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混”
    沉默許久之後，孫方說
    “他每次賭輸了錢，回家之後都要打我娘，我娘白天要做農活，晚上還要給人家縫衣服，很晚才”
    孫方抿了抿嘴：
    “幾天前，我娘生了病，好容易借來的買藥錢，也被他搶去了大半……
    他甚至覺得我娘是個賠錢貨，因為女人不能當成他們賭桌上的籌碼，所以他打算把我娘賣掉，換成錢再去”
    孫方抬起了頭：
    “人是我殺的，大人若是要抓我，我便認罪……隻是懇請大人，在我進入監牢之前，能讓我和我娘見上一”
    對於此事，孫方並不後
    陸玄看著他的眼
    他沒有問“你為什麽不報官”這種
    因為上任知縣和青仙會沆瀣一氣，整天隻琢磨著怎麽從百姓手裏搜刮銀子，根本不理會老百姓的事
    如果報官有用，孫方也不會被逼得走上弑父的道
    陸玄掂了掂手中的銅錢，將它扔給了孫
    “孫洪是個爛”
    陸玄說道，“你在保護自己的母”
    孫方怔住
    “以後不準再做這種事了，有難處來縣衙，本官給你做”
    陸玄平靜
    他最後看了孫方一眼，和程靈竹一起，轉身離
    ………………
    三天
    城中心，青仙會總壇
    “縣太爺來了七天了吧？”
    顧家家主顧陽倚在椅子上，手裏端著一碗
    “不”
    何家家主何有德點了點頭，冷笑一聲道：
    “七天的功夫，給衙門斷了十幾件案子，在這方麵，他倒是一把好”
    “他在立”
    薄家家主薄昌說道：
    “現在縣衙開堂會審，每天都吸引不少泥腿子過去看，仿佛真把他當青天了一”
    “青仙城隻能有一個”
    何有德說道，“我看他是自尋死”
    “都來城裏七天了，居然還沒有主動聯係我”
    薄昌皺眉，“看來他是真想跟我們對著幹”
    “倒也不用著”
    顧陽托著茶碗，拿杯蓋刮了兩下，慢條斯理道：
    “明天去縣衙，試探試探他……我倒要看看這新知縣，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
    “顧叔，伱如何試探他？”
    薄昌問
    “我自有安排，你就別操心”
    顧陽瞥了他一眼，“本家主經曆過三任縣長，經驗還是有”
    薄昌頓覺麵子上有些掛不住，他能聽出來，顧陽是在敲打自
    明麵上在說縣長，實則暗指下個月的青仙節，會長交接的事
    顧陽已經代理了五年會長，而下個十年，又是由顧家總領青仙
    薄昌有心將這五年討要回來，顧陽卻談起自己經驗豐富，話裏話外都是暗指薄昌年齡尚小，需要再鍛煉鍛
    他的語氣裏又頗有些【大人做事，小孩別管】的意思，這種倚老賣老的態度，讓薄昌很不高
    但眼下顧陽畢竟是青仙會會長，權威在身，哪怕薄昌心中不滿，也隻能忍了下
    ………………
    青仙城縣衙
    “老爺，那，那孫洪……真是意，意外？”
    魯平磕磕巴
    “怎麽，你有什麽想法？”
    陸玄看了他一
    “那他，他手裏……的老錢，是咋，咋回事？”
    魯平正在總結本案卷宗，寫完之後就可以封檔定案
    “那是孫方的護身符，祖上傳下來的，被這個當爹的搶了過去，我還給人家”
    陸玄說道：
    “孫洪拿著錢去賭坊賭，回來之後這枚錢還剩在手裏，因為他喝多了酒，錢從身上掉了下
    那枚銅錢定然是滾到了河沿附近，這家夥暈暈乎乎，撿錢的時候失足掉到了河”
    “這，這……”
    魯平感覺這似乎有點牽強，但仔細一想，邏輯又很合
    “河沿就有幾個人的腳印？”
    陸玄問
    “一”
    魯平下意識回
    “腳印的主人是誰？”
    陸玄再
    “孫”
    魯平回
    “是我會斷案子還是你會斷案子？”
    陸玄挑挑
    “您”
    魯平實話實
    “所以孫洪是他殺還是意外？”
    陸玄指指大堂外，“要不你去給我找個凶手過來坐牢？”
    “意外，意”
    魯平趕緊說道：
    “這孫洪爛人一個，淨幹壞事，他的死肯定是老天有”
    陸玄很讚同地點了點
    “伍大人！伍大人！”
    就在這時，一名值班衙役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有人報官！”
    “報官者誰？所謂何事？”
    陸玄來了精
    “報官的人是……是……”
    值班衙役尚未說完，一道身影卻徑直走了進
    “伍縣長，別來無恙”
    來人開口，聲音戲
    “顧風？”
    陸玄眯眼，“你來這裏做什麽？”
    “自然是替縣長鳴不平的”
    顧風笑
    他從身後拖出了一個人，陸玄定睛一看，卻是自己進城第一天後，遇到的那位茶攤老
    老人家遍體鱗傷，氣息很虛弱，他身上粘滿了灰土，顯然是被顧風硬拖回來
    顧風拱了拱手：
    “縣長入城那天，曾經在這老頭的攤上喝過茶，沒想到這賤民膽大包天，竟然偷了縣長的銀子！”
    他從自己懷裏取出半塊粘血的銀錠，掂了兩下：
    “我們青仙會的兄弟打了他好久，才讓他交出了銀子，幫縣長挽回了損”
    陸玄看著他，沒有說
    “這人滿口謊言，竟然說銀錠是縣長您給他的，堂堂縣長竟然會給賤民送銀子，您說這謊言可笑不可笑？”
    顧風一揖手，麵帶微笑：
    “還請縣長下令，將此人繩之以”
    此時此
    縣衙外已經圍了不少
    都是附近的百
    在聽到顧風和陸玄的對話之後，都竊竊私語起
    陸玄看著躺在地上，氣息微弱的茶攤老板，歎了口
    “依大康律……”
    陸玄聲音平靜：
    “凡人犯年滿六十的，判案之時，須得閉衙審判……本案不宜公開審”
    聽到他的話，立刻有衙役跑動起來，開始驅散周圍的百姓，將縣衙大門關
    “顧管”
    陸玄沉吟片刻後道：
    “不知是哪幾位兄弟，幫本縣追回了財產啊？”
    顧風語氣輕鬆：
    “自然是顧家，何家，和薄家的兄”
    “可是……”
    陸玄皺眉：
    “我明明丟的是一整錠銀子……怎麽到手裏隻剩下半塊了？”
    顧風愣住
    他看著手中的銀錠，又看看陸
    高堂之上，縣太爺悠然開口：
    “會不會是……薄家的兄弟，拿了本官的銀子呢？”
    顧風臉上的表情一
    而後身體微微顫抖起
    他是顧家的管事，在青仙會中地位不低，這時候已經明白了縣太爺的意
    “這，這……”
    顧風正欲解釋兩句，又聽到知縣大人說：
    “不是薄家，難道是何家？”
    顧風深吸一口氣：
    “這裏麵可能……”
    “本官上任之時，聽聞青仙城產一種美酒，也想分一壇回去，帶給本官的恩師”
    陸玄舉起手中的官印，放在自己麵前端
    “可能……真是有兄弟手腳不幹”
    顧風已經恢複了平靜：
    “還請大人允許我，回去請家主下令，調查調”
    “”
    陸玄頷首：
    “魯平，你先將這老頭帶下去治傷，至於顧管事嘛……李鳴何在？”
    “屬下”
    李鳴上
    “無本官召見，擅闖公堂，按大康律，當杖責三”
    陸玄淡淡道，“不過念在顧管事心係本官，事急從權……那便減去十”
    “什，什麽……”
    顧風瞪大了眼
    陸玄沒有看他，將桌上的令牌隨手一扔：
    “打”
    ………………
    青仙城，顧家家
    “老爺，事情……事情就是這樣”
    顧風趴在床上，嘶著涼
    挨了二十杖的他，模樣相當淒
    縣衙裏的衙役們，長期躺平，沒幹過打人的活，手藝都生疏
    頭一次聽見知縣下令，個個摩拳擦掌，很是展現了一番衙門的威
    顧風的屁股連同兩條大腿，都被打得皮開肉綻，坐不敢坐，躺不敢躺，隻能趴在床
    “老爺，這，這姓伍的是什麽意思啊？！”
    顧風心有怨念，“他打我的屁股，那不就是打您的臉嗎……”
    “啪！”
    顧陽聞言大怒，拿起一旁的雞毛撣子，在顧風的傷口上狠狠抽了一下：
    “你懂個屁！”
    顧風發出慘叫，疼得眼淚都淌下來
    顧陽哼了一聲，將雞毛撣子扔到一旁，坐到了屋內的桌
    他給自己倒了杯茶，臉上卻露出了笑容：
    “打得好，打得好啊！他若不打你一頓，本家主還以為此人有別的心思”
    顧風：“啊？”
    顧陽背著手，在房間裏踱步：
    “這個新來的知縣，是個有脾氣的，這是在跟本縣討價還
    你未經他許可，入了公堂，擺明了是不把他放在眼裏，他打你一頓，卻是在回應我，要我看好自己的”
    “那他之前還說，要薄家還他銀子……這不是想跟我們聯手嗎？”
    顧風腦袋發蒙，“那他不應該向我們示好嗎？”
    “嫌貨才是買貨”
    顧陽自信道：
    “他這是在跟我們討價還價，打你二十杖是態度，減了你十杖是在給我留情
    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待會兒他會派人主動找我”
    說到這裏，顧陽笑了起來：
    “這位縣長當真是大地方出來的人，便是之前那幾個嗜財如命的家夥，也沒有敢向三大家族下手
    原以為他是個榆木腦袋，沒想到野心居然這麽”
    “那……老爺，我們應該怎麽做？”
    顧風問
    “送上門的合作，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顧陽轉過身，看向窗外：
    “薄家的小子長大了，心也野了，對我這個叔父……也逐漸有反抗的念頭”
    他歎了口氣：
    “既然如此，那就讓叔父最後再教他一次道理”
    顧風在一旁聽著，隻覺得身上涼颼颼
    就在這個時候，有仆人敲了敲房
    “進”
    顧陽
    “老”
    一名下人進入屋內，手裏捧著一份拜貼：
    “這是縣衙內的那位魯主薄送來”
    “好，好，”
    顧陽臉上露出了笑
    他將拜貼展開，看著上麵的內容，微微點頭：
    “通知夥房準備準備，今晚老爺我要設宴，會請一位重要的人”
    “”
    下人應聲
    ………………
    黃昏時
    “老爺，車已，已備”
    魯平壓低了聲
    “走”
    陸玄神態自
    魯平看著麵前的縣太爺，心裏泛起了嘀
    這段時間以來，伍大人的所做所為，魯平可是都看在了眼
    伺候過幾任知縣，魯平也知道，這些大人們來青仙城是做什麽
    但自己麵前的這位知縣，和之前的那些人不一
    他精明強幹，慧眼能辨正邪，做了許多實事，是站在百姓這一邊
    上任第一天，老爺就拒絕了青仙會的邀
    而今天，在早上顧風來過之後，老爺卻主動去顧家拜
    大概最終還是低頭了
    魯平心裏有些失望，但旋即，他又感到了一種深深的羞
    自己在縣衙待了這麽多年，在麵對青仙會的作威作福時，不一樣是低頭裝孫子，敢怒不敢言嗎？
    甚至說，之前的縣長搜刮來的錢財，不也有一部分進了縣衙的口袋，成了他魯某人的俸祿了嗎？
    自己有什麽資格對伍縣長不滿？
    魯平感覺有些無地自
    但他也知道，那是因為自己心裏，真的在期盼著，會有一個天神下凡般的青天大老爺，來到青仙城，將那些魚肉百姓的家夥全部給收拾
    駕著車，心裏胡思亂想
    不多時，顧府便到
    陸玄帶著程靈竹下車，轉頭就看到了魯主
    魯平望著他，欲言又止，然後又快速低下了
    陸玄猜出了他的想法，不禁笑了起
    他伸手敲了敲馬車，魯平抬起了
    “想辦大事，不能一昧血拚，尤其是在自己實力不如別人的時”
    陸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笑道：
    “要講方法，多動腦”
    魯平愣住
    這個胖乎乎的漢子看著陸玄，眼中忽然有光芒生了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