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時間回溯與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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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河曆1634年9月3日,碌洲,苳城東
平房低小,樓道昏暗,已經腐掉一角的木門虛掩著,舒柔藍敲門兩下,門便開
屋內很亂,散落著女性的各類衣物、煙盒、酒瓶、以及方便麵、餅幹等食品包裝袋子,乍一看,宛如已經半滿的垃圾
酒氣、煙氣、食物久置後發酸的氣味交織在一起,發酵成比農村糞坑還要刺鼻的氣味,門一開便撲麵襲
舒柔藍忙捏住鼻子,對身後的未明推推手,示意他先別過
她懷疑自己找錯地方這等髒亂惡臭的屋子,恐怕連以乞討為生的流浪漢都不屑居住,遑論這屋子的主人還應當是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女
舒柔藍從小提包裏掏出手機,再次核對委托人信息,不但確定自己沒走錯地方,而且確定這屋子的主人司夏荷的確隻有二十四
她的心情微微下沉,卻沒有臨陣退她再次敲門,同時認真打量整個屋
屋內的陳設簡單至極,除了靠右牆的一套破舊沙發,以及緊挨著沙發的兩個茶幾,便再無他
“誰在敲門?”
舒柔藍一直有看到沙發,卻因為光線原因,並沒有看到沙發上的直到沙發上一個幹瘦得宛如骷髏的人形輪廓動起來,舒柔藍才後知後覺發現她的存
這是一個形如枯槁,神色麻木,仿佛早已生無可戀的女
憑著感覺與八九不離十的猜測,舒柔藍篤定這人就是自己要找的委托人司夏
“司女士你好,我們是千玄公司的員工,受托前來幫你解決難”她禮貌地介紹自己的來由,旋即忍著惡臭走進屋
至於與她同行的未明,在門口稍稍停留一會,方才不動聲色走上前
“什麽委托,我聽不懂你在胡說什麽!”眼見著兩個陌生人來到自己家裏,司夏荷腦中的恍惚感退去,一臉戒備地嗬斥起
“你好好回憶一下,就在三天前,你的確有向我公司發出委”舒柔藍耐心提
司夏荷的腦中時常一片混亂,經由舒柔藍提示,她努力回想好久,慢慢回想起自己在幾天前的確用手機點開過幾個彈框,並且填寫了自己的許多信
彈框的具體內容她已記不清了,隻隱隱記得,好像與時間有
“我想起來了,”司夏荷的腦中閃過一片靈光,記起了關鍵信息,“你們是賣藥”
“賣藥?”舒柔藍微笑說,“不對,我們並非醫生,能賣什麽藥?”
“後悔藥”司夏荷那宛如枯葉的兩唇扯動出瘮人的笑,一臉輕慢與嘲
舒柔藍認真解釋說,“後悔藥的說法有些奇怪,卻也基本對但是說準確一點的話,我們不是賣藥,而是回溯時”
“回溯時間?莫非你的意思是,已經逝去的時間還能回溯?”
“時間當然可以回溯,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司夏荷抬起骷髏般瘦小的手,撥開淩亂擋在眼前的頭發,譏誚說,“隻不過後悔藥價值連城,你們得看我的誠是吧,兩位騙子先生?”
司夏荷現在基本明白眼前兩人的來意了,無非就是花言巧語,弄一套仿佛玄之又玄的理論來欺騙她,讓她相信時間可以倒
公道世間唯白發,貴人頭上不曾
公道一向昂貴,這名叫時間的絕對公道,更是無
司夏荷深信著,眼前看似氣質不凡的兩人,實則是兩個“販賣時間”的騙
可笑他們當真有些饑不擇莫非他們看不出,她根本就沒錢供他們騙?
舒柔藍很能理解司夏荷的心情,畢竟交換立場,她自己也不太可能相信這種匪夷所思的事
她並不在意司夏荷的尖酸言語,溫婉一笑,回複說,“我的搭檔是先生,我卻不你應該叫我騙子小”
舒柔藍的聲線非常柔和,珠圓玉滑,滿是善
司夏荷為之一怔,借著窗戶外透來的天光,定睛打量突兀出現在自己麵前的這個女
舒柔藍長得自然不難看,隻是她的相貌並不如她的聲音那樣驚
她的五官和臉型都算標致,發質也相當柔順明亮,但是皮膚並不水潤白皙,個子也有些矮,使得本就不胖的她,穿上寬鬆的休閑裝後反而顯胖
司夏荷並不討厭這種形象的女性,但是騙子就是騙子,繼續聊下去也隻是浪費時間罷
她冷笑一聲,轉過頭看著牆壁揮手說,“先生也好,小姐也罷,你們在行騙前總該對目標做做功總之我一貧如洗,你們還請另尋目”
舒柔藍保持溫婉的笑,向前一步,伸手想把司夏荷扶起來再行攀
然而一隻修長的手臂先一步橫過來,止住了她的動
舒柔藍看向身旁的搭檔,眼裏閃過一抹吃驚之色,含笑說,“未明,按照約定,這次的委托應該由我完”
未明一個字也不說,伸出的手臂似鐵一般橫在舒柔藍身前,並沒有收回的跡
舒柔藍輕推兩下,未明的手紋絲不
於是她慢慢意識到事態不對,斂去笑容,靜站在原地不
昏暗的大廳忽然沉寂下
司夏荷暗自咬幾下舌頭,抬眼打量眼前這個宛如鐵人一般冷酷的男
他長得很俊,卻並非劍眉星目那類俊逸,而是另一種,源自他的漆黑雙瞳,嚴冰一般,仿佛隨時可以將人凍結的、驚心動魄的冷
司夏荷甚至不懷疑,如果自己還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十有八九會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的那一刻,深深地愛上
好在她早已長大,知道愛與被愛都並非隻看一眼就能決定這般容
她很冷靜,隻用了不到一秒鍾時間便已做出決定,坐直身子疾聲厲色說道:“二位,這裏是我家,現在請你們出”
舒柔藍不願走,微笑說,“可是——”
“沒什麽好可是的!”司夏荷冷聲打斷她的話,“我現在隻想安安靜靜等死,請你們別再打擾我了!”
看著神色激憤,眼中盡是決絕之意的司夏荷,舒柔藍相信她是真的想死,心頭不由得傳來一陣刺
她不知道司夏荷到底經曆了何種絕望,方才在如此美麗的年紀,走上這樣一條自暴自棄,乃至輕生的道
“既然你已經不想活了,那麽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未明忽然說話他的手臂向後一掃,將舒柔藍推到身後,隨後向前兩步,來到司夏荷的跟
司夏荷一驚,下意識抓起身後的針筒,豁然紮向未明的胸
她已瘦骨嶙峋,仿佛全身隨時都會散架,但動起手來卻快如閃
如果來到她麵前的人是舒柔藍,那麽她的這一針必然已經命中目
隻可惜未明比舒柔藍謹慎得他在進門前就已覺察到司夏荷的異常,否則不會無端阻止舒柔藍靠近
這個屋子亂得出奇,司夏荷本人更是瘦得宛如隻剩骨這一跡象基本可以證明,她是一個癮君
一個早已被藥物侵蝕神經的女人,不管什麽時候表現出攻擊意向都不奇
未明心有防備,側身輕易避開針尖的同時,一把扼住司夏荷的手腕,猛一發力便迫使她鬆開手中的針
未明仔細看了沙發四周,確定沒有其他危險物品,而後一腳將掉地上的針筒踢出很遠,這才直視司夏荷冷冰冰說道:“我們現在可以說事”
司夏荷咬牙切齒,用力掙紮好半晌均無法掙脫未明的手,隻好服軟,“你放開我再”
未明麵無表情地點頭,手一鬆便讓司夏荷縮回沙發
“你們到底想幹什麽?”司夏荷左顧右盼,實在找不到具威脅的武器,便將枕頭抱起來擋在自己身
“為什麽絕望?”未明非但不回答司夏荷的問題,反而反問出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問
司夏荷感到好笑,認為眼前這男人的腦子有問但是很快的,她又覺得自己也並非什麽正常
一個長期注射藥物,以此麻痹自己的女人,的確沒資格笑別人腦子不
她下意識認真思考未明的問題,隨後埋藏在她內心深處的懊悔與傷痛如潮水般奔襲而
她為什麽絕望?當然是為那個讓她魂牽夢繞的男
她哭了,淚如雨下,肝腸寸
這一哭就是近十分待到淚腺幹涸,再無眼淚泌出,她方才如迷路的小女孩,望著未明與舒柔藍絕望地問,“你們說時間可以回溯,那是真的嗎?”
未明說,“是真”
司夏荷的眼中有了希冀,有些相信未明與舒柔藍的話
在黑暗中掙紮的人,總歸是向往光明的,即使那一抔火星微弱到一觸即
“可是我沒”司夏荷想到這個關鍵問題,不由自主咬緊幹透成死皮的下
“你很聰明,知道我們不會無償幫”未明平靜地說,“但是我們不要作為時間回溯的代價,你需要支付你的時”
司夏荷不解問道:“什麽意思?”
未明說,“意思是,你想回溯到多久以前,就必須相應的支付多少時間的壽”
司夏荷先是一愣,然後驚喜地問道:“就這麽簡單!?”
“就如同將一條線對折一次,勢必導致線段整體縮短一般,原理的確就這麽簡”未明輕輕點頭,接著在心裏自語,“隻是事實上,時間回溯的可怕代價,哪怕回溯者有千年壽命也不夠”
司夏荷問,“然後呢?我是不是還需要支付一定壽命給你們作為酬勞?”
“是”未明直言說,“可能回溯過後,你也活不了多久不過想必這也沒關係,畢竟你本就想死,壽命對你而言並無太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