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他逃,他追,他插翅難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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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些日子的時候,侯君延就領劉恪軍令,率軍沿江而上,繞到了江陵郡與襄陽郡的交界要道之中。
    因而順手就將石周曷先,派去向襄陽城求援的探馬,給逮著了。
    雖說遠在襄陽城的大賀履,預料到江陵的危局,哪怕沒有求援,也提前派兵,掙紮了一下,試圖南下支援江陵。
    但被侯君延率部一通廝殺,打退了回去。
    於是乎,本就支援不太堅定的大賀履,便也不再多做糾結。
    襄陽是襄陽,江陵是江陵。
    作為一個東胡名將,多少得有些邊界感。
    而且大賀履還準備按著兒子的計劃,找準時機將血書送給出去呢,逼得太急太烈,拉了太多仇恨,萬一漢軍不管不顧就要強攻襄陽,他還怎麽拖延時間拉蒲前部下水?
    因而侯君延也沒想到,千難萬難的絕北道,就這麽輕鬆成功了。
    這可又是一件大功。
    李景績見著襄陽這邊沒有動靜,就突發奇想,想要分出三千人,奇襲江陵城後方。
    侯君延立即應允,雖說他手中就五千人,分了李景績三千人之後,僅剩兩千人。
    但襄陽城這邊,多半已經不敢出擊,就連探馬都未曾增派,好像不將江陵的死活放在眼裏。
    哪怕真要出擊,也不一定能抓得到他,兩千兵馬反而更靈活。
    而且
    李景績單獨帶兵,肯定是要吃敗仗的。
    真不是他侯君延傲氣,看不上李景績。
    李景績根本就贏不了,這是朝野內外公認的事實。
    用李景績的敗仗,來襯托自己絕北道的成功,不是更加顯得自己功勞過人嗎?
    等到太陽從天邊,探出小半個頭來的時候。
    李景績已經率部抵達了江陵城之下。
    江陵城中,幾名方才剛上了城頭的輪值東胡人,顯然還沒睡夠,正兀自哈欠連天的發著呆。
    冷不丁見著北麵官道上,打出了漢軍的旗幟,那幾個東胡人,立時困意全無,全都慌了神。
    一時間,呼喝聲、告急的筒鼓聲,立馬噪雜成了一片。
    “全軍止步,安營紮寨!”
    李景績原本就沒指望,靠著奇襲取城。
    東胡人也未曾懈怠,第一時間就緊急閉上了城門,壓根不給他機會。
    其實老李心裏也清楚。
    就算江陵城的東胡守軍,當真因為懈怠,而大開城門,讓他有機會進城。
    麵對城中守軍,多半是得敗走的。
    而且若是東胡人趁著他入城之後,把城門一關,他甚至跑都跑不脫。
    因而李景績麵對這看似固若金湯的江陵城,也不以為意。
    在離城一裏半左右,便揮手下令,止住了繼續進軍的勢頭。
    隨著其一聲令下,眾漢軍將士們,就這麽大大方方的,在城外安營紮寨了起來。
    “報,稟大人,不好了!”
    “城外有一支漢軍兵馬!”
    本就大病初愈,昨天還被漢軍渡江的消息,刺激的不輕,又被休屠弼喊醒,痛斥一通。
    石周曷先幾乎徹夜未眠。
    也就隻是天快亮時,方才眯了一小會兒。
    而後便在親信的急報聲之中,撐著下了塌,連洗漱都顧不上,匆匆登上城頭。
    “什麽?這怎麽可能?”
    一上城頭,便見著正在安營紮寨的漢軍,石周曷先整個人都不好了。
    本以為漢軍主力還在江陵港屯駐,距離強攻江陵,還有一些時日。
    沒想到竟有一支偏師,繞江來到了江陵城北麵。
    雖說還未攻城,但已經算是兵臨城下,迫在眉睫。
    “該死,快,去叫休屠弼來見我!”
    石周曷先也不知道,自己病重的這些日子裏,到底耽誤了多少事情。
    登時便有些慌了神,緊著便嚷嚷了一嗓子,那名親信便急忙下了城頭,將休屠弼喊來。
    “大人喚末將來有何事?”
    休屠弼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隻是見到石周曷先之後,也未有行禮。
    石周曷先這時候,也不想糾結這些旁枝末節。
    休屠弼這個人,就是很典型的東胡人,不拘禮數,口無遮攔,但能力確實強。
    再加上他自己如今腦中混沌,拿不出什麽主意,又斷然拒絕了北逃的提議,想要死守江陵城。
    隻能依仗休屠弼。
    “將軍來得正好,漢賊已經有一支偏師,到了北門外駐紮,如今形勢頗為焦急,將軍可有什麽禦敵良策?”
    休屠弼對石周曷先還是有些不滿的,畢竟最好的良策就是跑路。
    你江陵城再怎麽易守難攻,也比不得襄陽城。
    齊聚所有兵力、糧草輜重於一城,才有把握禦敵於外。
    而且襄陽城裏還有投石砲,你江陵城裏有什麽?
    不過既然石周曷先問了,休屠弼也隻能就當前的局勢,分析一通:
    “末將來前,已觀望過漢軍,以安營紮寨的規模來看,其總兵力,至多也就三千人而已。”
    “我軍未有收到消息,應該是徹夜奔襲而來的,將士皆疲,其實並無多少戰力可言。”
    “而且領軍之人,乃李景績。”
    “江陵如今有些耳目閉塞,漢軍派出些許偏師,我軍很難及時知曉,但主力大軍,仍在江陵港,這是毋庸置疑的。”
    “無論如何,隻要漢軍主力未動,江陵城都不會有失陷可能。”
    “這支漢軍兵馬,多半是為了兵臨城下,方便城中有心之人伺機而動,裏應外合而設置,多半不會主動攻城。”
    “不過我軍仍要及時出擊,將之擊破,若不然,軍心民心隻怕有失。”
    “若要論及禦敵良策,末將鬥膽懇請大人,準許末將率部三千,出城迎敵,將之退走,應是不難。”
    休屠弼膽氣極壯。
    已經初步具備了名將之姿。
    畢竟如今東胡八部之中的名將,門檻條件,就是不能被漢軍的勢如破竹,給嚇破膽。
    而且他的戰略眼光也很不錯。
    根本不曾被漢軍的突然殺至所嚇倒,仔細探聽消息,分析局勢之後。
    不但不打算固守城中,反倒是準備趁著李景績立足未穩,一鼓作氣給他錘爛。
    “不可,萬萬不可,大人,那劉雉兒生性狡詐,手段卑劣,無所不用其極,呂宋人早已苦大漢久矣!”
    “而那李景績自入行伍以來,從未有過勝仗,天下人皆知!”
    “劉雉兒遣其輕兵前來,其中必然另有蹊蹺,我軍當依照軍師生前定下的計策,先固守為上,待得襄陽的大賀履派遣支援,兵馬齊整之後,再與漢軍一戰也不遲!”
    “是啊,諸位弟兄說的不錯,江陵有城牆之固,何必與敵戰於野,固守待援,方才是上策來著!”
    “不錯,如若此時與敵戰,稍有差錯,後果不堪設想,還請大人三思!”
    江陵城中的東胡人,都已經被漢軍的赫赫兵威,給嚇壞了。
    畢竟這名將之姿,也不是誰都有的。
    而且劉賓雖死,但他定下的戰略方針,幾乎得到了所有東胡人的認可。
    就是固守,無限拖延漢軍的進軍速度,打不過我還拖不住嗎?
    此時城中諸多軍將,一聽休屠弼,居然暗戳戳的蠱惑石周曷先,想要率部出城作戰,登時便全都哄亂了起來,爭先恐後七嘴八舌地,吵成一片。
    這讓本就大病初愈,腦中一片混沌的石周曷先,頭暈目眩不已,不堪其擾。
    “夠了,都給我閉嘴!”
    聽得一眾軍將在那兒喋喋不休,在石周曷先忍不住大喝一聲。
    沒別的緣由,他本身年輕時,就是石周曷部中的名將,年老體衰很多事情顧不上,但名將之姿還在,不慫。
    而且昨天就打著戰死沙場的主意。
    這休屠弼昨日雖然勸他北逃,但今日漢軍兵臨城下時,至少敢戰。
    反觀其他人。
    比之休屠弼早一步登上城頭的人,可不少。
    石周曷先也沒少問過破敵之策。
    別說敢帶兵出城一戰的了,全都是三緘其口,整個兒一群木頭人。
    眼下休屠弼給出了退敵之策,他們反倒是群起圍攻上了。
    而且除了沿用劉賓之計外,沒有任何諫策。
    這叫石周曷先,又如何能穩得住神?
    他將馬刀猛地往城牆上一砍,劈落一陣灰石粉塵,怒不可遏。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見得石周曷先暴怒如此,正嚷得起勁的一眾軍將,頓時全都被震懾住了。
    自家老將軍雖然年事已高,又大病初愈,但餘威仍在,無人敢撫其虎須。
    於是便也不敢再多言,退到一邊,又恢複到之前三緘其口的乖順模樣。
    隻是心裏在想什麽,無人知曉。
    “休屠弼,若是讓你率部出擊,能有得幾成勝算?”
    周圍一靜,石周曷先腦子裏,也稍稍清醒了些。
    李景績的赫赫敗績就擺在眼前,他當然不會太過擔心。
    但漢軍不可能不知曉,說明這一部兵馬,隻是擾亂江陵軍心、民心的虛招。
    漢軍後續兵馬,必定正在計劃著什麽,陰謀詭計不可不防。
    說不定還會有偏師,冒險深入腹地,從而隔絕自襄陽而來的守軍。
    如此多番考慮之下,那麽率先擊破李景績所部兵馬,穩定城中軍心、民心,就很有必要了。
    如若不然,城中異動,一旦漢軍主力大舉趕到,那劉雉兒乘著驢車振臂一呼,指不定江陵直接就從內部攻破了。
    “若是現在立即出城而戰,當得有五成勝算,再不濟也能周旋一二,時間拖得愈久,勝算愈低。”
    休屠弼的話語自信滿滿,這不,石周曷先話音方才剛落呢,他便已毫不遲疑地,給出了個答案。
    “五成?”
    打個李景績,居然隻有五成勝算?
    那應該是考慮到後續援軍,或是未被他們發現的伏兵。
    武陵城就是這麽告破的,李景績在前誘敵出城,後頭伏兵突然襲擊。
    考慮到這些的話,五成的勝算,雖不算高,卻也在能接受之列。
    石周曷先略一沉吟之後,便即慨然準了休屠弼所請。
    “倒是不少了,那好,我便允你率部出城擊賊,此外,我還會另外派遣一支兵馬,在城下接應,本將也會城頭,親自為你擂鼓助威,隻管放心去戰便是了!”
    “豎子不足與謀,城破之日,必死無疑!”
    得了應允,休屠弼輕蔑的看了眼眾將,順嘴噴了一句,大步流星退下城頭,自行去調兵遣將。
    隻是這句話弄得人人臉上都不太好看。
    什麽叫城破之日?
    什麽又叫必死無疑?
    晦氣,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李將軍,胡狗怕是不敢出城了吧?”
    江陵城外,三千漢軍兵馬,無一人發出聲響,令行禁止,顯示出了極高的軍事素養。
    一員副將,見著大營差不多立下,便小心翼翼地湊到了李景績的身旁,滿是狐疑的,探問了一句:
    “放心,會出來的。”
    那員副將登時一陣抓耳撓腮。
    我是怕東胡人不敢出城嗎?
    我是怕東胡人出了城,咱們直接敗走,營帳白紮了!
    李景績見此,不苟言笑,雙目之中,有抹難以言喻的堅定,伸手拍了拍副將厚實的肩膀,輕聲道:
    “不必多心。”
    放在四年前,他提出絕北道的戰略之後,必然隻會領兵阻絕自襄陽而來的援軍。
    因為那時候,他的用兵還很死板,隻會一板一眼的,照搬兵書。
    甚至兩軍交戰之時,也是如此,哪怕提前有所布置,戰時也會倉促之下,來不及變通。
    現在有些不一樣了。
    他在高州的日子裏,從未忘記總結嶽少謙的帶兵經驗。
    嶽少謙長於機變。
    而且不僅是嶽少謙,漢軍之中,諸多將領,都被他分析了個遍。
    哪怕是東胡人的名將,例如張淮陽、乞顏思烈、乞顏金瀚,甚至是剛在荊州交戰的劉賓、石周曷聰等人,他都有所學習。
    時至今日,總的來說,還是頗有些心得。
    副將還想再說些什麽,冷不丁卻聽城頭上,鼓號齊鳴中,江陵城西門已然轟然大開。
    與此同時,懸掛在城頭上的吊橋,也猛然落下,副將立馬便住了口,麵色肅然的,便往城門處望了過去。
    “全軍出擊!”
    筒鼓聲陣陣,一員大將已策馬率部,衝出了城門。
    但並未直接殺向漢軍大營,而是就在城外不遠處,停了下來,背靠護城河,擺出了個頗為森嚴的陣勢。
    將攻未攻,似守非守。
    李景績見此,頗為感歎,隻怕這又是哪個東胡大將,但見這陣勢,便知頗有能耐。
    他也沒急著下令調兵,而是一直在默默地觀察著敵陣。
    等了一陣,休屠弼有些耐不住,便主動發起了進攻。
    李景績這才率軍迎敵。
    雙方軍隊交織在一起,戰鼓聲震天,戰旗飄揚,刀槍交錯。
    漢軍士兵奮勇衝鋒,氣勢洶湧,但休屠弼所部兵馬,也表現出了驚人的戰鬥力。
    確實就和李景績所說的一樣,他比之前成長了不少。
    並未一觸即潰,初一交戰便直接落入了下風。
    兩軍廝殺,初一陣竟是有來有回。
    不過這其實已經是下風了,畢竟漢軍依托大營而守,東胡人在攻。
    李景績眉頭緊皺,目光掃過戰場,不斷思索著對策。
    他看到東胡大軍陣勢嚴密,層層疊疊,似乎難以攻破,但他並不氣餒,而是冷靜地尋找敵陣的破綻。
    然而並沒有找到。
    “居然沒有破綻”
    李景績一時間,麵色有些難看,隻得調度兵馬硬守。
    隻是兩軍周旋一陣後,他就不得不撤走。
    大營守不住啊!
    “前軍變後軍,後軍變前軍,棄營!”
    於是乎,李景績後撤十裏。
    休屠弼緊追不舍。
    兩軍交戰,又是一陣迂回。
    李景績再度後撤十裏。
    休屠弼繼續緊追。
    他逃,他追,他插翅難飛。
    一直等到近黃昏之時,石周曷先才傳來鳴金收兵的號令。
    一眾軍將在城頭,眉宇間並沒有幾分喜色。
    要說勝了,他們確實勝了。
    休屠弼連追李景績三十裏。
    但漢軍著實沒什麽傷亡,那李景績打仗不行,撤軍確實無人能出其右。
    而且石周曷先早上派出的大量哨騎,現在也有了消息傳回來。
    局麵著實不容樂觀。
    “侯君延所部兵馬,繞過江水,在北邊阻攔了襄陽城的援軍。”
    “樂順也帶著兵馬,奇襲了夷陵,屯兵在上遊。”
    “啊……”
    “大人,難道就沒什麽好消息嗎?”
    眾將一陣驚疑,著實有點繃不住。
    這是絕北道啊!!
    就這麽幾天的功夫,江陵就成孤城了?
    石周曷先望了眾人一眼,麵無表情:
    “漢軍在攻打夷陵的時候,突然生了一場大火,火勢延綿七百裏。”
    “駐紮在夷陵的我部守軍,雖然在火中無處遁逃,被漢軍借著火勢,殺得全軍覆沒。”
    “但好在沒給漢軍留下多少糧秣。”
    眾將:
    差一步就是丟人失地,還供給敵軍好吃好喝了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