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插入馬六甲的釘子正默默發展，等待著在未來發揮作用。自獅城發出的首份報告尚未順著季風返回霍爾木茲，帝國的龐大已經讓易卜拉欣把注意力轉移至其他事務上。
    頻繁寵幸後宮的萬王之王全然不顧身體的疲憊，連日召集底萬的維齊爾們商討各項政務的安排。好在絕大多數事務早就形成了標準的處理流程，底萬內的各部門都能自行處理日常工作，僅需在每周的禦前會議進行例行匯報即可。
    目前最讓易卜拉欣牽掛的就是伊斯邁爾親自掛帥處理的河中事務了，當前他已經以代兄巡視的名義抵達撒馬爾罕。
    曾震動河中總督的人口流失現象已經被大大遏製，想潤敢潤的遜尼派已經基本離開了薩法維領地，他們所占的人口比例不高，可對河中社會的破壞性非常強——各城鎮的文化、宗教機構因識字人口的流失陷入了不同程度的癱瘓，甚至連逃亡者的書籍都被想方設法帶走或是隱藏、銷毀。
    這一現象也讓正實地了解狀況的伊斯邁爾十分驚訝。易卜拉欣起兵建國已經二十餘載，河中各地被納入統治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正在麥加隱居的巴布爾都見到薩法維官兵和伊斯邁爾本人——這樣不安分的異端應該早就離開才對。
    但易卜拉欣和伊斯邁爾不知道的是，不僅僅隻有河中的遜尼派逃難至欽察草原，混亂的恒河平原、日漸蕭條的魯米利亞、甚至是大西洋岸邊的馬格裏布都是零星脫伊者的終點站，僅有得到哈薩克汗支持的納格什班迪教團搞出了能夠上達天聽的集體性事件，引起極大重視。
    然而河中的其他消息卻在此時分散了他的注意。費爾幹納盆地的邊境地帶突然竄入一股武裝分子向駐守安集延的埃米爾投降，而後又有一隊人馬緊隨其後。
    經詢問，兩股人馬均來自天山另一側的蒙兀兒斯坦，吐魯番的東察合台汗曼蘇爾於一年前突然發兵攻打阿克蘇和喀什噶爾，得到杜格拉特部策應。薩亦德應戰失利，被迫丟棄葉爾羌向西逃亡。
    還來不及對付哈薩克人，伊斯邁爾得先拿蒙兀兒斯坦的主意，畢竟他是萬王之王的親弟弟，尊貴的米爾紮，主掌一方軍政大權的總督一下都成了最卑微的仆人。
    先被問話的薩亦德一五一十地向米爾紮交代其過往：“鄙人是察合台兀魯斯的黃金家族後裔，祖父羽奴思汗曾統治整個蒙兀兒斯坦，如今統治這片土地的是我的兄長曼蘇爾……”
    略過多數並不重要的內容，再結合追擊者所述意圖，稍加總結就是兄弟鬩牆的失敗者被迫流亡國外的故事，一個平平無奇的政治難民罷了。
    他不太想為這一無關緊要的事務分神，薩亦德及其隨從被打包押送到伊斯法罕聽候萬王之王發落。由吐魯番一係執掌整個蒙兀兒斯坦觸碰不到薩法維的重要利益，曼蘇爾能造成的最大影響就是和明國就哈密問題大搞摩擦，阻礙商旅通行。
    除非察合台汗有意向拿出全部兵馬進犯哈薩克汗的七河，就是缺乏一位能夠操縱外國君主思想的說客。
    拋開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他覺得不如期待一下能拉攏多少附屬部落的伯克們反水背叛大汗。比如那些被迫臣服於哈斯木汗的月即別人，哪怕昔班尼汗曾被薩法維軍擊斃，隻要你能想得開，紅頭還能幫你奪回自由呢。
    不僅包括那些被迫依附的烏茲別克、諾蓋等部落，得益於哈薩克兀魯斯的鬆散和過去的和平交流，對哈薩克各部的情報及統戰工作可謂有的放矢。
    如此重任落在於塔什幹、撒馬爾罕和布哈拉經營的商人肩上，在他們的運作下，自河中地區向北延伸的貿易網絡最遠可抵喀山和成吉圖拉，並且這些中間商的來源足夠複雜——花剌子模人、亞美尼亞人、印度人、還有波斯人，其中的外來者與正發生的宗派衝突並無瓜葛，在薩法維官員看來足夠可靠。
    生意近乎失敗的商隊頭領和急於翻身的夥計為此頻頻深入草原，帶回不少有價值的情報，其中有一條讓所有人感到不知所措的消息——哈薩克汗帳的位置，為鎮壓新被征服的諾蓋人，哈斯木汗如今正坐鎮位於烏拉爾河下遊的原屬於被征服者的貿易城鎮薩萊楚克，遠離河中和七河。
    如果要從撒馬爾罕直接派兵至烏拉爾河教訓哈斯木汗，那無疑是在複製當年帖木兒與金帳汗脫脫迷失之間的戰事。伊斯邁爾倒是認為自己能夠完美地完成這一任務，甚至要超越前輩帖木兒，但是否發兵的關鍵還在於萬王之王。
    “我並不認為讓一支軍隊從撒馬爾罕，或是布哈拉出發在欽察草原連續行軍數周是什麽好想法。”反複翻閱報告的易卜拉欣感到處境有些尷尬，他不大願意為這樣傳奇卻意義不大的遠征支付巨額成本。
    好在相較於帖木兒，如今的薩法維有阿斯特拉罕這個可以取巧的支點。
    由於裏海的價值不比印度洋和地中海大，船隊所獲得的資源遠不及兩海的艦隊。好在內河湖泊對艦船的要求也不高，周邊又缺乏值得一提的水上力量，足夠靈活的內河炮艇配合稍加訓練的水兵便能縱橫裏海和伏爾加河。
    唯一的問題就是沒有烏拉爾河的水文資料，內河船隊貿然駛入難以通航的河道很容易出事。
    大維齊爾想著更近一步，激進地建議道：“臣以為不如說服阿斯特拉罕汗，許諾支持他成為新的金帳汗，請他發兵與諾蓋人聯合突襲薩萊楚克，再由馬讚德蘭水師配合一同作戰。”
    阿斯特拉罕和哈薩克這兩個兀魯斯之間本無深仇舊怨，阿斯特拉罕的曆代汗王過去一直視克裏木汗為競爭對手。不知內情的外人聽聞汗王傳箭各部和與諾蓋人聯合大概都會認為是要準備一次浩浩蕩蕩的西征，很可能還會牽動奧斯曼撥兵支援格萊家族防備入侵。
    不等他人質疑，艾哈邁德接著補充：“若韃靼人不肯聽從您的金玉良言，還可直接讓水師自行駛入亞伊克河製造摩擦。”
    聽到這，易卜拉欣已經想好要如何回複和部署草原戰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