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不敢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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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襄公一行人在楚國期間,國內由季孫宿在主持大局。
    季孫宿見國君和執政上卿叔孫豹都在國外,正是山中無老虎自己這隻猴子可以稱大王的時候。
    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如果不抓緊時機為自己謀份大大的利益,那豈不是浪費了這大好行情?
    季孫宿動起了腦筋,這個腦筋當然不是為魯國動的,而是為季氏家族動的。
    具體就是奪了卞氏家族的卞邑。卞邑,今山東省兗州,泗州附近,最早是曹國的領地。
    魯僖公時,晉文公滅了曾經侮辱過晉文公且又是楚國陣營的曹國,並在接下來的城濮大戰中擊敗楚國,一舉成為諸侯霸主。
    雖然後來晉文公又讓曹國複了國,但為了表示懲罰,晉文公將曹國的土地瓜分了一部分,其中魯國得到了濟西之地。
    這個濟西之地便有卞邑。
    卞邑歸了魯國後,成為魯國一重鎮,曾經卞邑出了個勇士卞莊子,據說曾經一次性獵殺兩頭猛虎,威震天下。
    當時齊魯不和,齊國經常侵犯魯國,但就是不敢去惹卞邑,就是因為那個叫卞莊子的卞邑大夫實在太過勇猛。
    什麽樣的領導帶出來的是什麽樣的兵,據說卞邑人都非常勇猛。
    但不知為什麽,卞氏居然得罪了季氏,或者說卞氏根本沒有得罪過季氏,隻是季氏看中了卞邑。
    反正趁魯襄公和叔孫豹都不在,季孫宿起兵攻占了卞邑。
    這麽大一個動作,季孫宿當然得在形式上必須向魯襄公報告。
    季孫宿寫了一個密折,借派出大夫公冶迎接魯襄公回國之際,讓公冶順便將密折交給魯襄公。
    魯襄公、叔孫豹等人已經離開了楚國,正走在回國的路上。
    於是,就在楚國邊境方城處,公冶迎上了魯襄公,將密折呈上。
    魯襄公打開密折,折子是這樣寫的“報告主公,臣得密報卞邑大夫圖謀造反,臣不得已出兵討伐。如今臣已經率軍攻克了卞邑,此等大事,臣不敢不向主公報告。”
    魯襄公歎了口氣,口裏喃喃道“你季孫真的非要卞邑,對寡人講一聲,寡人也給你就是。又何必害了卞邑大夫呢?又何必趁寡人不在時做此事呢?”
    魯襄公呢喃了幾句,把密折遞給叔孫豹。
    叔孫豹看後非常生氣,心道你季孫宿也太過分了吧?擅自調動軍隊,這可是死罪。
    什麽卞邑大夫造反,什麽討伐作亂,誰都可以看出來,這無非是你季孫宿排除異己的手段。
    現在好了,你季氏滅了卞邑大夫,堂而冠之將卞邑作為你季氏封邑了。
    很顯然,季孫宿在魯國已經獨斷專行到了極點。
    魯襄公和叔孫豹當然是不滿的,當然,魯襄公的不滿沒有多少意義,因為象這樣的不滿實在太多太多了。
    倒是叔孫豹的不滿,可以看出此時的三桓已經不再是曾經平等團結的三桓了。
    曾經平等團結的三桓,指的是季孫行父在世時,努力維護三桓團結。
    當時三家勢力雖然季氏家族稍大一點,但沒有大到很離譜的境地。
    但如今的三桓,叔氏家族受到了一定的排斥,三桓的團結有了裂痕。
    而且,從實力上講,季氏家族的實力相當於叔氏和孟氏兩大家族聯合起來的實力,可謂是一家獨大。
    也就是說,此時的季孫宿完全可以一手遮天獨斷專行,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魯國,哪裏還需要什麽國君?
    叔孫豹也歎著氣。
    魯國大夫公冶本不知道密折寫著什麽內容,但此時見國君的叔孫豹都歎著氣搖著頭,頓時緊張起來。
    上前一問,才知道原來季孫宿居然讓他交給國君的密折是關於季孫宿攻占卞邑一事。
    公冶臉當場就綠了,心頭對季孫宿升騰起一股無名之火。之所以說是無名之火,因為這種火他沒處去發,隻能憋在心頭。
    公冶雖是魯國大夫,但其先祖卻是季氏家族中人,是季氏家族第一代宗主公子友的後代。雖已別出公冶氏,但說到底與季氏家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季孫宿獨斷專行不但令魯襄公心寒,也令魯國不少士大夫家族心酸,其中公冶氏也是對季孫宿不滿的。
    這位公冶大夫本人是一位忠君愛國的人,他就認為季氏家族過於囂張,總有一天會攤上大事,所以一直以來與季氏家族保持著距離。
    但這一次,季孫宿派他代表魯國迎接國君回國,這是公事,他當然得奉命行事。
    但季孫宿偏偏又讓他送密折給國君,而這密折的內容大大刺痛了國君那根敏感神經,這是不忠君的表現。
    而自己居然被季孫宿當槍使了一回,這讓公冶非常鬱悶。
    公冶鬱悶的是自己已經很努力與季孫宿保持距離了,但這一回,自己在全魯國人眼裏成了季孫宿的人,成了季氏家族獨斷專行的幫凶!
    你季孫宿太過分了,居然私自調動軍隊討伐國內大夫的封邑,攻占後據為己有,完全淩駕於國君之上。唉,國君可憐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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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冶怏怏不樂,但更令他鬱悶的事又來了。正如公冶擔憂的那樣,魯襄公想當然認為公冶是季孫宿的親信。
    季孫宿在未經自己批準的情況下攻占了卞邑,還冠冕堂皇地來知會自己一聲,這是公然不把自己這個國君當一回事了。
    想想自己離開魯國半年多,國內的情況到底如何真的完全不知道。
    連這位自己曾經認為不是季氏一派的公冶大夫都成了季孫宿的親信,那整個魯國的士大夫家族是不是都歸附了季氏?
    那位卞邑大夫,可能正是因為不願歸附季氏,所以才被季氏滅了。
    國內,可能是一片血雨腥風!那自己回國後是不是會遭到季氏的毒手?季孫宿會不會弑君奪位?
    想到這裏,魯襄公不寒而栗。自從自己擔任國君以來,他何曾有過當國君的感覺?魯國的哪一條政令是代表魯襄公內心真實的想法?
    公室太弱了,所以魯襄公才比以往任何一位魯國國君都小心謹慎,甚至到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地步,緊緊守著一個字裝。
    自己貌似是整個春秋史上最憋屈的魯國國君了,為什麽要裝?避禍!
    唯有將自己裝成是什麽也不懂、什麽也不管、什麽也不會的那種窩囊廢,人家才會無視自己。作為國君雖然被無視了,但至少是安全的!
    唯有自己安全了,自己至少可以保持名義上的國君地位,至少可以守著這個社稷,繼續對祖先祭祀!
    但就算這樣,季氏還要步步緊逼。寡人該怎麽辦?
    魯襄公心裏流著淚,口中歎著氣,鄭重其事地問公冶“請大夫據實以告,寡人還能夠回魯國嗎?”
    公冶大吃一驚,頓時跪倒在地泣淚道“主公勿需多慮,臣永遠是主公的臣子,魯國永遠是主公的魯國,沒有任何人可以違抗主公的命令!”
    魯襄公心頭一寬,看來回國一事,還得靠這位公冶大夫,自己必須善待之。
    魯襄公決定善待公冶,具體就是以公冶迎駕有功,賞賜公冶卿大夫冕服。
    所謂卿大夫冕服,就是卿大夫才有資格穿的朝服。對普通大夫來說,這是高規格的賞賜。這幾個意思?公冶有資格擔任卿大夫的意思。
    魯襄公認為,公冶這樣說,表明了不是季氏親信,那回國後如果季氏對寡人不利,希望公冶能夠支持寡人。
    如果公冶確實是季氏親信,自己更要善待之。
    無論哪一種情況,寡人把一件卿大夫冕服賞賜公冶,對寡人都有利無害。
    隻要公冶收下冕服,那就意味著公冶對寡人作了承諾,一定會好好保護寡人。
    公冶是何等聰明人,怎會不知魯襄公之意?
    但他無非就是奉命來迎接國君回國,這丁點小功,無論如何也不配得到卿大夫冕服這樣的賞賜。無功不受?,小功不受大賞,這樣的道理,公冶這樣的魯國賢大夫何嚐不知?
    公冶再三辭讓,表示微末之功不敢受國君厚賞。這下可把魯襄公急壞了,你不收寡人的東西,那豈不是對寡人不敢作承諾?那剛才你講的豈不是屁話?
    見魯襄公都急得要哭了,公冶歎了口氣,無奈隻好收下。
    但就是這樣一來一去,魯襄公內心根本沒有了回國的任何底氣。第二天,魯襄公就表示不想再往前走了。
    是的,堂堂魯國國君,此時居然不敢回自己的國家!
    那魯襄公想幹什麽?流亡!哪怕是流亡到天涯海角,也可能要比回魯國去伸著脖子被季氏砍掉要強啊。
    大夫榮駕鵝見自己的國君內心如此煎熬,不由惻然。
    但魯國怎麽能夠不回呢?至少自己的榮氏家族,還有臧氏家族,以及很多大家族都在,國君何必擔心呢?
    榮駕鵝走到魯襄公跟前,低聲吟唱道“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躬,胡為乎泥中!”
    這是《詩經·邶風》中的一首詩《式微》,本意是表達服役之人遭受統治者的壓迫,夜以繼日地在野外幹活,有家不能歸的怨憤。
    但後來經專家權威解讀後,此詩就成了勸歸詩,甚至到了後來將歸隱的意思也解釋了出來。
    至少現在的魯襄公聽榮駕鵝吟唱了《式微》後,立即明白了榮駕鵝也在勸自己回國。
    那就回國吧。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一切聽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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