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科尼亞聖墓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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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安然睡下,有人夜不能寐。散席後,穆拉德獨自一人在寢室內反複踱步或是坐下靜思。他的心已經被易卜拉欣在宴會施加的恩情給撩撥了,月落日升,久久不能平息。
直到天亮後的晨禱時刻,聽到傳來的宣禮呼喊聲後,正在灑掃的侍從見到蘇丹手持象牙念珠從小清真寺裏走出,徹夜祈禱而一宿沒睡的他看起來依然精神飽滿。
作為東道主的穆拉德還要費心確保接下來的活動不會出岔子,成為時間管理大師的易卜拉欣則開啟遊客模式,科尼亞可是一座古城。
他的晨禱是在阿拉丁山上的阿拉丁·凱庫巴德清真寺進行的,這座建於古代遺址上的清真寺連同所在的山丘都以蘇丹的名字命名。由於今日並無聚禮,有親衛站崗阻隔,易卜拉欣可以不受打擾地打卡景點。
這座於塞爾柱羅姆時期曆經數代蘇丹修繕的大型宗教建築是科尼亞城中最大的清真寺,也是塞爾柱羅姆王室的陵墓所在——其庭院內還修建兩座錐頂十麵形陵墓,其中一座內存八位蘇丹的石棺,看上去完好無損,無人打擾他們的永眠。
但這裏缺乏其他看點,羅姆蘇丹國解體後,割據科尼亞的卡拉曼國力更加弱小,無心也無力擴建或精心翻修前朝的“王家清真寺”,以至於易卜拉欣對此的觀感可用“質樸”一詞概括,各處房間內部裝潢的粗糙與建築規模形成割裂感。
易卜拉欣沒有在阿拉丁山上逗留太久,相較於已經倒了幾手的塞爾柱羅姆遺產,同處科尼亞的梅夫拉納聖墓的影響力更大——這是著名詩人、伊斯蘭學者魯米的葬身之地,且同時作為蘇菲派聖地和梅夫拉維教團修士的活動會所。
“梅夫拉那”這一對宗教導師的尊稱是他在伊朗和安納托利亞被廣泛使用的稱呼,應阿拉丁·凱庫巴德邀請於科尼亞定居的魯米在生前就有眾多追隨者。但在他逝世後,梅夫拉維教團才被其子和其他追隨者組織起來並存續至今。
作為在安納托利亞紮根的蘇菲教團,梅夫拉維同樣與奧斯曼高門產生聯係,自穆拉德一世統治時期始便有權貴出資給該教團捐贈。但梅夫拉維修士們既不深度參與經濟活動、也不似懷有政治野心的薩法維那般擁兵自重,而是專注於在會堂中不停地旋轉,加上其祖師爺地位崇高,這讓他們暫且還是鎮壓的豁免對象。
易卜拉欣率親兵進入梅夫拉納聖墓的動靜驚動了還留在此的梅夫拉維修士和普通信徒,堅守的托缽僧們陸續來到大門後的大理石庭院。他們認不出領頭錦袍華服的紅胡子是誰,但一隊甲士魚貫而入的場麵就足以讓人心慌。
“閣下蒞臨聖人墓地,不知有何貴幹?”離他最近的托缽僧主動上前彎腰低頭,又因親兵的阻隔保持過於安全的社交距離。
見到對方恭敬中透著慌張的樣子,他溫和地安撫道:“我乃是伊朗的萬王之王,各位都是正直的穆斯林,和平與你們同在。我來這裏隻是為瞻仰偉人,並非因分歧而來黨同伐異。你們無需害怕我的護衛。”
萬王之王的阿塞拜疆口音反而讓梅夫拉維修士們疑慮更甚,可他似乎真的沒有動武的打算,衛兵們都規規矩矩地守在門口,僅有兩人還跟在身後進入庭院。
得奧斯曼高門關照的梅夫拉納聖墓不似阿拉丁·凱庫巴德清真寺破舊,特別是法提赫蘇丹和巴耶濟德二世父子為翻修這一蘇菲派聖地出資不少——穹頂下的墓室內部被裝飾一新,牆麵貼滿瓷磚,其花紋組合成精致的圖案。擺放於墓室中央的棺槨則用奢華的織物覆蓋,好似一位王侯。
拜謁完正在安息的名人,走出墓室,易卜拉欣對默默陪同參觀的托缽僧問道:“你們的謝赫在哪?不知我有沒有資格聆聽大師教誨。”
“這……”
跟隨的梅夫拉維修士們臉上一陣古怪。薩法維教團的謝赫公然向遜尼派蘇菲教團的謝赫討教學問,這是打算辯經嗎?好在他們無需煩惱,一修士直接帶動其他人下跪應答:“回陛下,謝赫目前暫居埃迪爾內,一時無法返回,我等乞求陛下寬恕。”
易卜拉欣環視身邊跪下的異端,聲音威嚴但不咄咄逼人:“跑了?無妨,至少你們沒有向塞利姆效忠。我希望你們以後也能像現在這樣,將安納托利亞的和平放在首位。奧斯曼人處心積慮地破壞正道秩序,意欲從烏瑪的動亂中得利,而協從的被蒙蔽者隻會是塞利姆的薪柴,最後成全他人的野心,自己卻被燒成渣了。”
“陛下所言極是,我等謹遵教誨。”易卜拉欣的訓話讓領頭的修士連連讚同:“追隨梅夫拉納修行本就是為遠離世俗紛爭、追求真理、接近真主。鼓動信徒去為宗派分歧而流血無疑是違背先師意願的。”
其他梅夫拉維托缽僧聞言紛紛附和,氣氛似乎從最開始的疑慮緊張到現在和諧得可以一起包沙威瑪了——雖然16世紀還沒有這道菜肴。
臨走之時,易卜拉欣又散了一波財,打白條許諾要給梅夫拉維教團捐贈一筆錢財,且不會少於奧斯曼蘇丹給出的饋贈。如此攀比行徑,修士們懾於其淫威不敢吐槽,反正都是錢,閉嘴收下就好。
“你去找羅姆的謝赫伊斯蘭,說梅夫拉納的追隨者已順從於我,在這關鍵時期要對各地社團組織多加籠絡,武力是平亂的支柱,但有時也得使用別的手段輔助。”
就在易卜拉欣通過口信向科尼亞宮廷交代“建議”時,搭載著威尼斯信使的商船於同日停靠在伊茲密爾的港口,準備將手中情報分享給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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