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將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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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金桂一心想要掌控孫家,她當然很想寶釵給她下這道諭。
    而且她相信,如果自己真有了這道諭,依孫紹祖那欺軟怕硬的秉性,還真就屁都不敢放一個。
    但是夏金桂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這道諭,因為她和王妃不熟。
    “如今太太在府,有事臣婦與她商量便是,何須娘娘親自下諭!”
    夏月桂之所以這樣說,其實也是為了寶釵考慮,後者這麽做確實很不合適。
    寶釵當然明白她的意思,於是說道:“拿了手令也不一定要用,以備不時之需罷了!”
    所以這話的意思是說,所謂手令不會大張旗鼓給她,而是秘密授予在關鍵時刻才能拿出。
    如此等於是說,給夏月桂管家上了一道保險,即便闔府反對她依然有翻盤的底氣。
    由此可見,寶釵對她是何等信任。
    夏月桂也能感受到這份信任,所以此時她沒有再多說,而是應道:“多謝娘娘體貼!”
    夏月桂的事說完了,寶釵這才看向了夏金桂。
    隨著她目光掃過來,夏金桂很自覺的低下了頭,一副恭聆訓示的模樣。
    “我聽你妹妹說,你在府中受了委屈?”
    其實夏月桂根本沒提過,隻是寶釵對各家的事都會了解,所以對夏金桂的處境知道一些。
    聽王妃關心起自己,夏金桂深感驚訝之時,亦起身小心回話道:“回稟娘娘,我家夫君性格暴虐,卻讓臣婦吃了些苦!”
    “不管怎麽說,一家人還是要和睦些,對你對他都是好事!”
    作為襄王府內宅管事,寶釵不光要管好自己的家,下屬們的家事她也會勸幾句。
    除了今日來的夏家姐妹,以往侯璟諸將妻子來拜時,寶釵也會關心詢問開導幾句。
    所以夏金桂完全是白激動了,因為寶釵這些話是順便一說,而不會真的要強勢插手孫家事。
    當然,此事對夏金桂來說仍有益處,至少她在接下來的對話中,求得了時常來拜見王妃的恩典。
    實現了這一目的,她就隨時能“直達天聽”,便足以讓孫紹祖這廝忌憚,不敢隨便跟她動手了。
    臨近中午,孫紹祖和薛蟠四人離開了,朱景洪陪著一直女人們用了午膳。
    他本想下午休息一下,誰知又有勳臣前來拜見,逼得朱景洪又隻能接見。
    來拜見的勳臣,皆是要去往西北領兵,心裏沒底才來到襄王府問問情況。
    當然,這些人敢陸續來到襄王府,也是因為有石家父子帶頭。
    所以接下來的兩天,朱景洪一直都非常忙。
    轉眼時間來到了三月初六,這是靜海王朱景浩成婚的日子。
    婚禮過程安定平和,朱景洪見證了小弟轉變身份,而他本人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因已征求了聖意,所以在三月初七這天,皇帝重新下發了諭旨,著令朱景洪先去遼東“考察”。
    消息傳開,朝堂之上安定風平浪靜,東宮這邊卻掀起了軒然大波。
    他們原本想用襄王製衡睿王,如今朱景洪不去金陵而往遼東,這所謂的製衡也就無從談起。
    依著時間推算,朱景淵眼下已快到應天,最多再有一兩月就能摸清情況,然後他就要大刀闊斧鏟除異己。
    東宮的屬官們,早就盼著朱景洪去金陵,如今朱景洪突然說不去,這可把他們急得不行。
    這些人迅速來到朱景源麵前,痛陳利害後便請太子出麵,邀朱景洪到東宮來敘話。
    朱景源也知事情緊迫,連忙派了人去襄王府相邀請,信使到了才知朱景洪夫婦進宮去了。
    得知朱景洪是去拜見皇後,朱景源便領著元春一道去了。
    二人進了坤寧宮,朱景源耐著性子說了一陣閑話,然後才示意朱景洪出去說話。
    二人閑聊了一陣,待走出了坤寧門之後,朱景源終於忍不住詢問:“十三弟……為何突然要去遼東?”
    皇帝肯定不會提這件事,所以朱景源料定是朱景洪的意思。
    這個時候想跑去遼東,莫非老十三不願意跟老六衝突?朱景源冒出了這般懷疑。
    天家便是如此,饒是以朱景源這樣的厚道人,也不可避免會有如此疑心。
    “四哥,老頭子讓我建水師,我又豈能不去遼東看看,辦不成差事我可沒好果子吃!”
    雖然朱景洪有自己的理由,朱景源卻直言道:“十三弟,莫非忘了答應過為兄之事?”
    “四哥是說金陵的事?”
    “忠正賢良之士,今已危在旦夕,四哥心急如焚啊!”
    說這話時,朱景源隻覺得惡性,因為他知道所謂的忠正之士,實際上是朝廷的蛀蟲。
    “此事我已有安排,四哥可還記得,三年前金陵剿倭之事?”
    “嗯!”
    朱景源應了一聲,他不明白朱景洪的意圖,也不知道眼下和三年前有何關係。
    “當日那鄭顯林、何顧謹等人,因虧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可是咱們兄弟把他們保了下來!”
    事實上,這些人能被赦免,太子一係在朝中幫其辯解,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按道理說,這些人該感激太子才對,然而現實卻不是那麽回事。
    因朱景源當時表現猶豫,加之是朱景洪出言力主,所以當赦免的聖旨到達後,官員們最感激的反倒是朱景洪。
    三年時間過去,雖然金陵經曆了大規模人事調整,但還是有一些官員待在原地,其中混得好的反而還升官了。
    “這些人,到現在還記著咱們的恩情呢,待小弟休修書一封……派快馬送到金陵去,他們自會盡心幫助四哥!”
    “彼時四哥再派遣一親信往金陵,協調各方共抗老六,我看此事亦是輕而易舉!”
    朱景洪當然是在畫大餅,恩情這玩意兒碰到利益,孰輕孰重根本說不清楚,拿這想綁架別人一起跟著幹,完全屬於是癡人說夢。
    這一點,連朱景源自己都看得出來,於是他便問道:“十三弟,當日之事我們雖有恩於眾人,可不是人人的知恩圖報,他們未必願意幫忙!”
    朱景洪答道:“四哥,那主政金陵的鄭何二人,還有那深受父皇器重的賈雨村,近兩年沒少跟我送東西,至少他們三個還靠得住!”
    見朱景源仍有疑慮,朱景洪接著說道:“四哥,他們幾個跟老六不對付,他們肯定願意幫咱們!”
    當年老六威逼鄭何二人不成,氣急敗壞那真是在朝中下了死手,要把這兩個混賬給摁死。
    若不是朱景洪力主,讓這兩人得以戴罪立功,他們早就罷官乃至被下獄了。
    .
    聽到這話,朱景源終於不再發問,證明他被朱景洪說服了。
    “那你趕緊寫信,然後快馬送至金陵!”
    終於把自己摘出去了,朱景洪的心情格外的好,便聽他微微一笑道:“四哥,我早已安排妥當,你就放心吧!”
    為保萬無一失,朱景源問道:“那你何時返回金陵!”
    “四月初到遼東,如果順利的話,五月底我便趕往金陵!”
    五月底出發,到金陵差不多六月底,朱景源到金陵已有三個月。
    這三個月的時間,讓朱景源感覺是在裸奔。
    “十三弟,還是不要耽擱太久,早些去金陵為好!”
    “四哥你就放心吧,我會盡快過去!”
    “嗯……你幾時出發?”
    “初九出發!”
    今天是初七,也就是後天出發。
    拍了拍朱景洪的肩膀,朱景源笑著說道:“明天到我府上來,我親自設宴為伱送行!”
    “四哥,你我兄弟,何必搞得如此見外!”朱景洪不太想去,隻因他不想和東宮綁得太緊。
    沒辦法,現在他也是家大業大,對外展示的任何姿態,都會讓軍中歸心者深度解讀。
    如果讓這些人以為,自己還是太子的跟屁蟲,對朱景洪來說極為不利。
    聽到這話,朱景源鄭重說道:“十三弟,做哥哥的給你送行,怎麽能說是見外!”
    “那就多謝四哥!”朱景洪隻能答應下來。
    如今太子被他推到前麵,和老六真刀真槍的幹起來,朱景洪當然要考慮他的感受,所以不能過分的拂他的麵子。
    二人又說了一陣,然後便返回了坤寧宮,此時元春正跟皇後討論尚儀局事務,寶釵則與進殿的朱雲笙小聲聊著。
    待他二人進殿,皇後少不了多問幾句,朱景源回話時順道說了要給朱景洪踐行。
    一聽要設宴席,沒等皇後對此回應,朱雲笙第一和蹦了出來。
    “四哥,你對十三哥真是太好了,我也想著為他送別……隻可惜沒自己的府邸!”
    “正好你要設宴為他送別,小妹也就一同赴會吧,到時也敬十三哥一杯酒!”
    見到小妹這活潑的樣子,朱景源不自覺的露出笑容,而後滿是寵溺道:“你想出宮玩兒就直說,何必扯這些話來!”
    “四哥,你這是汙蔑!”
    說完這句,朱雲笙轉身看向鳳位,而後說道:“母後……四哥這是汙蔑,女兒與十三哥情誼深重,猶如……”
    “好了,你想去就去吧!”皇後直接做了決定。
    “謝母後!”
    “三妹,如此你便稱心如意了!”寶釵笑著說道。
    朱雲笙笑容真摯,在場所有人都跟著笑了起來,然而眾人心思卻各不相同。
    又是一番閑聊後,眾人一起在皇後處用了午膳,隨後他們就各自散去了。
    出了東華門,朱景洪送走了太子夫婦後,便親自扶著寶釵上了馬車。
    正當他要跟著上去,卻聽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十三爺,這是您前兩日要治罪的黃雀,小的給您抓來了!”
    此時朱景洪身後站著一位百戶,身形魁梧臉上帶著憨厚笑容,隻是此人手裏提著個鳥籠,和他一身重裝極為不搭,看得朱景洪忍俊不禁。
    “你這憨貨,前兩日我不過隨口一提,誰叫你真去把鳥捉來了!”
    此人名叫許廣福,便是此前朱景洪幫過的許家的老大,如今他已升職做到了百戶。
    前兩天朱景洪出宮,正有鳥雀路過投下鳥屎,差一點兒就落到了朱景洪身上,當時他便指著飛鳥說要將其捉拿之罪。
    本是隨口戲言,朱景洪根本不會想到,許家老大竟會當了真。
    “再說了,你隨便捉幾隻鳥來頂罪,豈不是在誣陷好鳥!”
    許廣福極為實誠答道:“十三爺,這真是當日那幾隻,它們就寫在東華門南側闕樓簷下,小的已把他們窩給掀了!”
    看著許家老大提的鳥籠,朱景洪先是搖了搖頭,然後說道:“可真難為你了!”
    “他們罪不至死,既已被你罰沒家產,如今便放了它們吧!”
    聽到這話,許廣福也不遲疑,當即打開了籠子,讓裏麵幾隻鳥雀飛了出去。
    “回去吧!”
    “是!”
    上了馬車,看著一臉狐疑的寶釵,朱景洪笑著說道:“這個家夥,倒真是有趣!”
    許家老大是個實誠人,這廝一直記著朱景洪的恩情,所以如今天這樣想方設法報恩的事,徐廣福已做了七八次。
    每一次,朱景洪都被鬧得哭笑不得,但也逐漸認可了這家夥。
    所以在一些恰當的場合,朱景洪跟徐廣福的上司的上司,以及更高的上司誇過他,所以這家夥才升到了百戶。
    “有趣?如此上趕著來巴結,你也看得上?”寶釵很是詫異。
    朱景洪笑著答道:“他是個直人,和普通人不一樣,沒那麽多的心思!”
    寶釵不關心徐廣福心思如何,在她看來小小百戶無足輕重,眼下最該關心的是奪嫡之事。
    壓低聲音,寶釵問道:“你抽身事外的計劃,太子是何反應?”
    “勉強說服,但若鄭何幾人辦事不力,隻怕太子會有怨言!”
    朱景洪很清楚自己是給太子畫餅,鄭何二人願不願意出力,是他根本無法保證的事情。
    見朱景洪皺眉,雖然眼下是正式場合,寶釵還是打趣道:“你怕太子不滿,到時候不幫你收林丫頭?”
    “你……”朱景洪一時噎住,其實他真沒這樣想。
    寶釵笑容滿麵,隨即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擔心亦是無用,靜觀其變吧!”
    “嗯!”朱景洪點了點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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