥時候呀?
    所以一般都是直接搭浮橋。
    一架浮橋一天能過萬人,多搭幾架,十幾萬人的大軍,兩三天就過去了。
    如果對麵有敵軍,應付起來也簡單,換個地方重新搭就行。
    但在所有的江河之中,長江是個例外。
    江麵太寬了,也沒枯水期,所以自古以來,便被稱為長江天險。
    過長江隻能用船運,而且效率很低,還非得走港口。
    無視港口隨便靠岸,就容易擱淺,就算沒擱淺,最後還得將士們淌水過去。
    而淌水上岸,如果穿著重甲,那就是在送死。
    要是不穿甲,一上岸,那也是送死。
    因而,這渡江自古以來,便是個大問題。
    就連近代的那支強軍,渡起江來,也不容易,在渡湘江時就付出了傷亡過半的慘重代價,還被迫改變了最初的戰略計劃。
    不過說來倒也有意思。
    長江天險,向來是南方割據政權用來自守,讓北方政權無從下手。
    現在的長江天險,卻是自南向北,成了北方東胡人,用來抵禦漢軍北伐的天險。
    不一會兒,漢軍眾將魚貫而入。
    帳中顯得有些人才濟濟。
    除了嶽少謙、薛嘉、趙寧、狄邯、樂順、李景績、馬括、雷蘭、巴尼漢,這些老麵孔之外。
    還有一個上身赤果,一身腱子肉的壯漢,以及一個大胡子肌肉猛男。
    都是嶽少謙在荊南撿垃圾撿來的。
    這嶽少謙在打仗方麵,挑不出任何毛病,但發掘人才的能力,遠遠不如蕭元常。
    平時就喜歡提拔那些抽象玩意兒當副將,重點提名馬括。
    不過確實都有些可取之處。
    那上身容易被和諧的壯漢,就是五溪蠻王沙裏別。
    【姓名:沙裏別(上士)】
    【年齡:38】
    【統率:60;武力:92;智略:64;理政:58】
    【特性:短見】
    武力值當真不錯,可惜缺少獨領一軍的能耐,統率差太多,連當先鋒都隻能帶個三五百人。
    隻能當個勇將、鬥將,給那些獨當一麵的大將們,當當副將,或者索性就是個貼身護衛。
    特性倒是沒什麽問題,短見,就是見識少,五溪蠻子,土鱉一個很正常。
    就這些天裏,沙裏別看到漢軍的甲胄、兵刃,已經不知道震驚多少次了。
    尤其是那發射後會彈出音律的床弩,更是讓沙裏別連連稱其,驚歎不已。
    而另一個大胡子肌肉猛男,名喚敬道榮。
    【姓名:敬道榮(中士)】
    【年齡:30】
    【統率:69;武力:88;智略:32;理政:33】
    【特性:自信】
    以嶽少謙發掘人才的眼光,想找個像雷蘭那麽平平無奇,卻又比較好使的先鋒都不容易。
    這敬道榮被嶽少謙發現時,他還自稱乃零陵上將,突出的就是一個自信。
    不過稍加約束,勉強用用,還算可以。
    而這敬道榮和沙裏別,都可以補充嶽少謙個人武藝的短板。
    除了這些將領之外,軍中有名有姓的,還有個主薄呂奉父。
    劉恪本來是想召著呂奉父也來一同商議,畢竟這家夥除了108的武力值,智略、理政都有80多,算得上有些頭腦。
    不過呂奉父不願意。
    皇帝好幾次血濺朝堂,群臣也有過當朝互搏。
    閱遍史書,朝議時的全武行,那可太多了。
    還有那鐵拳無敵魏季舒,管你是人是鬼,哐哐哐就是三拳,誰人不知曉其大名?
    萬一遇著朝堂暴力,一個政見不合,挨一頓胖揍,磕著碰著受了傷,可就吃大虧咯。
    呂奉父願意隨軍,是新科士子裏,第一個入行伍的士子,就是因為害怕在朝堂議事時,意外挨揍。
    現在讓他在軍中參與議事?
    沒門兒!
    當兵的,有一個算一個,哪個不是在軍營裏憋得慌,哪有脾氣好的?
    又都是將軍,手頭上都有兩把子力氣,估摸著平時說服不了誰,都是直接上手互撕。
    軍營議事,肯定比朝堂議事,更加凶險!!
    所以呂奉父很執著,也沒什麽野心,隻想當個普普通通的小主薄。
    清點戰損,盤算糧秣,挺自在的。
    還能跟那些剛剛從交趾來的監軍,給將士們宣講宣講,咱們為何而戰。
    “咳咳——陛下可是在為渡江發愁?”
    聽著咳嗽聲,就知道是薛嘉在說話。
    荊南的瓢潑大雨,軍中將士淋過雨後,有不少都染了些風寒。
    偏偏這個病秧子隻是照舊,習慣性一頓猛咳,看著隨時要掛了,卻愣是還有一口氣。
    “薛卿有何妙計?”
    劉恪望向薛嘉,軍中能出奇謀的,也就薛嘉一人了。
    嶽少謙智略也過了九十,但更偏重於戰略,打起仗來四平八穩。
    這時候他又有點懷念賈無忌。
    賈師,痛哉!
    薛嘉理了理思緒,拱手道:
    “既然石周曷部已經派人支援荊北三郡,如此一來,占據長江天險,也算是占盡了地利。”
    “我軍若要全員渡河,隻能從孱陵港出發,而孱陵港的正對麵,就是江陵港。”
    薛嘉忽然頓了頓,見眾將都望向了自己,這才繼續道:
    “兵以詐立。”
    “此話怎講?”
    薛嘉麵色紅潤,眼中有光,就像回光返照一樣。
    熟悉的人看到這一幕,就知道薛嘉心裏已經有了計策。
    這家夥腦子裏一旦有了主意,就開始回光返照,說話也連貫不咳嗽了。
    但返照完,他就是不死。
    “用兵貴在用謀,縱然我軍將士驍勇善戰,但東胡人已經沿江重兵布防,這種情況下,強行渡江,是下下之舉。”
    “隻要有可能,就得以計行詐,去製造沿岸防線的薄弱點,從而爭取以較小的代價,成功渡過大江。”
    嶽少謙點頭,如果能用更巧妙的辦法,渡過長江,自然比強渡更好,於是乎,他便出言問道:
    “計從何而來?”
    薛嘉笑吟吟道:
    “陛下水淹長沙,威震天下,石周曷部之中,已經沒多少將領,敢率軍與陛下一戰。”
    “這石周曷阿邃,隻怕也是因為石周曷阿虎,實在找不到放心之人,才迫不得已,派遣嫡子率軍來到了江陵。”
    “也隻有這種出身的將領,才絕對不會投降於我軍。”
    巴尼漢如今已經十九歲,成年了,但還是有些小孩子心性,低聲道了句:
    “也沒那麽絕對。”
    眾將不禁會心一笑,有普六茹阿摩珠玉在前,哪有絕對不會投降於大漢的東胡人呢?
    薛嘉也是笑了笑,繼續道:
    “調兵遣將,遣的是忠將,而非能將。”
    “如此一來,石周曷阿邃的個人能力,就是這整條防線上的縫隙。”
    侯君延之前在石周曷部當官兒,對石周曷阿邃有些了解,便道:
    “軍師,這石周曷阿邃確實隻是中人之姿,算不得什麽名將,至多有些勇武,為人少智。”
    “而且性格和其父一般,十分暴虐,動輒便是殺人刨心,很是不得人心。”
    “若是如此,確實可以利用一番,試一試反間計,看看東胡軍中,或是荊北三郡中,是否有不滿東胡人統治,又看不慣石周曷阿邃暴虐手段的能人誌士。”
    狄邯聽聞,則是皺了皺眉頭,能影響戰局的反骨崽沒那麽好找啦。
    “既然石周曷阿邃為人少智,說不準會有一智謀之士隨軍。”
    “那號稱一步百計的劉賓,在荊南之戰中脫身,說不定,現在就在石周曷阿邃軍中。”
    狄邯對劉賓的計謀,還是很忌憚的,這次劉賓是碰上了皇帝,要是北伐的主帥是他,或者是嶽少謙,隻怕都難討得幾分好。
    畢竟百年難遇的暴雨,和武聖再生,可都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手段。
    薛嘉接話道:
    “狄將軍說的不錯,是不是劉賓,暫時還無法確定。”
    “但石周曷阿邃為人少智,縱然石周曷阿虎擔心下麵人的立場,也必然會有派人替他出謀劃策。”
    “那麽我軍則可施以虛虛實實之計,來迷惑東胡人。”
    “從船隻入手,隻需這般這般”
    “船隻?”
    劉恪聽得,忽的一陣鬼魅湧上心頭,提議道:
    “我部六萬大軍要盡數渡過長江,少說也得近千條船,我軍船隻吃緊,從民間也征調不了太多,既然如此,又要行虛實之計,不如從民間調用些澡盆。”
    “澡澡盆???”
    眾將聽得都有些懵逼。
    船不太夠用,很正常。
    大漢隻要有船,基本都投入到海貿之中去了。
    海上絲綢之路的利益太大了,就踏馬跟搶錢一樣,這船就是錢袋子,錢多了,得拿錢袋子裝啊!
    將拿去商用的船隻,都調到荊南來,也不現實。
    路途太遠了,而且現在大漢的收入,不少都是靠和呂宋貿易,供貨、補貨、賣貨,到處都得用船。
    少一兩條船沒事,少上大幾百條船,十有會出亂子。
    可船隻不夠,所以選擇澡盆渡江??
    好像也不是不行。
    用澡盆確實可以渡江。
    就是費時費力不討好,真乘著澡盆渡江,就算成功上岸了,將士們也已經筋疲力盡,剩不了多少戰鬥力。
    敬道榮想了想,覺得自己已經領會了聖意,目光炯炯有神,扯著大嗓門嚎道:
    “陛下妙計啊!”
    “不錯,既然如此,就用澡盆渡江!!”
    “一來能讓船隻不那麽吃緊,二來,還可以誘騙東胡人主動出擊,把戰場放到江麵上。”
    “東胡人的水性,不怎麽好。”
    “也就是軍中一些,出身於荊州本地的漢人士卒,才識得一些水性。”
    “加上江陵港裏頭的戰船也不多,戰鬥力平平。”
    “我軍水師雖然未有出動,但大多都是南人。”
    “基本都識得水性,即便所能征集到的渡船,都是普通的民用船隻,在江麵上的作戰能力,也極為不俗。”
    “當年陛下帶著商船和步卒,就能剿滅橫行南海的大海盜,隻要東胡人敢在江麵上進行攔截戰,覆手滅之,不成問題。”
    敬道榮無比自信,就像是站在長江上的大艦上一般,仿佛已經將戰局盡收眼底,東胡人徹底敗亡。
    一時間,帳中諸將都有些被這種自信所感染到。
    這個大胡子,是真特麽勇啊!
    不過轉念一想,好像也沒什麽問題。
    敬道榮也沒說錯的地方啊!
    當年皇帝就是帶著幾千步卒,和從世家大族手裏搜刮來的商船,把盤踞南海多年的大海盜給滅了,還順手平了夷州。
    眾將又是一陣議論。
    皇帝再怎麽能打,澡盆渡江多少還是有點離譜了。
    這可是長江天險啊!
    不過最後還是都認可了這一決策,畢竟是虛虛實實,又不是真要靠著澡盆和東胡人打。
    要是真能讓東胡人冒險,開船來到江麵上,進行攔截作戰,將登陸戰變成水戰,也算是驚喜了。
    雖說他們這些人裏,沒幾個懂得水戰,但東胡人肯定比他們更加不堪!
    定下計策之後,嶽少謙忽然接過話,強調道:
    “這渡江一戰,嶽某隻有三點要提。”
    “其一,靈活機動,其二,耳聰目明,其三,組織有序。”
    “靈活機動,就是要保持大軍的機動性,渡江不易,即便軍師已定下計策,也不能輕敵。”
    “一些糧秣輜重,不必要的東西,能省則省,務必要輕便,保證我軍能夠進退自如。”
    “耳目聰明,則是必須消息靈敏,若有風吹草動,必須要第一時間做出應對,時刻關注東胡人的動向。”
    “這最後的組織有序,應當不用嶽某多言。”
    “說得好!有軍師和嶽少保在,東胡宵小之輩,縱然再派出十倍兵馬把守沿岸,我軍也能輕易破之!”
    魏成憲握緊了拳頭,大力吹捧著兩人。
    這一文一武,就是軍中僅在皇帝之下的第二、第三人,威望很高,能力很強,吹捧兩下拉拉關係,不吃虧。
    從最開始,魏成憲就一直在積極表現著自己。
    像是那種匯報軍情的事情,都是下頭的傳令兵來執行,魏成憲卻親自來報,也就是為了在皇帝麵前不斷露臉,表現一番罷了。
    一邊的雷蘭見此,臉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魏成憲做的這麽明顯,即便是他,也已經察覺出了其用意。
    不就是來搶先鋒的嘛?
    不過這也讓雷蘭,有了些危機感。
    之前大漢軍中缺兵少將,以他的能力,不僅穩穩當當的當著先鋒,偶爾還有自領一軍的機會。
    但現在軍中人才濟濟,而且以前一直跟他一同擔任先鋒的巴尼漢,又展現了十足的進步,還有個南越土著的身份,在軍中有大量族人,已經給了他很大壓力。
    又來了個魏成憲。
    那沙裏別和敬道榮,看模樣,似乎也武力不俗。
    雷蘭偷偷摸摸看了眼侯君延。
    他喜歡行險,覺得侯君延也和他差不多,喜歡用奇謀。
    但人家卻是能獨領一軍的大將。
    如果能請教一二,學上兩手,就好了。
    劉恪注意到雷蘭的小表情,約莫也猜到了他心裏的想法。
    拿下長沙郡之後,孟徽和嶽麓書院,著實給他帶來了不少驚喜。
    首先就是公羊儒基本夠用了,雖然還沒有個領頭羊,但也能開始辯辯經,宣揚思想,開始投桃報李、以牙還牙。
    對穩固統治、堅定北伐信念,以及號召天下的漢人百姓反抗東胡人,都是有用的。
    “拿下川蜀之後,考慮開設講武堂吧,就以嶽麓書院為基礎,文的要學,武的也要學。”
    劉恪沒過多猶豫,反正他是嶽麓書院的院長,說一不二。
    至於上任院長孟徽?
    被他砍了。
    你幫過石周曷聰,還是著名隱士,影響太惡劣了,不砍伱砍誰。
    不過劉恪沒動孟氏,反而直接讓孟氏挑了個族中英才,擔任長沙郡守,順便還給了他們大漢商會的份額。
    孟氏自然甘之如飴,孟徽是誰?真不熟。
    不僅捧著朝廷,還帶頭批判了一番孟徽。
    你就算拚著九族都不要了,也不能和東胡人沆瀣一氣啊!
    偷生小人,簡直孟氏之恥,漢家之辱,皇帝殺得好!
    雷蘭還在想著學習進步的可能性,那邊魏成憲直接開始請命了:
    “陛下,既然都已經定下了,不如由末將來擔任先鋒。”
    “末將可先行一步,率軍前往渡口,再往沿海收集渡船,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三五百條渡船應當不是問題。”
    “咱們攻打荊南的速度很快,不僅是民間,一些東胡人遺留下的大小船隻,也都沒來得及撤走,加上咱們大漢乃是天命之所向,要想獲得渡船,應當不難。”
    劉恪點頭,以魏成憲的能力,用作先鋒,算是大材小用了。
    不過作為降將,魏成憲想積極表現立功,倒也沒問題。
    而且雖然已經定下計策,有這樣那樣的渡江方式。
    但總的來說,還是得按著常規的強渡方案,去做準備。
    必須得全員登陸,如果隻有大幾千上萬人,別說什麽虛虛實實了,管你是虛是實,兵馬不夠,麵對在長江沿岸,嚴防死守的東胡重兵,也隻有被趕回水裏喂魚的份兒。
    按照繡衣使與哨騎兩方一同探出來的消息,算上石周曷阿邃支援而來的五萬兵馬,整個荊北起碼有八萬可戰之兵。
    這可不是小數目。
    劉恪想了想,先鋒至關重要,還是得給值得信賴的人員,便道:
    “這一仗,朕另有安排。”
    “不過魏卿新近歸降,立功心切,朕也能理解。”
    “按照之前軍師之計,朕可與你三千兵馬,以呂奉父為主薄,自領一軍,自羅港而出,橫渡長江。”
    “若能成功渡江,也算是大功一件。”
    魏成憲雖然沒撈著先鋒,但也比較滿意。
    兵馬雖少,但能夠自領一軍就不錯了。
    隻要自己好好把握,不,自己肯定能把握住。
    東胡人有幾斤幾兩他很清楚,確實很能打,但也確實打不過漢軍。
    有漢帝領軍在孱陵港和江陵港之間,牽製東胡人,他在側麵偷偷摸摸渡江,應該不難。
    這不是輕輕鬆鬆就能到手的功勞麽?
    立了功,再操作一番,他以後的地位,肯定比在東胡時,要更高。
    “多謝陛下!”
    魏成憲匆匆拱手言謝,立刻便帶著親兵,下去準備了。
    一邊的雷蘭有點欣慰,魏成憲那麽積極,還是沒撈著先鋒之職!
    看來還得是自己!
    很可惜,雷蘭失算了。
    “趙寧。”
    “末將在。”
    “朕令你為先鋒,渡江後,當為首功。”
    “是。”
    趙寧拱手領命,言簡意賅。
    他不是個很會表露情緒的人,他的內心,遠遠沒有言行那麽簡單。
    當年他父親,老順平侯,在朝中世家重臣各種使絆子之下,不僅滿門皆亡於戰場,還讓渡江之戰,功虧一簣。
    漢室再無重歸長安的可能。
    甚至臨死前,都在大喊著渡江。
    作為順平侯一脈的獨苗,孤兒趙寧是有這個執念的,繼父兄之誌,成父兄未竟之業。
    當年在大漢僅剩一城,隨時要亡國的時候,趙寧毅然決然,前來投奔,就是存著一絲絲心願。
    而趙寧投漢之後,皇帝就借著亂七八糟的理由,在朝堂上,將刻意構陷老順平侯的世家重臣,拿棋盤給砸死了。
    那時候,趙寧就已經深深記下。
    這輩子,興許真的有機會,帶著漢軍渡江,以慰父兄在天之靈的那一日。
    興許是三十年,五十年,但隻要等,說不定真有機會。
    隻是沒想到,機會來的這麽快。
    四年。
    僅僅四年,就從一城之地,打回到了長江邊。
    這時候先鋒一職,對趙寧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帳中眾將都是一陣錯愕。
    趙寧居然在大帳裏,還和他們在一起議事?!!
    臥槽,居然見著沒失蹤的趙寧了??!
    這可比長沙郡中百年難遇的暴雨,還要百年難遇啊!
    時間一晃,便來到了四月。
    漢軍足足在長沙郡,休整了四個月的時間。
    畢竟賑濟洪災中的災民,確實耗費時間精力。
    不過這也再度拉近了,漢軍將士們和大漢百姓的距離。
    所有漢軍將士都參與到了賑濟、救災之中。
    再加上年初陳伏甲從交趾送來,已經調教好的第一批寫作監軍讀作政委的宣傳委員,漢軍將士的精氣神,已經來到了巔峰。
    中途還有些小意外,竟然有義士在汝南郡舉義兵,號稱“歸義軍”,帶領農人百姓,反抗起東胡人的統治。
    甚至打退了東胡人的第一波平叛,支棱了起來!
    而且這歸義軍的首領,竟然還是劉恪的老熟人。
    “張議平?”
    “當年我放走他的時候,還以為他會回到交趾郡中,然後感受人情冷暖心灰意冷,這樣,我大漢就又能夠收獲一員大將。”
    “沒想到人直接失蹤了。”
    “現在倒是出來了,不僅出來了,還帶來了這麽個大驚喜!”
    “義軍啊義軍”
    “隻怕已經有七八年,沒有過起義了啊!”
    劉恪頗為感慨,當年的一步閑棋,沒想到竟是在陰差陽錯之下,在另一個賽道中,發揮了極大作用。
    人心思漢,各地起義,大量義軍在東胡後方多點開花,是劉恪早在火燒普六茹部水師時,就計劃好的。
    隻是一直沒人開出第一槍,等到今年,才終於開始有了火苗。
    “既然起兵的是張議平,就不用太擔心了。”
    “張議平能文能武,統率足有95,而且謀定而後動,這時候起兵,必然有把握。”
    “別說是打退第一波東胡人,一路打過來,和漢軍匯合,也不是沒可能。”
    劉恪派了個繡衣使,看能不能和張議平接觸到,兩邊一起搞點事兒。
    如果能成,北伐的進度,必然又能再度加快。
    不過這不是重心,畢竟現在漢軍連長江都還沒過,距離中原的汝南郡,太過遙遠了。
    當下的目標,還是渡江。
    四月中旬的時候,已經可以著手準備渡江了。
    漢軍將士們,喊著號子,將一艘艘征集到的渡船,集中到一起。
    在孱陵港附近的江麵上,到處都是各種各樣的船隻,大到用來運輸物資的板船,小到漁民打漁的漁船。
    當然,那一個個澡盆,才是最引人注目的。
    劉恪一直都在關注船隻調集的情況,必須盡可能多的征集船隻,然後將所有的兵馬運過江去,而後船隻折返,再運送後續支援、補給。
    他大致測算過,按照長江的寬度,即便是在渡江條件良好的情況下,船隻渡過長江,往返一趟也需要大半個時辰的時間。
    而對岸東胡人的布置,並不太清晰。
    不過既然東胡人也準備了四個月,那麽一應的器械武器,肯定是充足的。
    至少比起他在渡江抵達長沙郡時,更加占優勢。
    趙寧的先鋒兵馬,約莫要在對岸,在東胡人的重兵把守之下,先堅持大半個時辰以上,才有可能等來後續大部隊的增援,壓力極大。
    而且這次劉恪不能上岸,將自己當萬人敵使。
    這次他還有個澡盆渡江的計劃,虛虛實實嘛,大風大浪的海上不太可能,但在這江麵上,澡盆未必不能當樓船巨艦使。
    無數的漢軍將士充當纖夫,將船隻拉到岸邊,統一排列起來。
    聚集在孱陵港的船隻,越來越多,足足有七八百艘各式船隻。
    不過因為薛嘉之計,真正能用的,完全用來運輸漢軍將士們的船隻,並沒有那麽多。
    所以才需要趙寧帶著先鋒兵馬,先獨自支撐一陣子。
    劉恪看著一眼望不到邊的船隻,不禁滿意的點了點頭。
    雖然並沒有超過一千艘,但是這已經是他們能征集到的所有船隻了。
    畢竟僅僅是一個荊南的船,能有這麽多,已經算是軍民一心,民眾極度配合了。
    第一次擔任先鋒的趙寧,顯得格外活躍,見著船隻齊並,隨時可以登船渡江,便對著先鋒兵馬,大喝一聲道:
    “動作都快一些,陛下有令,近日就會渡江,必須做好萬全準備!”
    他在說道“渡江”兩個字的時候,聲音都不由得顫了顫。
    “是!”
    將士們大吼著回應,近日就會渡江,他們也很清楚。
    畢竟這些天的夥食,都好上了不少。
    每天能吃上一頓肉食。
    監軍做的思想工作能跟上,將士們的基本待遇,也得跟上。
    劉恪從來沒打算苛待過將士,就算將士們再怎麽能吃苦,也一樣。
    將士們為了國家上戰場,把腦袋懸在褲腰帶上,和東胡人拚死血戰,那麽國家富裕了,給他們更好的待遇,是應當的。
    反正是是呂宋的錢。
    再過了兩日後,一切準備就緒。
    “陛下到!陛下到!陛下到!”
    劉恪再度來到孱陵港,除了魏成憲與呂奉父,從羅港而出的部分兵馬外,其他將領,紛紛前來迎接。
    眾將以嶽少謙為首,率先拱手道:
    “末將參見陛下!”
    一應將領,也是隨後一起放聲大吼:
    “末將參見陛下!”
    劉恪小小滿足了一下虛榮心,不過這排場還不夠。
    這才哪兒到哪兒?
    距離長安都還遠著,更何況整個天下呢?!
    劉恪深吸了一口氣,身軀微微一震,用一種極其低沉的聲音說道:
    “諸位,今天朕沒什麽要多說的,你們都清楚,要怎麽對付胡狗。”
    他的目光淩厲,一字一頓:
    “朕隻希望,你們在戰場上,能打出大漢雄風,讓那些東胡人知道,什麽叫做漢人不可辱!”
    劉恪的聲音漸漸高漲,充滿激情和鬥誌,【演說家】的天命,即使是這些言簡意賅的話語,也能讓每個人都振奮起來。
    而後他望向了趙寧,渡江是趙寧的主場,他不用說太多,隻是再次一聲令下。
    “打了勝仗,人人有賞!”
    “來人,把東西抬上來!”
    而後親兵們,便立刻抬上來幾個木箱子。
    打開箱子,裏頭不是金子銀子,而是一枚又一枚的勳章。
    劉恪一眼便看到,數萬將士們眼中,那無法抑製的渴求。
    不是金銀,卻遠勝金銀。
    他笑眯眯的說道:
    “勳章勳章,有勳才能拿,把仗打好,才有的拿。”
    說著,他自己給自己掛上了一枚。
    “朕是會打仗的,朕調集船隻也是有功的,所以朕先拿一枚。”
    “至於剩下的,打了勝仗之後,再行頒發,這是榮譽,至於封賞,那是另外的。”
    有沒拿過勳章的將士還有些不解,不給犒賞金銀,先給勳章啊?
    一個老卒見此,將胸口的一枚勳章擦了擦,捏著勳章邊緣,對著那不明所以的將士道:
    “不懂?摸摸看,這個,三級戰鬥勳章!”
    “三級戰鬥勳章?”
    那將士下意識摸了摸,立時便感覺到,心裏有股壓製不住的戰意,格外鼓舞人心。
    “我也要弄一枚。”
    三軍將士們,不約而同的想著,人人都對新的勳章,貪圖已久。
    這回得是什麽勳章?
    渡江勳章?荊州勳章?
    “陛下萬歲!”
    “大漢萬年!!”
    三軍將士們的聲音充滿了豪情壯誌,呼喊聲響徹雲霄,如同雷鳴般威猛而震撼。
    氣勢如虹,戰意已經達到了巔峰,旌旗飄揚,戰鼓咚咚,隨時可以投入到戰鬥之中。
    劉恪大手一揮,也不拖泥帶水,直接道:
    “好!士氣如虹,果然是我漢家兒郎!”
    將士們高舉著手中的兵器,目光熾熱的盯著劉恪,鼻孔裏喘著粗氣。
    作為先鋒的趙寧,直接將亮銀槍插在了地上,鏗的一聲,抽出腰間佩劍,大喝一聲,下令道:
    “全軍登船!”
    組織有序是嶽少謙提出的準則之一,漢軍貫徹落實的很充分。
    各支部曲未到江邊前,就被告知了一切渡江紀律。
    要求隊伍開到江邊時,必須先止步,絕不許走近渡船。
    甚至每條渡船,都特意編有號碼,專門規定了其所能載人數及貨物數,甚至還標明了坐位次序。
    這樣,依照著船隻能渡多少人,就讓多少人到渡口沙灘上,再以此登上,預先指定好的那條船。
    而將士們隻能排成一路縱隊,依次上船,不許幾個人同時上船,這就杜絕了爭先恐後的現象。
    甚至嶽少謙還特意在每條船上,都配備了一名船長。
    即使是將官,乃至將軍,上了船之後,也得服從這位船長的管理。
    在如此紀律嚴明之下,登船根本出不了半點意外,而且極為迅速,毫不拖泥帶水。
    一眾將領,都不由得佩服不已,真不愧是嶽少謙,六萬大軍在這麽個不算太大的港口中登船,竟能如此有序。
    隻這一份能力,就已經是他們比不上的了。
    劉恪也是頗為歎服,這是他做不到的,於是乎順手看了眼,嶽少謙的麵板。
    【姓名:嶽少謙(國士)】
    【年齡:40】
    【統率:104;武力:70;智略:92;理政:85】
    【特性:忠貞、挺身、廉潔、機變、一身正氣】
    無可挑剔的能力,無可挑剔的特性。
    劉恪都開始琢磨著,等到渡江之後,索性直接兵分兩路算了。
    一路,由自己親自帶領,轉進川蜀大地,攻滅石周曷部。
    一路,則由嶽少謙帶領,攻打新野、宛城,和汝南的歸義軍匯合,伺機以待。
    將士們開始依次登船。
    但和良好的秩序不一樣,雖說是按著規定好的載人數量承載,但幾乎所有的船隻,都有不同程度的超載情況。
    大船可能稍微還好一些,超那麽一兩個人,看不出有多少影響。
    可是很多小船的船身,已經到了吃水線以下。
    坐在船上的將士們,隻要稍微有些大幅度的動作,船身就搖搖晃晃的,極其不穩定。
    甚至還不如那些,被皇帝拿繩子牽著,嵌了個驢頭裝飾,又掛了個輪子當救生圈,一同渡江的澡盆,來的穩當。
    不過也沒什麽人覺得不對勁。
    賑災、後勤,都已經做的焦頭爛額。
    能調來船隻就不錯了,六萬大軍渡江,雖然因為船隻的大小、規格不一致,很難算清楚到底具體要用多少船隻,
    但想來肯定是不夠用,超載了也很正常。
    而這一幕,被對岸一直關注著江麵情況的東胡斥候,給發現了。
    並及時上報給了石周曷阿邃。
    “殿下,漢賊登船準備渡江了!”
    “據我觀察,大小船隻約有七百艘,但因為船隻大小不一,規格不同,很難估算出兵馬數量。”
    “不過船隻的吃水線很深,顯然全都超載,漢軍數量不會少。”
    “還有”
    “還有什麽?”
    “還有澡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