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門外的賭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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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純從利害的角度,桓景心中非常清楚,石虎來此地的目的,就是為了給處在困境中的石勒軍籌集糧草,如果不能阻止石虎繼續在譙城附近活動,那麽南邊石勒一旦撐過這些時日,必然繼續南進,那時江東的那些世家大族們恐怕攔不住石勒的大
那麽該如何破敵呢?
首先,或許運動戰是一條出路,但作為譙國內史,棄譙城而走顯然是一件極具象征意味的事一旦譙城落入石虎手中,就意味著石勒控製了整個豫州的所有主要城市,人心相背之下,自己背後那些塢堡主們就到了蠢蠢欲動的時
其次,上兵伐謀,既然石虎來到此地是為了糧草,那麽如果能夠燒毀石虎搶掠來的糧草,石虎的進軍也失去了意義,或許會不戰自
而石虎全軍若要將譙國打劫來的糧草運去石勒屯駐的汝陰,必然要經過苦而探子也確認了這一情報,於是桓景產生了另一個思路,沿渦水西進,燒毀囤積在苦縣的糧
然而正如之前和陳昭之所爭論的,沿水路北上動靜太大,而取道北岸的樊雅呢?自己當初可是滅掉了樊雅四千人老底,將他攆出了譙城,顯然作為仇家的對方不會答
這一天,桓景計無所出,煩悶之下,趁著大雨暫歇,來到女眷的居所探望桓彝夫自從入城那天受驚之後,孔憲的狀況一直很糟糕,腹部的陣痛不時發她的丈夫桓彝日日守在她身邊,不敢離開片
與燕燕不一樣,孔憲已經快到生產的日本來孔憲身材偏小,屬於容易難產的那一類型產婦,此時收到驚嚇,很可能會危及胎
桓景對於婦產科一竅不通,此番前來也僅僅隻能給予精神上的支但有時上司的支持不就是這樣的麽,他不禁回憶起了原時空,重要的往往是關心的態專業上的幫忙其實隻能由專業的人來做,但上司有沒有態度對於員工其實是兩回
此時在桓彝屋內,叔侄兩人沉默許放在從前,作為名士,桓彝最喜言但現在他心思全在孔憲身桓景見他這副光景,也不好意思打擾,隻能靜靜的坐在一
屋裏安靜得可以聽見門外雨後的鳥孔憲正在昏睡之中,蒼白的臉上略顯浮望著這副褪去妝容後的虛弱麵容,桓景不禁想起在龍亢初遇這位年輕嬸嬸時那副神采奕奕、榮光煥發的樣
為人母真是不
漸漸地,門外似乎有了熙熙攘攘的聲音,但聽不真桓景和桓彝都沒有在意門外發生了什
突然門外傳來一聲高喝:“看我吃你的魚!”
孔憲峨眉微蹙,似乎被驚擾到了,稍稍動了動身
什麽玩意兒?城中沒有魚販子了,哪兒來的“吃魚但他沒有細想,隻是如果再有人再在此地驚擾,他得出去說道說道
門外的動靜似乎消停了一陣子,但突然又是一聲喊叫:
“全押?你確定?”這次似乎聲音更加清楚了一些,是一個蒼老的聲
“我當然確定,但你敢跟注麽?不跟注就都歸我”這個聲音則像是一個年輕
“押就押,我走南闖北,還會被你一個書生唬住?我也全押!”
短暫的寂靜之後,接著是一陣喝彩
病榻上,孔憲輕輕吟了一聲,接著一陣吐息,仿佛被門外的動靜吵醒
這下叔侄倆徹底坐不住
桓景推開門,卻發現街道一角,一群閑人正在博所謂博戲,即六博,是流行於魏晉的一種賭博棋規則桓景也不太懂,大致是搖骰子來行棋盤由一條“河道”分為兩部分,然後籌碼都放在“河道”中,被稱作“魚”,雙方可以在中途加注,然後吃掉對方的籌碼被稱作“吃魚
大概行棋過程隻是為了讓賭博更加富有趣味,桓景心想,和幾乎所有的賭博一樣,這個遊戲的精髓還是在於下桓景在原時空常常陪公司創始人玩德州撲克,所以對這方麵倒是有些心
雖然正值戰事,城中依然有少量閑人滯留,他們多半是軍士的眷屬,他們閑來無事,往往以賭博為輪閑的軍士也往往加入其中,桓景從前嚴禁軍中賭博,但這一非常時期,隻能暫時放畢竟對峙之中,大家心情都不好,需要一些調
隻是賭博賭到擾民的地步,就必須管管
“喂,你們要玩六博的,去別處擾民就不好了!”
眾賭徒投來目光,發現是桓景,都噤了聲,束手讓開道之前對弈的兩個賭徒,一個是年輕文士,正氣定神閑地坐著,而另一邊的老者,卻是和冉良同住的老田頭,此時見內史前來,羞得抓耳撓
桓景仔細打量了一番那個年輕文士,此人北人打扮,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與講究的江東士人大不相但拉碴的絡腮胡後,其實也是一張清秀的麵龐,年紀大約與桓景相
此時此人箕距而坐,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桓景,眼神極其囂
“慢著,城中哪兒來的如此閑人,別人好好地博戲,你何德何能來管我們?”那文士抖了抖袖子,挑釁地
“先不管我何德何能,你擾民不對在”
“行,是我擾那麽搬去別處博戲之後,不一樣擾民麽?”文士不屑地說:“譙城大小隻有這麽大,城外又大軍壓境,四境的居民隻能來城中避現在城中是人擠人,在哪裏博戲,本來都會擾民”
那文士瀟灑地一指桓景:
“所以你根本就沒有考慮擾民,你隻考慮你自”
桓景一下被這番歪理噎住,想不出怎麽反
老田頭牽了牽文士的袖子:“這人是譙國內史,你惹不起的,快點收攤走吧......”
那文士卻說:“譙國內史又如何?大不了我不在這譙城住”
桓景雖在氣頭上,但反過來一想,自己似乎還真拿著文士沒有辦於是細細思考著文士的話,似乎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在城中任意一個地方博戲,確實都會擾
“那麽這位先生又有什麽辦法呢?”桓景怒氣未銷,便先讓對方說話,想來他也沒有什麽好主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要麽在軍中禁止博戲,要麽就劃出一片場地,讓他們玩個城外渦水上,船隻多得不計其數,你為何不讓他們去船上玩呢?
“一方麵城中守軍看不見博戲的人,不會被這種玩意影響到工作;而另一方麵,這些人在河麵上也可作為閑子,一旦有風吹草動,會來城中回報,等於一個哨崗......”
文士正滔滔不絕之際,一旁桓彝遲疑地端詳了半天,突然驚喜地冒出一句:
“溫太真,你來了?”
文士微微一笑:“裸狗,終於還是被你認出來”
這兩人居然認識?桓景感到摸不著頭
“這位是溫嶠,字太真,是劉琨的謀士,我們在洛陽時是老相識”桓彝趕忙將文士介紹給桓景:“平日裏愛好博戲,“
然後,桓彝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太真兄還喜歡給人起外當初我還是名士的時候,有一回宴飲之時喝醉了,曾經脫光衣服,鑽過狗洞,所以被起了個裸狗的外”
這外號有些侮辱人了,桓景想著,如果不是親密的朋友,還真不能如此互相稱不過這文士倒確實是口無遮
“剛剛隻是為了試探內史的雅量,多有冒犯,還望恕”文士略略一欠身:“現在看來內史氣量非常,確實能聽進去”
他向北望去,長歎一聲:”可惜劉公就並非如“
溫嶠這時才將他此行的目的娓娓道原來劉琨在並州聽說司馬睿這邊正被石勒攻打,於是派溫嶠來探查情況,順便幫晉室出謀劃
但千辛萬苦來到壽春後,溫嶠發現司馬睿和石勒在淮河並無戰事,簡直要閑出鳥
“於是我就問琅琊王,現在還有哪裏在打仗啊?那老兒也不遲疑,直接說貴處在打我說好啊,就過來”
溫嶠又聊起隨劉琨轉戰並州的事跡,三人相談甚
正當三人談笑風生之際,突然一個小兵跌跌撞撞地從桓彝府中跑出:
“不...不好了!夫人她......”
不等他說完話,桓彝趕緊回頭向屋裏狂奔而去,桓景與溫嶠緊隨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