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哈邁德卿，你先說說呼羅珊省的近況吧。”
    沒有事情準備的大維齊爾隻是頓了一下，就開口簡述道：“陛下，呼羅珊最近幾年都沒有值得一提的災害和暴亂事件，是您治下最穩定的區域之一。”
    “按部就班”一詞基本可以概括進占河中、花剌子模之後的呼羅珊，無論修繕基礎設施或興建地標建築等工程都十分地平穩、順利。瓦基勒在多份報告中都表揚了呼羅珊省諸多水利、行政官員的政績。
    並且自河中開采的黃金大多都會先收儲至赫拉特的皇家金庫內，其中被撥出一部分用於呼羅珊省的建設——字麵意義上的，馬什哈德的伊瑪目聖陵和菲爾多西墓的主建築及部分附屬建築頂部就被覆蓋鍍金瓦片給予來客小小的伊朗震撼。
    但呼羅珊的經濟發展還是受不利因素的製約。相較於阿拉伯伊拉克、旁遮普和埃及，這裏可沒有水流量充沛的大河供當地居民利用，無論是赫拉特、馬什哈德亦或是尼沙普爾、梅爾夫等聚落都隻是旱地上的大塊綠洲罷了。
    加之供給依然不足的勞動力資源及全球氣候正由暖轉冷——即所謂的“小冰期”——被種種因素疊加影響而更高的開發成本就此限製住了呼羅珊乃至全伊朗高原的農業規模，在自給自足外難以提供數量上能比肩伊拉克乃至旁遮普的軍需物資。
    “即便是如今，要在圖蘭滿足大軍遠征的消耗還需要提前數月乃至一年從印度和周邊各省調撥軍需麽……”易卜拉欣最終還是選擇了保守的方案。呼羅珊和河中難以供應大軍消耗，能長期集結於河中待命準備“特別軍事行動”的部隊規模有限，當初率軍攻打昔班尼汗時民眾就為籌措軍需而受累不少。
    在艾哈邁德有理有據的引導下，易卜拉欣愈發重視韃靼汗王的價值，並且考慮到他或是後代沙赫日後遏製羅斯威脅的需要，扶持和控製金帳汗國的殘餘作為北部藩籬是極度重要的舉措。
    “大維齊爾說得在理，對圖蘭的外交工作要重視起來了。”易卜拉欣將目光轉移給會中似乎最為悠閑的外務維齊爾，本以為軍事計劃才是禦前會議焦點的阿薩德一下意識到自己成了話題中心：“陛下，您的領事都忠於職守。”
    他同時在腦中盤點此時的駐外使者隊伍。外交部門的規模總得來說是在膨脹的，羅姆、比賈布爾兩國宮廷都有常駐大使，還出於對等在威尼斯派駐使者總攬“法蘭克外事”。領事的數目則取決於海外伊朗商站的分布，截止目前唯一撤銷的職位僅有阿勒頗領事。
    當下唯一和圖蘭沾邊的外交官就隻有阿斯特拉罕領事，由於並非底萬的焦點，阿薩德過去僅是簡單閱覽各領事館定期或不定期送回的報告。領事忙於與本地韃靼權貴社交，好在負責情報工作的助手盡職盡責，把能了解到的本地信息全部填充入報告中，不至於讓中樞兩眼一抹黑。
    阿斯特拉罕汗國的狀況相當不樂觀，根據領事估算，現任汗王阿卜杜勒卡裏姆帳下民眾不多，至多可動員不足五千人作戰，經濟十分依賴貿易。易卜拉欣先前提供的援助因此十分有效地擴大了薩法維對汗王的影響力，一隊不足千人的精銳援軍和水師給了汗王不曾有的底氣——無論是克裏木的格萊家族還是諾蓋人都給我滾出伏爾加河，我要接受伊朗人的保護了！
    如今無論是克裏木汗還是諾蓋人都無法繼續隨意地幹涉阿斯特拉罕的內政了。嚐到甜頭的阿卜杜勒卡裏姆汗已決定與薩法維深度綁定，將更多伏爾加河三角洲的土地劃入伊朗租界，甚至開始直接聘用波斯人負責管理市政和商貿。
    過於弱小使得阿斯特拉罕韃靼人易於掌控，卻也限製了萬王之王通過代理人施加影響、撬動局勢的能力。原本還指望利用韃靼盟友的大維齊爾失望地偃旗息鼓，因建議不可行而默默埋怨這些成吉思汗的不肖子孫。
    既然直接的特別軍事行動和借刀殺人被否決了，一同參會的圖爾古特上前為主分憂道：“臣提議可以派遣刺客刺殺哈薩克汗，如此一來圖蘭必將大亂。”
    此話引得在場的維齊爾“肅然起敬”、為之側目，宮廷在境外的間諜網原來都這麽強大了嗎？你就是現世的山中老人吧。
    “你做得到嗎？”易卜拉欣下意識地質疑這一提議，殺死風頭正盛的雄主確實能夠沉重地打擊遊牧政權，可圖蘭在過去並非是情報戰線上的重點，要精準地襲擊一位重要人物那可太看運氣了。
    麵對主上質疑的目光，他解釋道：“陛下，臣不敢扯謊稱一定能夠成功，隻是臣認為有這一可能，不敢向您隱瞞。”
    “這個可能有多大呢？”
    萬王之王的追問讓圖爾古特汗流浹背了：“此事需要細細籌劃，不過可以在阿斯特拉罕進行準備。”
    鑒於刺殺計劃本身及後續影響的不確定性，易卜拉欣繼續否決，與其繼續為難，幹脆就完全放權吧。在給撒馬爾罕的回複中，易卜拉欣讓書記官將禦前會議上的分析、討論結果全部寫入，並最後囑咐道：“你辦事，我放心。”
    會後，圖爾古特和阿薩德被一同留了個作業：“我聽聞同被韃靼人統治的名城喀山就在阿斯特拉罕的上遊，我要你們去收集那裏的一切信息，越詳細越好。”
    既然阿斯特拉罕汗國勢單力薄到扶不上牆，而克裏木汗國依然是奧斯曼的狗，那喀山自然而然地就落入了他的法眼。隻希望喀山兵馬可堪一用，不然他的使者就要被派到維爾紐斯和克拉科夫去了……
    不，這隻是時間問題罷了，單靠韃靼人打擊莫斯科是肯定不夠的，必須說服立陶宛乃至波蘭入局，而草原韃靼勢力的整合就是同他們聯盟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