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爺投漢了!(萬字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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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恪讓人打開城門,趕著小驢車,衝了出去。
他已經等不及了。
反正東胡人已經被打的士氣低迷,無以為繼,趕緊趁亂殺一波,擴大戰果。
現在多殺一個敵軍,後麵西平縣就會更容易一些。
而且歸義軍的士卒們,僅僅滿足於守城是不行的。
痛打落水狗,是所有漢軍必須要掌握的技能。
城門大開,露出門洞之下的驢車。
斜陽映照下拉長的影子,直接穿過了城下的數千東胡將士。
狂奔中的劉恪,棋盤連飛,小巧精致的棋盤,在他手中,卻是中之必死的殺人利器。
但凡命中,便有東胡士卒連連倒地。
劉恪單驢入汝南,棋盤儲備不夠。
因而,打到現在,手裏的棋盤,都是從西平縣中世家豪族家中取用的。
門板都給你拿了,拿幾個小棋盤,能算得上什麽大事?
既然是世家豪族之物,多半沒有便宜物件。
所以,更離譜的場景就發生了。
隨著一個個棋盤拋出,驢車速度愈來愈快。
迎擊的東胡人,在臧禮的調度下,以最快速度收攏陣型,組成盾陣。
一手持刀,一手舉盾。
這樣的圓陣,用來對付孤身衝陣的猛將,最是管用。
哪怕是如同典褚一般的猛男,也難以找著突破口。
一個不甚,還容易陷入層層包圍之中,難以脫身。
可惜麵對劉恪,並沒有什麽用。
畢竟經過剛才的留客樁大擺錘,東胡士卒的士氣,已經跌落穀底。
能正兒八經成陣的,僅有少部分人。
其他那些孤零零不成陣,甚至都有些怯戰,想要跑路的東胡士卒,才是劉恪的目標。
柿子要逮著軟的捏!
劉恪的武力值還是沒能刷多高,但因為【殺豬】天命在,拿著棋盤矛,還是能耍些精妙把式。
隻見他的棋盤矛,抬手之間,便挑出了一個極為詭異的角度。
就擦著前方兩名東胡士卒的長矛,幾乎緊貼著縫隙的瞬間,點在了一個東胡士卒腦袋上。
輕輕一點,看起來仿佛都沒用什麽力氣。
但那東胡士卒的腦門,卻如同被重物砸擊,沉重身軀,直挺挺倒了下去。
有機敏的東胡士卒,想要趁此良機,將手中長矛捅出,逼停驢車。
隻見得,兩支長矛同時捅來,驟然間掛著風聲,迅猛無比,同時砸落。
可劉恪的驢車駕駛技術,已經是跨越時代的級別了,驟然間一個加速,再借上一個漂移。
甚至一邊漂移還能一邊繼續加速。
下一刻,驢車便如風一般,直接急速掠過。
快,簡直太快了。
乃至於更多的東胡士卒,都還沒反應過來,愣是被他繞了出去。
而那兩支長矛,卻隻能捅了個空。
高速驢車之中,精妙點中東胡士卒的棋盤矛,不沾半點血跡,卻殺戮無數。
加之時不時飛出的棋盤,更是神鬼難擋。
你結成陣了又怎麽樣?
我繞著你的陣型走,就在外圍遊走殺散兵!
本來這些不成陣的散兵,就是最容易對付的。
再這麽一番窮追猛打之下,直接徹底喪膽!
劉恪現在也就比較害怕齊射,但潰軍根本不存在齊射這個東西。
至於偶爾的流矢,靠著【自駕遊】的天命,也能堪堪解決。
“撤軍,撤軍!!”
臧禮快速下達著命令,讓親信瘋狂搖動令旗,打出旗號,想要撤走。
腳步聲、兵刃的撞擊聲、喊聲交織在一起。
東胡士卒相互之間壓擠著,一時之間,原本的陣型,被完全打亂。
曾經威風的大旗,現在隻是隨風搖擺。
旗號是打出來了,但顯得格外無力。
“走哪條路?”
“向哪裏撤?”
東胡將士麵露恐慌,四下張望,想要尋找一個能指揮他們的人。
但很多上級士官或已戰死,或已逃竄。
那些還能找到自己所屬上級的士卒,勉強能急匆匆地,形成一個小隊伍。
但更多的,還是如無頭蒼蠅般的士卒。
就像附近林間同時被驚起的鳥群,四散而逃。
大路已經被擠得滿滿當當,士卒們推搡著,想要盡快逃離。
但在這種混亂中,更多的東胡士卒跌落道旁,摔倒在地。
雖說隻是摔倒而已,還是倒在比較寬闊的道旁。
縱然後頭還有人被推搡過來,倒在地上的士卒,也能及時站起身來,以免被踩踏。
可他們心中更多的是崩潰。
就說不要攻城吧,好好的圍城多好,何必去攻城?
給人家留客樁當靶子打
不對,是當成魚釣!
這時候,就可以看出,臧禮雖然能力不錯,有些統兵之能。
但在撤軍方麵,還是欠缺了一些火候。
不僅沒有在士氣大跌的第一時間下令撤軍,而且慌亂之中,也沒有下達具體的撤軍方式。
而且那些潰逃的東胡人心裏,竟是升起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要真是那常敗將軍李景績帶領他們就好了。
反正同樣是打不過吃敗仗,李景績起碼能帶著他們一起跑路啊!
“願降,願降!!”
投降聲四起,最尾端的臧禮見此,索性也跟著一起投了。
得,發揮苦肉的作用吧。
如果後續歸義軍勢頭良好,蒲前光的四萬多兵馬無可奈何,甚至大敗一場。
那他就真投了。
劉恪一個人就成功收降了數千東胡人,將守城戰打到這般大勝,放到史書上,也不多見。
隻是東胡人投降,還需多加慎重對待。
種軒自引一騎而來,悄聲道:
“陛下,如今我軍身處於蒲前部腹地,和荊州的東胡人不同。”
“這些東胡人是兵敗潰散之下,被迫投降,並不一定真心臣服。”
“若是再有反複,發動叛亂,西平縣有危啊!”
劉恪頷首,種軒說的不錯。
現在他們能麵對近萬的東胡人,做到固守,那麽麵對數萬的蒲前光主力大軍,說不定也有一戰之力。
而收編了這些東胡人,要是這些東胡人是真心投降倒好,若是突然反水,西平縣容易被人從內部攻破。
即便不反水,隻是有內鬼暗探,將城中的布防情況,透露出去,他們也不好守城。
劉恪點頭道:
“正如種卿所說,歸義軍不過是孤軍一支,前景可憂,這些東胡將士,很難真心為你我效力。”
“但若是能成功收編,這些人都是可戰之兵,而且其中並非全是東胡人,還有著大量漢人。”
“這些,都是可以信任的。”
種軒的想法確實沒錯。
但對於一支敵境中的孤軍來說,用降兵補員,彌補兵力不足,也是很正常的做法。
種軒也清楚,思索一二,還是勸說道:
“陛下,末將不是說信不過他們,隻是其中泥沙俱下,真心之人,二心之人,難以辨別。”
“蒲前光縱然率大軍來此,可如今又有陛下坐鎮,輕鬆迫降東胡先鋒兵馬,斷然不會輕易攻城。”
“為今之計,隻能固守西平縣,等待援軍。”
“此時收降這些東胡士卒,無外乎徒增變數,還請陛下三思。”
劉恪斟酌一番,種軒就是怕東胡降卒反複無常,從而引發內亂。
但他是喜歡二五仔的。
畢竟二五仔能激活呂奉父,這個亂軍之中開無雙的猛男,賊好使。
而且他其實也有分辨二五仔的辦法。
隻是之前收編的大批東胡士卒,例如魏成憲所部、休屠弼所部,都是獻城有功,帶著功勞來的。
不方便用。
“將他們先投入大牢。”
【牢獄之災:你在大牢裏就跟回家一樣】
不能高估這些東胡降卒的道德底線,說不定其中有些人,連家人都敢背叛。
但這個天命帶給劉恪的,自然而然的一種親切感,隻是附贈。
重點在於,讓他有了對“家人們”的了解。
了解這些東胡降卒的性情之後,很容易就挑選出其中有可能反複的狗東西。
即便有少許看漏了的,最多也隻能傳遞消息,不可能率眾叛亂。
相較於剩下那些真心投降,能夠補充戰鬥力的生力軍,簡直血賺。
隻是種軒的眉頭依然緊皺,不解道:
“西平縣的大牢,裝不下這麽多人啊!”
臧禮帶來攻城的兵馬,足有七八千人。
算上戰死的,潰逃的,剩下來投降的,也有三千人。
西平縣這種小縣城的牢獄,滿打滿算,也就裝個幾百人。
又不是交趾裏頭那座特意修築,名為牢獄實則為屯兵之所的大牢。
再怎麽擠一擠,也裝不下三千人。
“那就分批次,今天你蹲,明天他蹲,輪流來。”
劉恪乾綱獨斷,不容反駁的道:
“種卿不必說了,好生調教,嚴加看守便是。”
“其中必然有可用之人。”
種軒低頭不語,並未回應命令。
劉恪聽得沒有動靜,轉頭對種軒重複道:
“種卿,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種軒沉默半響,終於還是點頭稱是:
“是。”
隨後著人吩咐道:
“你們一個個搜身,先將兵刃甲胄搜去,再.”
“另外在大牢便劃出一個營地,駐守進去,再把他們輪流關押進大牢。”
身邊的親信聽得雲裏霧裏。
輪流關押,還有這種方式??
而後劉恪又望向了臧禮。
【姓名:臧禮(上士)】
【年齡:36】
【統率:85;武力:81;智略:72;理政:68】
【特性:流寇】
確實是個可用之人,駐守一州綽綽有餘。
難怪作為漢人,能受如此重用。
不過似乎還是因為漢人的身份,遭受了一些不公正的對待。
聽說這臧禮,隻是回去許昌報了個信,就被蒲前永固抓著撒氣,毒打了四十軍杖。
現在反水來降,也實屬正常。
劉恪想了想,下令道:
“來人,把他拖下去,給我打四十軍杖!”
“此人投靠東胡,幾折損我千萬歸義軍忠勇之士!”
臧禮:???
“是!”
早有歸義軍將士摩拳擦掌,匆匆上前。
他們之前和蒲前光交過戰,可是在臧禮手上吃過苦頭的!
別管什麽降不降的,今天先報一報私人恩怨!
就在臧禮仍舊不明所以的時候。
劉恪湊過腦袋,輕聲道:
“還請臧將軍忍耐一二,受些折辱,也好再複投東胡,充為我軍內應。”
臧禮整個人都懵了。
我當東胡人,汗王打我,我當漢人,漢帝打我。
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是個什麽立場。
到底是東胡那邊的,還是大漢這邊的??——
幾天之後,蒲前光的大軍抵達了西平縣之下。
但他沒敢主動發動進攻,而是在城外尋了個適合之處,安營紮寨。
同時不斷收攏著潰兵,想要知道臧禮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七八千兵馬攻城,消耗歸義軍的有生力量。
結果全給你打沒了,還直接投降,給人家補充了有生力量?
很快便有人帶著四散的潰軍來報。
蒲前光見著眼前之人,還有幾分麵熟,似乎在軍中頗有些勇武。
隻是如今格外狼狽,頭上的辮發完全散開,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兒,嘴唇發白,好像好些天都沒有吃東西了。
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
“來人,拿些肉羹來!”
蒲前光拍著桌案,強忍著一陣陣的惡臭。
他再怎麽嫌棄,也得知道情報啊!
這踏馬也太慘了吧,西平縣裏頭是有百萬虎狼嗎??
喝了肉羹之後,那潰卒才覺得身上有些暖意,見著了蒲前光,便覺得又有了主心骨。
當即鼻涕眼淚撲簌而下,完全止不住:
“將軍啊!將軍!!!”
蒲前光當即就有些撐不住,你咋跟哭靈似的?
不過他還是好言寬慰道:
“本將就在這裏,不會有事的。”
“你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潰卒咳嗽兩聲,抹去眼淚,可一個沒撐住,又噴出一個鼻涕泡,就炸在了蒲前光身前。
蒲前光也沒抹去,反而用幹淨的衣袖,替這潰卒擦了擦,輕聲問道:
“現在好些了嗎?”
“呃唔.”
那潰卒連呼兩聲,終於是平靜了下來,道:
“我軍大敗啊!”
“本是攻城,那劉雉兒竟然還有各式守城器械。”
“尤其是一個超大型的留客樁,不僅能砸人,還能反複使用。”
“上頭套著鐵索,哐啷一下,就能砸得一群人仰馬翻。”
“我軍被砸得士氣大跌,根本反抗不了。”
“而那劉雉兒又趁著臧將軍撤軍的時候,悍然殺出,直接將我軍殺散。”
“臧將軍無奈之下,便帶著剩餘兵馬,投降了!”
蒲前光聽著聽著,腦門上就冒出了無數問號。
到底是什麽留客樁,能砸得人仰馬翻之後,還能重複利用的?
不過想到漢帝天生神力,勇武無雙,百般思索之下,還是接受了。
這可比雷霆天降、江河漲水,要合理的多。
“行,你下去吧。”
蒲前光稍微平複了一番心態,便讓潰卒離去了。
他手中五萬兵馬,去掉分給臧禮的八千人,仍有四萬多。
此消彼長之下,西平縣內的守軍可能約莫在一萬五上下。
但數字不是這麽算的。
汝南是蒲前部治理多年的地方,隨便調集一些郡兵,進行重整,兵員壓根不缺。
而西平縣中的東胡降軍,哪怕其中有不少漢人出身的士卒,那劉雉兒也未必會相信。
更何況,臧禮本就是老早之前,就安排好的苦肉內鬼。
這時候投降,還真是個好機會。
這種反守為攻的戰績,放在史書上也是罕有,在這樣的慘敗之下,臧禮的投降,幾乎不會引人懷疑。
而且還附贈了八千東胡將士。
可以說,是在用這八千東胡將士的性命,來讓臧禮取信於那劉雉兒。
代價極大。
但很顯然,收獲也是極大的。
蒲前光趕忙召來一個身手敏捷的親信暗探,吩咐道:
“你潛入城中,與臧將軍接觸一二,看看西平縣此時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若是可以,取裏應外合之計,你可代我定奪如何行事。”
這個親信和他有些姻親關係,且深受恩惠,絕不可能背叛。
而且為人有些腦子,能夠依照時局,做出基本的判斷。
如果臧禮真能在城中有一番作為,必然是裏應外合,攻破西平縣,逼迫漢帝出逃的良機。
那麽他和全翼,後續在西平縣四周布下的天羅地網,就可以發揮作用了。
“是。”
夜幕降臨後,西平縣內外都安靜下來。
城中的歸義軍士卒,麵對東胡大軍,肯定是不敢主動出擊的。
而那邊的東胡大軍,也不知西平縣虛實,沒有在夜裏騷擾。
雙方很是和諧的過了一陣。
全城黑漆漆一片,隻剩下巡夜哨卒的燈籠,在各處坊市巡走。
城東北角是大牢所在的地方,有大量東胡降卒。
臧禮的臨時住處,也在這邊。
隻不過因為是將軍,所以待遇稍微好一些。
找了處沒人住的府邸,讓他住了進去。
同樣,臧禮也不用去蹲大牢,平日裏四處走動,也不怎麽受限。
一個黑影摸了出來。
有個巡邏的士卒,好像注意到了什麽,輕喝了一聲。
但很快那身影就不見了,而後傳來了一陣老鼠叫。
“老鼠嗎?”
巡邏的士卒撓了撓頭,並未多加在意。
等他一離開,黑影又冒了出來,四處探著,很是專業。
腳下的厚底鞋,讓他的腳步聲很輕。
看其熟絡的模樣,顯然對這些坊市解構,格外很熟悉。
時不時,還會跟蹤起那些巡夜的士卒,聽著他們的交談聲,獲取更多的信息。
沒多久,這黑影就確定了臧禮的所在。
他在一個巷子口停了下來,巷口對麵是一個掛著燈籠的院子,此時大門緊閉,顯得有些陰森。
微弱的燈籠光映著他的臉,此人正是蒲前光派出的親信暗探。
他看著緊閉的大門,露出一絲陰陰的笑意。
不一會兒,他便偷偷潛了進去,摸到在鯤燭前愣神深思的臧禮身後。
“臧大哥。”
臧禮被嚇了一跳,差點喊出聲來。
那暗探低聲道:
“是我。”
臧禮回頭一望,見著來人。
此人原本是跟他一起在泰山當流寇的盜匪。
尤其擅長偷雞摸狗,身子格外輕便,輕鬆一躍就能上梁。
他被收編之後,這個暗探也跟著一同投靠了蒲前部。
後來被蒲前光發掘,引以為心腹,平日裏就幹著這些暗地裏的黑活兒。
臧禮見到這暗探,便知曉其來意,立即起身,關上了窗戶,拉上簾帳,同時低聲道:
“現在西平縣中有些動蕩,隻是我並無確認消息的辦法。”
“在確定之前,不好給蒲前光將軍傳遞信息,而且附近巡夜的士卒格外之多,我也不太方便。”
與此同時,臧禮卻在紙上寫起了字。
暗探眼神不斷閃動,在桌案上的紙張上轉來轉去:
“隻有這些?”
“怕是還不夠。”
“我聽說劉雉兒收降了大量我軍士卒,臧大哥有沒有把握讓他們發起叛亂?”
“這樣配合蒲前將軍的大軍攻城,裏應外合,輕鬆便可拿下西平縣。”
雖說不少人的想法,都是圍困西平縣。
但這員暗探,知道蒲前光的一些計劃,又在看了臧禮提供的情報後,心中便有一些較為勇敢的想法。
臧禮繼續寫寫畫畫,其實他現在已經完全投漢了。
從那些投降的東胡士卒中,就可以看出,漢帝極有識人之明,一眼便能看出其人心性品質。
已經有不少蹲過大牢的降卒,被割了腦袋。
臧禮親自去看過。
他作為東胡的將軍,自然知道,其中一部分是蒲前部的死忠。
有一些,甚至直接就是蒲前部的族人,或是和蒲前部貴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這些人,自然不會真心投靠。
至於另外的一些,沒有太多征兆,平日也是看著也平平,抗漢意誌不強的降卒。
臧禮原本還以為,這部分人,漢帝隻是寧可錯殺,不肯放過。
而感到有些心寒。
沒想到稍加拷打之後,還真踏馬是一心為了東胡的忠勇之士。
死得好啊!
在這般的洞悉人心之下,降卒已經被收編了個七七八八。
裏頭根本沒幾個死忠。
他臧禮如果想要做什麽,根本成不了事。
甚至臧禮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隻怕都被漢帝監控著。
對他心裏的什麽想法,了若指掌。
所以臧禮現在也很幹脆。
爺投漢了!
就算之後漢帝真要派他回到東胡軍中,做諜中諜,他也認了。
他就是漢人,他就是漢臣,不改了!
不是他不忠於蒲前永固,對不起蒲前永固的知遇之恩。
實在是雙方能力有差距啊!
他這要不完全忠於漢室,隻怕第二天就被看穿了,哪有什麽苦肉計,完全是送上門的下飯菜!
所以臧禮現在,也是一心為大漢做事,不斷忽悠著暗探。
他很清楚,西平縣其實最怕的是圍城,畢竟屯糧有限。
如果能讓蒲前光率領大軍來攻,反倒才能亂中取勝,有一定機會。
再不濟,城破了還能跑嘛!
臧禮特意留意過,漢帝的驢車,是可以載人。
自己跟著驢車一起溜,哪怕東胡大軍層層包圍,也是能夠跑掉的。
因而,這位暗探無比英勇的想法,正和了他的利益。
暗探仍舊覺得臧禮是自己人,於是繼續大著膽子道:
“現在那劉雉兒的注意力,應該都在城外的大軍上。”
“城內的降卒,無論是為了生路,還是考慮自己的出身,都應該有不少意動之人。”
“隻需要臧大哥抓住機會,振臂一呼,便能裏應外合起事。”
臧禮點了點頭。
那些三心二意的,確實挺多。
所以最近蹲完大牢之後被噶掉的,也挺多。
不過他沒有急著表態,而是特意退讓一步,麵露憂色道:
“可他們都被收繳了兵刃,幾乎沒有戰鬥力啊!”
暗探卻道:
“何需如此麻煩!”
“那些歸義軍士卒,都是農人,能有幾分戰陣經驗?”
“而且我軍一旦大舉攻城,那些甲胄齊全的士卒,必然會登上城頭抵抗。”
“餘下留在城中的,又還剩多少人?甲胄齊全,精幹勇武的,又有幾人?”
“雖說都是些降卒,但也是經曆了正規訓練的將士。”
“有臧大哥帶領,必然能成事。”
臧禮不得不承認,暗探的分析能力很不錯。
乃至於王略提前施展的苦肉計,也不錯。
如果他真的一心歸屬於蒲前部,這麽一來,很容易成事。
裏應外合之下,西平縣十有**就被攻破了,漢帝隻能被驅趕出汝南,駕著驢車跑路。
可惜,你臧大哥已經是徹徹底底的漢臣了。
跟著漢帝多好啊,現在及時投靠,指不定還能混個複國之功呢!
不過臧禮仍舊沒有把自己的想法表露的太明顯,繼續誘導道:
“可時間不好確定。”
“雖然我已經投降,但漢帝仍舊心有疑慮,畢竟之前已經經曆過魏成憲反複。”
“我能知道的情報有限,隻靠你從中聯絡,必然會有延遲,很難裏應外合之下,同時發難。”
暗探冷峻的臉上泛起微笑,道:
“這又有何難,若是要裏應外合,時間就不能拖太久。”
“拖的越久,臧大哥和其他將士們暴露的可能性,便越大。”
“蒲前將軍也是這麽個想法,如果要攻,便盡快,時日必然在三日之內。”
“三日之內,最早就是明天,若是看見西南方向有三叢烽火,便是我軍全力攻城。”
“臧大哥可立即行動。”
臧禮麵露猶豫之色,道:
“你可以代蒲前將軍決定嗎?”
“畢竟隻是圍城的話.”
暗探露出堅定的神色:
“蒲前將軍已讓我全權決定,此事應當不難。”
“再說了,臧將軍看見了烽火再行動,平日裏隱著便是。”
“縱然蒲前將軍決定按兵不動,臧將軍應當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幹咱們這行的,不能光靠消息,還要在分析的同時,隨機應變。”
“現在我的判斷,便是裏應外合,必然有機可乘。”
“隻要臧將軍和那些降卒能有一番作為,那以城內歸義軍兵力,絕對不足以抵擋我部大軍。”
臧禮做出一副極為謹慎的模樣,思慮再三,才應道:
“好。”
暗探望了臧禮一眼,眼中滿是興奮之色。
這事兒要能成,他可得居頭功!
能以這種內應方式破城,還是破的由那劉雉兒駐守的城池,可不一般啊!
他穩了一手激動的情緒,淡淡道:
“我這就去告知蒲前將軍,臧大哥萬萬要保護好自己!”
臧禮等著暗探離去,又陷入了沉思,想著要以什麽樣的方式,將這件事告訴給皇帝。
其實他反水,對戰局的影響,也不算太大。
不過肯定能在蒲前光發動總攻的時候,做出一定防備,再暗算一手。
比如那至今讓他存有心理陰影的留客樁。
那麽個龐然大物,趁著蒲前光大軍來攻的時候,直接施展開來。
能造成多大殺傷?!
對城內的各種資源,也有一定的調配作用。
能將有限的守城資源,用在最關鍵的時候。
“這也算是一番功績吧?”
鐵了心投靠漢室之後,臧禮也在考慮著怎麽建功立業。
至於轉過頭來直接對付東胡人,對舊主下手。
他也沒什麽心理負擔。
作為前泰山賊寇,道德底線是很低的。
再說了,那四十軍杖他也是實打實忍下了,屁股現在都還在隱隱作痛呢!
什麽,你說漢帝也讓人打了他四十軍杖?
那打的沒問題啊!
打的好啊!
他之前投靠東胡,為蒲前部做事,就是該打!
“臧將軍做的不錯。”
忽然又從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臧禮猛然從深思中回過神來。
暗探還沒走?
卻見得劉恪從房梁上跳了下來。
作為一個合格的大孝子,劉恪對桓帝的【慣偷】天命,也是有一定應用的。
反正他治理西平縣不如呂奉父,練兵也不如種軒。
躺著也不是個事兒,就索性挨家挨戶串串門。
萬一從哪家哪戶搜羅到了私通東胡人的書信,這不就又能抄家了麽!
西平縣就又多了一批存糧,甚至還有金銀可以打造勳章,犒賞將士。
半路上發現了那個東胡暗探,他就一路跟著,一直到了臧禮府中。
就是那暗探的技術,著實不咋地,一直沒發現他。
“陛、陛下.”
臧禮下意識的就想將桌案上的紙張收起,畢竟上麵確實有一些布防信息,他寫出來用以迷惑暗探。
雖說不知道皇帝怎麽會突然出現,但如果一個解釋不清,被皇帝誤會了,事情可就大條了。
他可是實實在在的大漢忠良啊!
“都說了你做的很不錯了。”
劉恪也是很詫異,本以為臧禮是詐降,沒想到真降了。
看來大漢還是很得人心的,而且如果蒲前光主動來攻,確實能給當前的微妙局勢,帶來一定的轉折。
“陛下.”
臧禮還想說什麽,卻被劉恪突然發難,抄起燭台砸在腦門。
劉恪的白板武力值著實不太行,偷襲的一敲之下,隻是讓臧禮有些迷糊。
第二下,才將之敲暈。
他熟練的將臧禮捆好,塞到榻下,又將桌案上的幾張紙收好,準備找機會拿給呂奉父看看。
說實話,他當梁上君子,饞世家豪族的金銀,隻是一部分原因。
更多是想關注一下,被打完軍杖之後的臧禮,會如何行事。
如果臧禮是詐降,就能激活呂奉父了,呂夫子揍起二五仔來,著實爽利。
可惜臧禮是真降,那沒辦法,隻能暫且苦一苦臧禮,忽悠一番呂奉父了。
次日,城頭。
“陛,陛下,這有點不妥吧?”
種軒戰戰兢兢地說。
“不妥?哪裏不妥?”
劉恪還是一如既往的在城頭設宴,侍者小童忙不迭的送上酒肉。
一席酒宴就能保得一段城牆不失,簡直太劃算了。
而且格外激勵士氣。
兩軍交戰,你們的老大在調兵遣將,我們的老大在吃肉喝酒,高下立判!
劉恪端著酒爵,抿了一小口道:
“之前收降他們時,你不是還不願意嘛?”
“現在砍了,掛牆上,你又覺得不妥?”
種軒探出腦袋,望了眼城牆。
現在西平縣城牆上,掛了好些個東胡降卒的屍體。
還都被扒了甲胄。
畢竟城中缺甲胄,這可都是能二次利用的珍品。
一個個屍體,全都一身單衣。
有的就像旗幟一樣,豎在城頭上,有的則是剩個腦袋,在城牆外懸著。
東胡人的辮發有一點好處,掛起來容易。
辮發散開,栓個磚頭一搭,別提多穩當了。
這在劉恪當年唱的《狼居胥山行》裏,可是東胡大可汗的待遇。
“可汗如太陽,高高掛天上。”
乞顏思烈最後都沒享受到,便宜了他們。
這是種軒著實沒想到的。
你要收編就全收了,你要砍人就全砍了。
哪能砍一半收一半?
哪能分得清楚?
這麽砍,這麽掛,隻會讓那些還活著的降卒,感到心寒啊!
都投降了你還殺?
而且現在城中的東胡降卒,是有著領袖的。
臧禮完全可以帶領他們。
不過話說回來,這的確挺爽的。
而且大多數歸義軍將士,也這麽認為。
他們這些農人專業的士卒,真就吃這一套,純純的亂殺。
東胡人欺負人,那就殺。
東胡人打他們,那就殺。
可不會想太多。
劉恪端坐在席間,叉著腿沒個正形,大大咧咧的喝著酒,看著城頭上的風景,若無其事地說道:
“小事而已。”
“城中那些降卒,朕都觀察過,留下的全是忠心之人。”
“雖說不一定能立馬上戰場,但絕對不會反水。”
“這些仍舊心懷貳心的,該殺的,自然是殺了,不該殺的,真心投降的,自然也得留。”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朕從來都分得清。”
呃,這麽理直氣壯的?
種軒無語,也不知道皇帝哪裏的自信,當真不會出事麽?
不過兩君臣並沒有繼續對話,因為遠處出現了東胡人的身影。
蒲前光率部來攻了。
種軒皺了皺眉,現在降卒讓城中有些混亂,著實不是個好的對敵良機。
不過東胡人已經來攻,也沒有辦法,他隻能諫言道:
“還請陛下仍是如之前一般,讓呂主薄在城中講學,同時照顧一番那些降卒。”
“城中決不能出事,如若不然,東胡人裏應外合,西平縣隻怕有失!”
“嗯。”
劉恪輕哼一聲,擺了擺手:
“朕知道了,你去布防吧。”
隨後他就喚來一員小卒,將臧禮昨夜的寫寫畫畫,遞了出去:
“你將這些東西交給呂主薄,就說臧禮叛逃了。”
“是”
那小卒也是雲裏霧裏,隻能按吩咐做事,去往縣衙之中。
不一會兒,蒲前光就率部來攻城。
他在得了暗探的情報之後,就立即準備動兵。
當然,以他的能耐,也不會輕易因為臧禮的一麵之詞,而動兵。
盡管臧禮的行事動作很真實,暗探也足夠信得過。
蒲前光仍舊留了一些心眼。
直到看到城頭上掛著一堆堆屍身、腦袋。
蒲前光才決定準備攻城,同時給臧禮製造機會。
畢竟事態已經很明顯了,那劉雉兒雖然收降了大量東胡降卒,但並沒有給與應有的信任。
反而大開殺戒。
這才多久?
距離這些人投降,也就幾天的時間。
幾天的時間,就算日夜觀察,甚至加以重刑逼問,又能看出什麽呢?
蒲前光認為,漢帝這麽一通殺戮,是為了立威,威懾降卒,同時為歸義軍提一提士氣,報報仇。
但毫無疑問,這個做法,有些意氣用事了。
有恩無威,失之懦弱,有威無恩,使人疏遠。
漢帝這麽一通亂殺,威是立下了,但肯定會讓降卒離心離德。
即使不敢出聲發泄出來,心裏也會疏遠。
至於臧禮就更不用多說了,他帶著人投降,手底下的人卻被這麽濫殺無辜,隻會感到離心離德。
之前蒲前光還隱隱覺得,臧禮有一定可能,會假戲真做,真心歸降大漢。
畢竟他本人就是漢人,而且老早前還是個賊寇,賊寇顯然是沒什麽底線的。
而經過這番亂殺之後,蒲前光可以肯定,臧禮是自己人,絕對不會真心投靠漢室。
這番殺戮,隻會讓臧禮心寒。
暗探昨夜的計議,很有可能成功,甚至會因為這樣的離心離德,讓更多的降卒,參與到裏應外合之中。
除非城牆上掛著的,全是蒲前部死忠。
漢帝全部殺對了。
但這根本不可能。
漢人有一句話說得好,人心隔肚皮!
你當是這些降卒是朝夕相處的家人嗎?連睡覺喜歡擺出什麽姿勢都一清二楚?
兩軍初一交戰,西平縣上的守軍士卒,便落入了下風。
蒲前光的兵馬調度,遠強於臧禮。
其手下兵馬,也全都是精銳。
還有雲梯、衝車這些比之飛梯,強出許多的攻城器械。
而且讓劉恪都覺得有些難辦。
這蒲前光當真不愧為一員良將,知道避虛就實,沒臧禮那麽頭鐵。
他所在那一處開著宴會的城牆,壓根就沒人來攻。
以至於除非直接將留客樁扔出去,不然都難以有什麽發揮。
隻能扔著少量的重門板,來威嚇一番附近的東胡士卒。
但好在攻城終究是有難度的。
即便占據些許優勢,蒲前光也不能直接率部,強行破城。
雙方戰至黃昏。
蒲前光見著雙方士卒已然疲乏,便覺得時機差不多了。
立即喚來親信道:
“你去高處,點燃三叢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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