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欲破黃巾，宜用火攻
    事實上。
    剛才那個黃巾渠帥的建議，其實有些歪打正著。
    周琦仗著麾下有幾員大將，擺下了一字長蛇陣，就連帶出城的士卒，也都挑的是郡兵、縣兵。
    這些兵卒平常都接受過訓練，服從性要遠遠超過豪強大族的私兵、家奴，以及那些新征召的義軍。
    饒是如此，這個所謂的一字長蛇陣，也有不少破綻。
    如果龔都采納此計策，以絕對優勢的兵力，對蛇頭、蛇尾、蛇膽三個方向一起發起進攻，反而有可能會歪打正著破了這個陣法。
    奈何龔都生性謹慎，知曉軍國大事不能太過冒失，所以直接駁斥了那人。
    他略作沉吟，而後對著麾下一員渠帥說道：“吳敦，汝且率領五百人前去試探一番，我也好看看這個陣法之虛實。”
    “切記莫要戀戰，事不可為即刻撤退。”
    他又對另外兩名渠帥吩咐道：“張魁、吳明，汝等各率三千人在旁邊掠陣，若吳敦陷入重圍，即刻發兵救援。”
    龔都卻率領剩餘兵馬嚴陣以待。
    吳敦領命而去。
    他知典韋、許褚勇猛過人，不敢領兵攻擊蛇頭蛇尾，居然徑直朝著程普所在位置殺去。
    周琦見狀，揮舞令旗。
    程普急令兩百刀盾兵防守在前，兩百長槍兵埋伏於後，一百弓箭手開始彎弓搭箭。
    周瑾待在周琦身旁，道：“明公往日演練一字長蛇陣時，若有人領兵攻蛇腹，則令蛇頭、蛇尾包抄絞殺，為何此時卻不讓典韋、許褚二人出兵。”
    周琦笑道：“陣法之道，因地製宜，因時而動，千變萬化。”
    “來犯黃巾不過五百人，隻是試探而已，若此時令首尾皆動，反而會暴露了陣法之虛實。”
    “以德謀之才，無需其餘支援，亦能擊潰敵軍。”
    周瑾這才恍然大悟，而後繼續凝神觀察著戰場局勢。
    果不其然。
    吳敦率領麾下黃巾尚未衝入陣中，程普所率領一百弓箭手，就已經分別射出了三箭。
    吳敦麾下黃巾軍，傷亡幾十人，心中已有退意。
    不過他此來是為了試探陣法虛實。
    若尚未觸陣就領兵撤退，必然會遭受責罰，吳敦也隻能硬著頭皮催促麾下士卒往前衝鋒。
    麵對兩百擺好陣勢的刀盾兵，黃巾軍的衝勢自然被擋住。
    那些埋伏於後的長槍兵，開始了他們的表演，一杆杆長槍宛若靈蛇出洞，每次出擊都會帶走一個黃巾軍的性命。
    雙方交戰不足盞茶功夫，吳敦所率黃巾軍就已經大敗而歸。
    左右見狀，急忙對著龔都勸道：“我等所仰仗者，兵力優勢也，隻派五百人前去試探，無異於羊入虎口。”
    “若渠帥真想破陣，還請以大軍攻之。”
    龔都覺得屬下所言有理由，遂令張魁、吳明各領三千兵馬衝擊蛇膽，直取周琦。
    二人領兵出擊。
    周琦見狀，命人揮動旗幟，向幾位將領傳達命令。
    程普四人變幻陣型，皆以刀盾兵守衛前陣，後麵分別是長槍兵與弓箭兵。
    至於典韋、許褚，卻是各自率領兩百輕騎，繞路分別朝著黃巾軍側翼殺去。
    騎兵雖少，戰鬥力卻不容小覷。
    張魁、吳明二人不敢大意，皆分出千人前去阻攔，如此本來六千兵馬，隻有四千人向蛇膽所在位置發起了進攻。
    典韋、許褚卻謹記周琦命令，率領麾下騎兵以騷擾遊鬥為主，僅憑四百騎兵就拖住了對方兩千人。
    黃巾軍進，二人則退。
    黃巾軍退，二人就追上去砍殺一番。
    張魁、吳明二人率領四千黃巾軍前去衝陣，同樣的配方，同樣的套路。
    不過此番黃巾軍人多勢眾，蛇頭蛇尾又被大軍牽製住了，未能及時合圍前來破陣的黃巾軍。
    事實上。
    周琦兵力太少，就算典韋、許褚領兵殺來，也很難完成合圍。
    不過程普等人早就擺好了陣勢。
    四人又都勇猛過人，所以與黃巾軍的廝殺不僅沒有落入下風，反而占據了絕對優勢。
    眼看戰場正處於膠著狀態，雙方殺得難舍難分，龔都索性一咬牙，下令全軍出擊，準備一舉擊破官兵陣勢。
    指揮台上，看著氣勢洶洶殺過來的龔都，周琦嘴角不由微微翹起。
    他命人揮動旗幟，程普等人會意，開始收縮陣型，倚仗地形優勢，憑借最前麵的刀盾兵與長槍兵的配合，擺出了死守的架勢。
    蛇頭、蛇尾位置剩餘的六百刀盾兵，也朝著周琦所在的位置移動而去。
    “咚咚咚！”
    戰鼓轟鳴，喊殺震天。
    黃巾軍雖然占據絕對兵力優勢，可是除了兩千被幾百輕騎拖住以外，其餘兵馬圍攻程普等人，卻因為地形的緣故，根本難以擺開陣勢，完全發揮不了數量的優勢。
    雙方廝殺許久，互有傷亡，卻始終難分勝負。
    眼看黃巾軍銳氣已失，周琦忽然命人吹響了號角。
    城牆上。
    嚴陣以待許久的趙謙，聽到了號角聲以後，當即拔出腰間佩劍，大聲喊道：“賊人已乏，諸君且隨我出城殺敵，建功立業就在今朝！”
    留在城內的大多都是豪強私兵、家奴，還有新招募的義軍，這些人守城尚可，並不適合出城作戰。
    否則隱強縣城兵馬不下八千，麵對龔都所率領的萬人黃巾，周琦直接硬剛就行了。
    不過當城內的這些士卒，看到那麽多黃巾軍，卻與區區三千官兵殺得難分難舍，當即起了輕視之心。
    他們被趙謙這位汝南太守一鼓舞，瞬間感覺熱血沸騰，都想著殺出城去建功立業。
    趙謙見狀，嘴角不由微微翹起，暗道：“果然如子異所料。”
    城門大開，五千雜兵氣勢洶洶殺了出來。
    不看他們的戰鬥力，這些兵馬看起來倒挺唬人，久攻不下銳氣已失的黃巾軍，見狀頓時軍心大亂。
    龔都不知道城內都是戰鬥力低下的雜兵，還以為皆是如同城外這些官兵一樣，當即嚇得肝膽俱裂，急忙下令鳴金收兵。
    周琦卻不肯放過這個好不容易等來的戰機，急忙令人吹號，親自領兵追殺潰逃的黃巾軍。
    卻說官兵沿途追殺，忽然看到前方煙塵大作。
    周琦暗道不好，心知黃巾軍援兵已至，不敢繼續戀戰，急忙令人鳴金收兵。
    此戰斬敵將近兩千，大多數都是黃巾軍潰逃之時，官兵取得的戰果。
    對於城中守軍而言，這絕對算得上是一場大勝，所有人全都士氣大振，那些本來還有些忐忑不安的雜兵，經由此戰也覺得黃巾軍不堪一擊，再無畏懼之心。
    一戰而鼓舞城中士氣，穩定了人心。
    周琦的戰略目標已經達到，接下來就是龜縮城中，依仗城牆地利以及守城器械，死守隱強不出。
    接下來的半月時間，彭脫想盡一些辦法攻打隱強縣城，卻都被周琦從容化解。
    城池屢攻不下，彭脫已經有些著急上火。
    特別是潁川黃巾大方渠帥波才來信以後，彭脫心中變得越發急躁。
    隻因波才先是敗朱儁於陽翟，而後圍皇甫嵩於長社，整個潁川黃巾軍形勢一片大好。
    奈何朱儁、皇甫嵩合兵一處，二人死守長社。
    波才雖每日猛攻城池，卻始終難以將之攻克，這才想到了汝南黃巾渠帥彭脫，發書求援。
    彭脫先是看了看波才的輝煌戰績，又想到自己被周琦擋在城外，損兵折將還不得寸進，當即又急又怒。
    隻不過，彭脫著急上火也沒用。
    如今正值炎炎夏日，今年天氣又特別熱，彭脫每日催促黃巾軍攻城，已經有不少士卒中暑暈倒。
    特別是中午，那些營寨內的傷病或者傷口感染，或者中暑，死者眾多。
    彭脫無奈，隻得命令麾下士卒進入林中重新搭建營寨。
    其麾下中方渠帥何儀勸道：“進入林中安營紮寨，固然可以避暑，若官兵使用火攻，如之奈何？”
    彭脫尚未答話，黃邵當即笑道：“如今乃是夏季，草木茂盛，水分充足，想要點燃樹木並非容易之事。”
    “更何況，吾等位於東南方向，若不起風，火勢難以蔓延；若官兵等到起風放火，他們位於西北方向，豈不放火燒了自己。”
    眾黃巾渠帥也都被熱得有些發毛，聽到了黃邵的話以後，紛紛點頭稱是。
    何儀思量半晌，覺得黃邵之言有理，當即也不再多說什麽。
    就這樣，黃巾軍為了避暑，營寨從靠近潁水的河畔，移到了東南方向的山林之中。
    本來因為酷熱，而軍心浮動的黃巾軍，這才被安撫住了情緒。
    安營紮寨完畢以後，彭脫吩咐眾渠帥道：“山林之中固然可以避暑，卻也多蚊蟲鼠蟻，爾等帶人多弄些薄荷、艾草回來，將它們堆放在各個營帳內，如此也能幫助驅蚊。”
    諸將皆領命而去，對於城池的攻勢也暫緩了些許。
    城牆上。
    周琦抹了把臉上的汗珠，卻始終沒有看到黃巾軍前來攻城，不由感到有些奇怪。
    沒過多久，便有斥候過來，通報了黃巾軍的動向。
    周琦聞言，不由大喜過望。
    他急忙召集眾人，道：“吾苦等半月，終於有了破敵之策！”
    眾人聞言，皆麵麵相覷，顯然有些不太相信周琦之言。
    趙謙臉上帶著深深的疲憊，道：“我們雖然擋住了彭脫半月，然黃巾賊每日攻城不斷，城中守軍已折損近三千，守城物資也所剩無幾。”
    “如今天氣炎熱，許多士卒每日頂著烈日守城，中暑生病者不在少數。”
    “黃巾賊寇雖然損失更多，然對方尚有數萬兵馬，吾等守城尚且艱難，何來破敵之說？”
    郡丞亦是點頭道：“就連右中郎將都被黃巾所破，左中郎將亦被圍困於長社，彭脫實力雖不及波才，卻也並非我等所能匹敵。”
    “以我之見，破敵倒是次要，還應當以守城為主。”
    眾人各自發表議論，對於當前的局勢都持悲觀態度，基本無人認為周琦能夠擊破黃巾。
    並非他們膽怯、無智。
    隻是雙方兵力相差實在太過懸殊，而且黃巾軍擁有狂熱的信仰，戰鬥力也非常可怕。
    若非官兵依仗城牆防守，恐怕早就被黃巾軍擊敗了。
    饒是如此，半個月的激烈作戰，再加上援兵久久不至，也讓城內流言四起，人心浮動。
    黃巾軍如今使用圍三闕一之策。
    城內許多士族豪強，都有了帶領私兵逃離縣城的打算。
    若非趙謙極力阻止，失去了大家族私兵守護的隱強縣城，恐怕早就已經被黃巾軍攻破了。
    周琦見眾人或出消極言論，或怎麽不語，不由眉頭微皺。
    他知道，眾人之所以有這種反應，並非僅僅因為半個月時間，軍民守城付出了極大代價。
    最重要的是。
    他們看不到希望。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潁川戰場關乎整個天下局勢，其重要性甚至還要超過冀州戰場。
    可是現在。
    被寄予厚望的皇甫嵩與朱儁兩位中郎將，卻在潁川遭受挫折，兩人的失敗，才是眾人真正悲觀的原因。
    周琦環顧眾人，看到隻有渾身打著繃帶的孫堅眼中有光，當即問道：“文台兄有何看法？”
    孫堅行動不便，對著周琦點頭示意，而後說道：“以我之見，兩位中郎將雖然在潁川暫時受挫，麾下兵馬卻未折損多少。”
    “隻要戰局拖延下去，朝廷就能征調更多兵馬前來平叛。”
    “也就是說。”
    “官兵雖看似處於劣勢，真正逐漸走向敗亡的反倒是黃巾賊寇。”
    周琦聞言，不由撫掌大笑，道：“文台兄雖受傷不能與黃巾賊交戰，心中卻十分透亮啊。”
    “正如文台所言，以朝廷之底蘊，世家之強盛，隻要黃巾賊寇未能在短時間內，擊潰官兵攻入雒陽，局勢必然會逐漸好轉。”
    “各地紛紛舉義軍討伐叛逆，黃巾賊寇四麵受敵，其勢必不能久也。”
    孫堅亦是說道：“此前子異言已有破敵之策，某雖不信，卻也想要知曉究竟是何計策。”
    “相信以子異性格，絕非信口開河之輩。”
    趙謙聽完了二人的對話，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這段時間，壓在他心口的那塊大石頭，也仿佛被搬開了些許。
    他轉頭看向周琦，問道：“城中兵馬不足五千，大部分都是私兵、義軍，戰鬥力堪憂，士氣也頗為低落。”
    “不知子異有何良策破敵？”
    周琦走到了地圖旁邊，指著縣城東南方向所在的位置，說道：“今天氣炎熱，黃巾賊寇耐不住酷暑，已經將營寨換到了此地。”
    眾人看著地圖，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周琦環顧眾人，繼續說道：“所謂上兵伐謀，欲以寡擊眾，以弱勝強者，必用奇計。”
    “夫為將者，當知天時，曉地利。”
    “賊將隻求一時涼爽，卻不知於山林之地安營紮寨，若遇火攻則大軍瞬間覆滅。”
    “故以我之見，欲破黃巾，必用火攻。”
    眾人聞言，皆眼睛大亮。
    火攻，的確是以少勝多的好法子。
    且黃巾軍此時在山林之中安營紮寨，的確有施展火攻的前提條件。
    如果他們能夠搶在兩位中郎將之前，率先擊破汝南黃巾軍，必然能夠名揚天下。
    那個時候，加官進爵將不在話下。
    眼看眾人情緒瞬間變得高昂起來，孫堅卻是潑了一瓢冷水，道：“話雖如此，然如今正值夏季，山林之中濕氣較重，想要放火並不容易。”
    “除非刮起大風，否則以黃巾軍人數之眾，很容易就能夠將大火撲滅。”
    郡丞急忙說道：“我們可以等到刮大風那日再用火攻啊。”
    趙謙卻是搖頭道：“賊軍據營寨於東南，吾等若想放火，必然要從西北開始。”
    “如今乃是夏季，本就極少刮風，就算偶爾有風，亦為東南風。”
    “若我們此時放火，非但燒不了黃巾軍營寨，反而會將自己燒死，是以火攻之計不可取也。”
    眾人聞言，瞬間想通了其中關鍵，皆麵露失望之色。
    周琦眉頭微皺，並未出言反駁，這場議事最終也是不歡而散。
    接下來幾日，周琦安排好城牆的守衛工作以後，每日早晚來到北邊的城牆上，觀看潁水。
    不僅如此。
    他還是時常前去拜訪城內老人，以及那些非常有經驗的商旅。
    特別是經常走水路的商旅，更是周琦重點詢問的目標，城內大小商人幾乎都被他拜訪過。
    這天黃昏時分。
    周琦按例來到了北城牆上，觀看潁水動向，卻是看到了本來幹淨的江麵上，居然多出了許多白色的泡沫。
    清澈的河水，也略微漲了些許。
    周琦見狀大喜過望，趴在城牆上觀察許久，而後大笑著返回了縣城之中。
    他急忙召來典韋、許褚、周瑾，吩咐幾人多備桐油等引火之物。
    典韋有些疑惑的問道：“如今為了守城，桐油等物資消耗甚巨，城內已經所剩無幾，明公要我等尋這些東西所為何事。”
    周琦臉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道：“當然是為了火燒黃巾營寨。”
    眾人聞言，盡皆愕然，問道：“可是如今乃是夏季，沒有西北風，如何火燒黃巾營寨？”
    周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著有些陰沉的天空，問道：“你們看，是不是要下雨了？”
    幾人聞言，更加疑惑了。
    既然要下雨，更不應該火燒黃巾營寨才對啊。
    周琦卻沒有解釋，而是喃喃自語道：“今天溫度降低了，又要下雨，真是天助我也。”
    “爾等且去尋找引火之物，越多越好，且看我今夜大破黃巾！”
    正所謂：欲破黃巾，宜用火攻；萬事俱備，隻欠西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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