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開門,老子講論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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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肉計?
想要讓臧禮詐降大漢?
蒲前永固若有所思。
難怪王略今天,如此反常,格外不通情理,非要專門給臧禮難堪。
還特意宣揚消息,就跟擔心臧禮不夠丟人一樣。
原來是要施展苦肉計!
一切都是做給那劉雉兒看的啊!
也是,他任用漢人,在浦前部之中,並無胡漢的區別。
但時間終究還是短了些,蒲前部的東胡人,沒能徹底融入到漢人之中。
而那些漢人,終究還是心向漢室,漢帝也是不負眾望,用一次又一次的戰績,振奮人心。
隻怕已有小部分漢人,哪怕沒有像種軒一樣,直接起事,心裏已經另有想法。
別的不說,就說那潁川陳氏。
有陳伏甲在,他們不是老早就下注了?
也就是他,換做其他部族的汗王,隻怕早就把潁川陳氏給噶掉了。
處處都是耳目,臧禮仗責受辱的消息,隻怕很快就被有心人,傳到那劉雉兒耳中。
想到此處,蒲前永固上前寬慰道:
“臧將軍,這都是老師的計謀。”
“軍中將領隻有你能擔此重任,接下來的日子,臧將軍隻怕名聲上不太好聽,心中屈辱,本汗也能體量。”
“還望臧將軍多忍耐一些時日,待得將那劉雉兒驅趕出汝南,本汗親自予將軍封賞。”
沒有人會比臧禮更適合做這件事。
臧禮年少時曾一時熱血上頭,召集鄉人,去獄中劫獄,此後四處流亡,最後落草泰山,當了賊寇。
行事向來恣意妄為。
這樣的性情中人,替蒲前光背了鍋,平白受了四十軍仗,若是生出了另投他處的念頭,怎麽看都很正常。
故主不仁在先嘛!
“汗王放心,末將知道該怎麽做了!”
臧禮神色一肅,對著蒲前永固一拱手。
他對汗王的寬厚,還是挺認可的。
這麽一番真誠的話語下來,心中的不忿,多少能平息一些。
但對王略仍然有些不滿。
別的計不行嗎?
就硬要用苦肉計,給他幾十棍子,打的皮開肉綻是吧?
不過真要說值不值當的話,還是挺值得的.
畢竟對方可是那劉雉兒啊!
要是能以此巧計破敵,潑天的功勳自然無需多言,在東胡八部之中的威望,也將極盛。
自家汗王和王略,都是擔得起這份威望的。
說不定,還可能借此將其他部族捏合,到時候,就更有對付大漢的把握。
至於他自己,自然也不會受虧待,同時,也算報答了蒲前永固的知遇之恩了。
此時,王略忽然再道:
“待得臧將軍能夠上馬之後,還望速速回歸軍中,行苦肉之計,詐瞞漢帝。”
“即使無法輕易取信,也勢必要跟隨在其身旁,掌握動向。”
王略不會像東胡蠻子一樣,對劉恪直呼坤坤,很有涵養。
他頓了頓,望向蒲前永固,繼續道:
“此外,還望汗王徹底與石周曷部、乞顏部握手言和,立刻派兵接管宛城、新野等荊北要地。”
“自從此以後,三部化幹戈為玉帛,唯有如此,才能共同抗漢。”
蒲前永固不解,之前王略可是一直反對派兵入荊北的,現在怎麽突然改了口風?
不過既然王略這麽說,正合了他心意。
反正三部如果合作,蒲前部肯定占據主導地位。
當不了東胡八部的大可汗,當個三部共主,也不錯嘛!
“老師說的是。”
蒲前永固點頭道:
“糧草輜重已經準備完畢,直接派兵前往荊北便是,想來趕得上。”
蒲前部占著大半的淮泗地區,天下糧倉之一,自不必多說。
榻上的臧禮,心底忽然升起一股駭意。
他不知道石周曷部、乞顏部竟是與自家部族,達成了共識。
三部齊動,漢帝無論如何,都得回荊北主持大局,再有蒲前光大軍壓上,隻可能倉皇南歸。
到時候有他這麽個苦肉在,掌握動向,是追是放,是攻是守,都在蒲前部的掌握之中。
不愧是王略,竟然連漢帝,也能算計到!
“臧將軍,你安心養著身子,劫營之仇本汗自會替你報了。”
蒲前永固見事情已經初步定下,又寬慰了幾句臧禮幾句。
但既然是苦肉計,那也不需要多留,以免被發現破綻。
不一會兒,便和王略離去了。
回到宮殿之中,蒲前永固還是覺得不太放心,沉聲問向王略,道:
“老師,這苦肉計,當真能行嗎?”
他心裏多少有點不安,
那劉雉兒不僅勇猛難當,腹有陰謀詭計,而且著實有些讓人納頭便拜的人格魅力。
萬一臧禮靠不住,假戲真做直接投漢了呢?
王略眸子微沉,沉聲道:
“漢帝多謀善斷,勇武異常,且又有高皇帝之風,更是得天相助。”
“想要勝之,實是難事。”
“隻能用陽謀。”
陽謀?
蒲前永固瞳孔驟然一聚。
“老師的目的,並非是苦肉計?”
“是,也不是。”
王略麵色如水,看不出喜怒哀樂:
“當年楊仲詐降於普六茹阿摩,便是苦肉計。”
“若是簡單的苦肉計,漢帝必然能輕鬆看穿。”
蒲前永固稍顯疑惑,道:
“那老師意欲何為?”
王略不動聲色,道:
“縱然臧禮真的投漢了,也會將我部已經發兵荊北的消息,帶到漢帝耳中。”
“漢帝隻能選擇南歸荊州,主持大局。”
“無論苦肉計是成還是不成,臧禮是真降還是假降,漢帝都會退走。”
“實則采取迂回戰略,漢帝既為英勇之主,我們不能正麵硬撼,那就借助他的威名,讓東胡人,都來與他爭鋒。”
王略其實也是有些無奈,按照他的本意,他不會選擇與大漢為敵。
隻要維持一個中立的局麵,再借著大漢封的王號,往東打占據青徐的慕容部,再奪取普六茹部手中的小部分揚州。
到時候,蒲前部就能坐擁兗州、豫州、青州、徐州、揚州,五州之地。
皆是極為富饒的中原核心地域,至少也能與大漢維持一個不勝不敗的局麵。
當然,無論是王略他自己,還是蒲前永固,都已是中年人,再活個二三十年頂天了,熬不過漢帝。
等到二三十年之後,漢帝再率兵來攻,蒲前部很可能就沒了。
不過那時候,王略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二三十年,再加上之前蒲前永固治理的十多年,接近兩代人。
兩代人的夷狄應和,蒲前部早就融入到漢人之中了。
那時候,就算東胡八部全滅了,亡國了,就連漠北老巢,王庭都被捅翻了,蒲前部也不會滅亡。
這就是王略的想法,他有武略但是不怎麽喜歡打仗,太傷民。
取的也不是“攻伐”之道,而是一個字,“治”。
可惜現在也沒辦法了。
漢帝主動來攻,五十人劫五萬人的大營,還能在有所斬獲後,全身而退,著實讓人頭皮發麻。
蒲前永固思索片刻,眼中透出一絲明澈:
“老師我懂了,並非要直接與那劉雉兒對抗,而是要讓他自身陷入困境,最後再采取行動。”
蒲前永固深吸一口氣,肅然起敬:
“老師的計策,果然高明。”
王略微微搖頭:
“還請汗王另發一部兵馬,讓臣向慕容部借兵。”
“這”
蒲前永固嘴角一抽,帶著兵去找人借兵?
不過他還是應允了,蒲前光所部兵馬五萬,再往荊北發兵五萬,剩下還有五萬兵馬,就都給王略拿去折騰唄。
反正王略出手,他放心。
王略領兵離去。
沒幾日,臧禮也輕騎回歸軍中。
蒲前永固心中還是很期待的。
他覺得也沒必要太悲觀。
如果那劉雉兒不能治理好西平縣,卻還要依托西平縣固守。
那麽依照臧禮的苦肉計,以及蒲前光的領兵之能,是很有可能攻破西平縣,將那劉雉兒生擒的。
畢竟西平縣裏頭真的都是一群農民兵而已,甲胄都不齊全。
張議平也不敢打守城戰,大多都是和蒲前光遊鬥於山野,靠著對地形的熟悉,神出鬼沒來對敵。
想固守一個小縣城
著實不靠譜。
——
想要坐穩西平縣,就得治理好城中一切。
這是劉恪與種軒都知道的事情。
不過這不是劉恪擅長的,種軒也不咋地。
大漢目前側重於理政的人才,還真有些缺,各郡郡守都有點分不過來。
之前中舉的海說、甄富,都是能治天下的大才。
無奈資曆尚淺。
而且按照劉恪的選材標準,得先下放地方曆練,深入民間。
以至於後方的蕭元常,一直分身乏術。
不僅得總管後勤,還得日夜連軸轉,不斷從各地官員之中,甄選、提拔官員。
而單騎深入的弊端,也在這時候展露出來。
劉恪可以打勝仗,但沒有一套班底,還真治理不了地方。
至於作為張議平遺產的歸義軍.
真指望不了,要是他們之中有能治理地方的,也不至於到如今這個地步。
種軒81的理政已經是其中的佼佼者了,大多都是底層出身,就算有天賦,也沒那個環境給他們鍛煉,基本都廢了。
看呂奉父的吧,呂奉父請命治理西平縣,雖說是出於喜好,但也應該有幾分把握。
如果呂奉父治不好西平,沒有一個穩固的地盤,劉恪真的隻能考慮南歸了。
呂奉父在縣衙裏一直看著文書。
幾乎沒怎麽睡過。
這是他跟同屆狀元海說學的,往死裏肝就行了。
反正他的體質,也足夠這麽通宵爆肝。
以至於,三天的時間,他就將整個西平的物資、人口,記在心中,達到了心裏有數的地步。
“治縣先治民。”
“這民.”
呂奉父思索著。
西平縣的民,大體上分為三個群體。
一個是歸義軍的義士,這部分不用操心,能在張議平死後,仍然留在歸義軍之中,已經足夠表明他們對漢室的忠心。
即使仍有小部分有心人隱藏在其中,但在大勢之下,肯定不敢輕舉妄動,不礙事。
再一個,就是普通小老百姓。
這部分也不太擔心,心向漢室的人還是挺多的,隻要皇帝隨後表明身份,這些人的態度就很明顯了。
蒲前永固的夷狄應和確實拉攏了大量人心。
但麵對大漢的聖天子,知道朝廷“生態調查”、“打豪族分田地”,相信那些百姓會懂得怎麽做。
最後,也就是最難對付的世家豪族了。
西平縣不過一縣之地,但因為地處中原腹地,也有不少世家豪族。
越往中原就越是如此,要麵對的世家豪族越多。
這些可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指望著他們都像種軒一樣,把腦袋懸在褲腰帶上,跟著朝廷幹,不太現實。
就連一向傾向於漢室的金陵薑氏、潁川陳氏,都不敢輕動。
畢竟他們一動,便涉及到了無數族人。
呂奉父心裏清楚,搞定了世家豪族,再將城中修整一番,雖說不能說大治,也勉強稱得上定下了。
那怎麽治理這些世家豪族呢?
思索再三,呂奉父選擇了一個獨屬於他自己的方式。
以德服人。
“你,你,跟我走,我們去跟城中大族,好好談談。”
呂奉父點了兩個人,都是之前一同劫營的歸義軍弟兄,其中一個就是獨臂的陳瑞。
“啊?”
陳瑞愣了愣,喊著他去跟世家豪族談?
他這人笨嘴拙舌的,讓他再跟胡人把剩下那根胳膊也拚掉,倒是沒什麽。
可他懂什麽談談啊?
要知道種軒沒回來的日子裏,他坐在縣衙裏主持大局,每天的日子別說多煎熬了!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
呂奉父卻由不得他多說,帶著倆大漢,就找上了西平袁氏。
汝南袁氏的分支之一,整個袁氏遍布汝南郡,實在太多了。
雖說其分支在各地縣中,不一定當地望族,但說話肯定是有幾分分量的。
而且身後是汝南袁氏,牽扯了大量利益關係。
呂奉父這一手,找的很準。
不找勢力最強的,也不挑軟柿子捏,就找你名聲最大的。
袁氏府邸占地麵積不小,大門乃是一道重門,上麵雕刻著祥雲。
兩旁是由巨大的青石製成的石柱,柱上雕刻著精湛的花鳥圖案。
門前還有兩盞大紅燈籠,隨風輕輕搖曳,顯得莊重又威嚴。
而那圍牆,竟是用最上乘的青磚砌成。
呂奉父禮貌的輕輕扣門。
無人應答。
陳瑞與另一個隨從,立時心中一沉。
看來袁氏知道呂主薄前來的目的,不想過多摻和。
他們也能理解。
歸義軍剛起事的時候,就是這樣。
種軒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沒忽悠到幾個世家豪族相助。
人家自家一畝三分地樂嗬著,何必跟你冒險動兵戈?
無論是東胡人掌權還是大漢掌權,他們隻要保證一個中立的態度,都不會有事。
大漢是很強,漢軍也是勢不可擋。
如果在西平縣的是北伐漢軍,這群世家豪族肯定二話不說,直接投了。
但目前西平縣中的,隻是歸義軍。
一支還沒有被大漢收編的義軍而已!
說句不該說的,一群泥腿子。
五十騎能劫五萬人的大營,帶回張定國,是很牛逼。
但也隻是代表著個人武藝出眾,膽略過人。
能不能打贏東胡人大軍,守住西平縣,還是個未知數!
沒必要急著站隊!
“袁家主,呂某前來拜訪!”
呂奉父又敲著門,禮貌的大喊一聲。
這次倒是有了回應,門後傳來一個聲音,耀武揚威道:
“我家老爺外出拜訪友人去了,呂主薄請回!”
陳瑞皺了皺眉,天剛亮呢,你是拜訪的呂宋友人?
不過他也不傻,知道這是婉拒了。
於是,便勸道:
“呂主薄,不如去下一家吧,時間緊迫,不要在這一家上,多做耽擱。”
呂奉父沒有回應,而是掏出了一本書。
《論語》。
“呂某乃今科舉人,聽聞袁家主之子生性好學,特來授課。”
“這”
陳瑞愣了愣,西平袁氏家主的嫡子,好像是到了讀書的年級。
隻是這個借口
“呂主薄,咱們還是走吧。”
呂奉父低頭看著手中的論語,呢喃一聲:
“既來之,則安之。”
他將《論語》拍在門上,猛然一使勁。
這實木大門再怎麽沉重,也頂不住呂奉父使勁啊!
這可是能掀翻鐵滑車的猛男!
一聲尖銳的“哢嚓”聲。
那是木頭承受極限壓力後的斷裂之音。
實木大門瞬間變得如同紙張一般脆弱,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撐,緩緩地傾斜。
然後伴隨著一聲巨大的轟鳴,重重地倒在地上,塵土飛揚,掀起了一片塵埃。
上麵精雕細琢的祥雲圖案,瞬間出現了裂痕,而旁邊兩根巨大的青石石柱,更是被震得搖搖欲墜。
府內的仆人和家丁,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驚得魂飛魄散。
他們一個接一個跑出來,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已經倒塌的大門,仿佛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景象。
而那在門口應聲的家丁,則是直接被壓下了下麵,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氣兒。
“這”
陳瑞整個人都麻木了,這什麽人啊!
他早就應該知道的,呂主薄砍起人來,和皇帝一樣猛,哪裏會懂什麽治理?!
“呂主薄下手,是不是重了些?”
呂奉父將那門板下的家丁拉了起來,禮貌的拍了拍,見著其人好像沒啥大礙,便傲然抬頭,大步往廳堂裏闖:
“君子不重則不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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