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別以為誇我就可以減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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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還在吹。
    馬路上依舊車水馬龍,這座城市的夜生活仍未結束。
    溫清韻也不好意思在薑旭的車上看手機,顯得她真把他當司機了,可宿舍是不敢回去了。
    林粒芝忍受不了差勁的住宿環境,回家住去了,員工宿舍總共也沒幾個老師,原來老小區的房子又退了。
    她這會算是無處可去了。
    腦子裏一團漿糊,煩得很。
    溫清韻猛然想起薑旭那張名片,厚著臉皮開口問他,“你的房子租出去了嗎?”
    薑旭眉心微動,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之前的房子,你已經退了?”
    溫清韻後知後覺這是回老小區的路,以為他在埋怨自己讓他繞遠路,不好意思道“嗯,我怕我大姑堵我,住員工宿舍上班方便,正好房子也是短租,我就退了,沒想到今天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思緒又亂起來,她深吸一口氣,解釋,“我也知道我這麽晚了還麻煩你很過分,但我在這個城市沒有什麽認識的朋友,那個領導的房子離員工宿舍很近,我不太敢回去,你看你的房子方便讓我租一晚嗎?貴一點也沒關係……”說到後麵,她都要說不下去了。
    之前那樣誤會人家,還義正嚴詞地“教育”了他一頓。
    現在轉頭就眼巴巴地問人家有沒有空房子,還隻租一晚,哪個房東願意這樣折騰?
    溫清韻說完都不敢看薑旭的臉色,又說,“算了,你當我沒有說吧,我去酒店住一晚好了。”
    薑旭呼吸一頓。
    這似乎是重逢以來,溫清韻同自己說過最長的一段話。
    高中那會,她的話就很少,跟個悶葫蘆似的,不怎麽愛說自己的事情。
    男生堆裏都說高二七班有個特別傲的舞蹈生,不肯和他們說話。
    但薑旭知道,她隻是不愛說那麽多。
    她第一次說這麽多,卻是在生活麵前低下頭來,還用這樣輕描淡寫的語氣。
    心髒猛地一抽,心口和喉間酸的厲害,他側頭,“沒說不租給你。”
    車外霓虹燈閃爍,車子駛過寸土寸金的市區,燈火搖曳到晃眼,玻璃窗上倒映著溫清韻這張狼狽又憔悴的臉,她盯著看了幾秒,眼底忽然浮起酸澀的霧氣。
    擔心在薑旭麵前哭出來,她強壓下濃重鼻音,小小聲地說了聲,“謝謝你。”
    她的聲音比平常小聲很多,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鼻音和沙啞。
    薑旭呼吸一窒,餘光瞥見她輕輕地抽了一下鼻子,他整個人僵住,慌亂地找了包紙巾,遞過去。
    逐漸模糊的視線裏驟然出現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握著包軟綿綿的紙巾。
    溫清韻突然就忍不住了。
    過去十幾年裏努力維持的平穩情緒在此刻崩塌成碎片來。
    一股前所未有的酸澀忽然就湧上鼻尖和胸口來,整顆心髒都像是泡在酸水裏,酸地她克製不住地塌下了苦苦挺直的背。
    很多很多以前不願想起的畫麵都在腦海中飛速閃過。
    從姑媽一家明裏暗裏的嫌棄排擠開始,再到初次兼職經曆的流言蜚語,再後來是眼睛看到的、耳裏聽到的各種黃色的汙濁的眼神和話語,一幕一幕壓地她喘不過氣來。
    所以溫清韻換了家工作單位,生活也似乎在好起來,可為什麽又會遇到像以前那樣子的事情?
    淚水止不住地從眼眶裏重重砸下來,溫清韻抽著鼻子,哽咽地說,“我明明什麽也沒有做。”
    副駕駛的女孩流著淚,鼻尖和眼尾通紅一片,濕噠噠地像是夜裏墮落的蝴蝶,撲哧著翅膀迷茫地尋找回家的路。
    薑旭眉眼一酸,顫著指尖想要去抹她眼角的淚珠,又聽她抽抽搭搭地說,“我和他真的沒怎麽接觸過,他和他老婆,平常挺正常的,偶爾我們幾個老師下班晚了,是會捎上一程的,今天我本來是和一個女同事一起坐他的車,後來堵車了,女同事就下車了,就剩我和他……”
    溫清韻抬眼,鼻音濃重,她嗚咽了一下,眼淚便大顆大顆地從早已紅透的眼圈滾落下來,“薑旭,我覺得我好惡心,總是吸引來著這些猥瑣的人。”
    那顆委屈透了的淚珠圓滾滾地砸在薑旭的手背,帶著止不住的悲傷,悄無聲息滾上他的胸膛,帶著那股酸勁一點點在心髒蔓延開來。
    薑旭看著她,喉頭也酸澀地厲害,他伸出指腹,用力地覆上她眼尾的淚珠,嗓音低沉,又那麽不容拒絕,“你一點也不惡心。”
    溫清韻哭泣的動作一頓,她眨著眼睛,僵硬地感受著,眼尾上,屬於薑旭的,微涼的手指。
    視野一點點變清晰,她看見薑旭眼眸漆黑,幽深的瞳孔往下,定定地看著她,一字一頓說,“是他們惡心,思想齷齪,見不得你比他們幹淨。”
    心髒短暫地停了一拍。
    溫清韻突然感覺到他微涼的指腹輕輕柔柔地撚去了她眼角的淚珠,一抬眼,便見薑旭微微收回他的手指,轉而抽了張紙巾,精準無誤地塞到她手上。
    下一秒,他低聲說了句,“別哭了,混不下去來我的公司,這個世界又不是隻有他一家公司。”
    頓了一下,薑旭喉結滾了滾,“我可沒有那麽齷齪。”
    溫清韻掛著淚珠的眼睫毛輕顫了下,忍不住又說了句,“我知道,總之謝謝你。”
    薑旭見她情緒恢複了一點,冷哼了一聲,“別以為誇我就可以減房租。”
    溫清韻是真的不知道怎麽還他的人情了,欠下的人情就這樣越滾越多了,想了想,她誠懇地說,“你這麽幫我,我真的很不好意思,以後你有需要我的地方,你盡管吩咐。”
    薑旭平靜地掀起眼皮,掃了她一眼,“那你不如從現在開始增肥。”
    溫清韻啊了一聲。
    “我現在缺個保鏢。”薑旭輕嗤了一聲,“但是你瘦地跟個小雞仔似的,也不知道誰保護誰。”
    溫清韻“……”
    氣氛凝滯幾秒,薑旭似乎不太想再把時間浪費在這條馬路上,開口,“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去我附近一公裏的房子裏,一個是去大概50公裏的郊區房子,你要去哪個睡一晚?”
    頓了一下,他說,“一公裏那個是我現在住的房子,你要是介意,可以去50公裏那個。”
    溫清韻哪裏好意思讓他驅車帶自己去五十公裏的那個房子,他又不是自己的仆人,大晚上的又是假扮她的老公,又是租房子給自己,已經算是仁盡義盡。
    幾乎是下意識地,她說,“去你住的那個。”
    大概是她說得那麽果斷,薑旭一怔,隨後抬眼,“你確定?”
    溫清韻以為他有女朋友,忽然有些懊惱自己大半夜讓他出來忙前忙後,急忙說,“我不知道你有女朋友,我會親自和她……”
    薑旭懶懶打斷她,“沒有女朋友。”
    頓了下,他說,“房子裏有個女保姆和小孩,先和你說下。”
    溫清韻問,“小孩是薑萌萌?”
    薑旭眼皮動了動,“是,你可以去客房睡,也可以和薑萌萌睡,她現在應該還沒睡,可能會有點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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