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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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9章
    揚州,州牧府門口。
    “吾奉驃騎將軍、冀州牧之令,特來拜訪車騎將軍。”
    田豐遞上拜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言語之間不卑不亢,頗有名士之風。
    守在門口的士卒得知,來者乃是袁紹麾下使者以後,亦是不敢怠慢,急忙進去稟報。
    沒過多久,主薄張允就急匆匆跑了出來,對著田豐施了一禮,將其引入府內。
    “先生遠道而來,卻是辛苦了,然揚州事務繁忙,使君此時正在外麵忙於公務,恐怕暫時不能出來接待,還請先生勿怪。”
    田豐心中微動,問道:“不知可否告知,車騎將軍現在忙於何事?”
    張允聞言,卻是大倒苦水,歎道:“實不相瞞,由於北方戰亂,導致許多難民湧入揚州。”
    “吾主仁慈,收容難民,分發糧食,解民於倒懸。”
    “奈何揚州糧草有限,如今境內缺糧,使君不得不親自前往各地籌糧。”
    “不僅如此,揚州諸郡多有山越作亂,剿之不絕,使君每日焦頭爛額,四處奔波,很少有時間待在府中。”
    田豐聞言,這才略微放心,暗道:“車騎將軍雄據東南,卻也有其弊端,處處受人掣肘,短時間內想要往北爭霸天下,恐非易事。”
    田豐問道:“不知車騎將軍何時可以回府?”
    張允略作沉吟,道:“歸期未定,先生且在府中好生安歇,待使君返回之日,吾必親自為先生引薦。”
    就這樣,田豐在州牧府待了數日,閑暇時候就在壽春城裏閑逛,隻見此地頗為繁榮。
    這一日,田峰正在城內考察壽春風土人情,忽然聽到前麵有嘈雜之聲響起,卻是一隊車駕招搖過市。
    車駕最前麵,打著後將軍“袁”的旗號。
    田豐見狀,不由臉色微變。
    “此必為袁公路得知消息,派遣使者前來拉攏周子異。”
    “吾此番出使,本來就要經過袁術管轄範圍,為了不引人注意,沿途隱匿蹤跡,不敢張揚。”
    “袁術卻能如此快就反應過來,此事頗有蹊蹺。”
    “莫非,消息乃周子異特意透露出去,為的是引袁術過來,好待價而沽?”
    田豐無比聰慧,想起自己抵達壽春幾日,都未曾見到周琦本人,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若換做常人,看到袁術麾下使者抵達壽春以後,必然會感到非常大的壓力,擔心周琦棄袁紹而與袁術聯盟。
    田豐卻是與眾不同,非但沒有感到壓力,反而故意當做沒有看到袁術的使者一般,繼續悠哉遊哉在城中閑逛。
    田豐作為頂級謀士,眼光自然非比尋常。
    於私而言,周琦與袁紹之間的私交,要遠遠好於袁術,兩者之間甚至沒有任何可比性。
    畢竟,周琦還在微末之際,就得到了袁紹很大的幫助,兩者之間也建立了深厚的友情。
    反觀袁術,仗著自己袁氏嫡子的身份,性子頗為高傲,根本看不起周琦這種出身寒門之人。
    若非周琦後來憑借軍功,一步步爬上了高位,也未必會被袁術放在眼中。
    於公而言,袁紹遠在北方,與周琦之間沒有任何利益衝突。
    反觀袁術,地盤與揚州江夏相鄰,雙方如果想要有大的發展,要麽前去爭奪荊州,要麽就要互相廝殺。
    田豐認為,以車騎將軍周琦的眼光,絕對不會看不出這一點,肯定明白合縱連橫、遠交近攻的道理,必然不會棄袁紹而結盟於袁術。
    正是因為有了這份見解,田豐才會穩坐釣魚台,頗有那種“他強任他強,清風佛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的意境。
    無論周琦耍什麽陰謀詭計,田豐都巋然不動,笑看雲起雲落即可。
    車騎將軍府邸,周琦聽著張允的匯報,忍不住歎道:“田元皓果真非常人也,知曉袁術派遣使者前來,卻仍舊不為所動。”
    周琦本人就在壽春,之所以沒見田豐,其實就是故意晾著,等待袁術使者的到來,好侍價而沽,打算狠狠敲詐袁紹一筆。
    不過從田豐的表現也能看出,周琦這個計策恐怕會以失敗告終。
    “袁公路所遣使者乃是何人?”
    周琦轉頭看著張允,出聲問道。
    張允對曰:“乃豫州主薄閻象是也。”
    周琦眼睛微亮,卻是有些來了興致。
    說起袁術,其麾下除了孫堅、孫策以外,基本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人。
    閻象雖出場不多,反倒是給人留下了比較深刻的印象。
    隻因袁術在打算稱帝的時候,詢問麾下諸將有什麽意見,眾人大多不語,或許還想著成為從龍功臣。
    閻象卻是直言勸諫:“昔周自後稷至於文王,積德累功,三分天下有其二,猶服事殷。明公雖奕世克昌,未若有周之盛,漢室雖微,未若殷紂之暴也。”
    百官都不出言阻攔,閻象卻是掃了袁術的興致,自然是引得對方心中不悅。
    袁術沒有聽從閻象的勸誡,執意稱帝,最終眾叛親離,迅速敗亡。
    不得不說,閻象是袁術手下,少數能拿得出手之人。
    周琦倒也想去見見閻象。
    車騎將軍府邸。
    閻象對著周琦深深一拜,道:“吾主聞袁本初派遣使者前來揚州,料想必為荊州之事,不知車騎將軍有何想法?”
    閻象並未直接勸說周琦與袁術結盟,反而想要探聽一下對方口風,好看碟下菜,再有針對性的勸說周琦。
    未曾想,周琦也是老奸巨猾,故作迷茫的說道:“此事我為何不知?”
    緊接著,他一拍額頭,苦笑道:“瞧瞧我這記性,最近事物繁忙,未曾待在壽春,尚不知本初兄派人前來,至今也未曾相見,當真失禮至極。”
    看著周琦一副懊惱的神情,以及言語中對於袁紹的親近之意,閻象下意識繃直了身體,知道這趟差事並不好辦。
    值得慶幸的是,周琦尚且還沒有接見袁紹的使者,閻象就可以先下手為強,勸說周琦與袁術結盟。
    他略作沉吟,隨後說道:“今董卓亂政,社稷崩壞,漢室傾頹,諸侯並起,各自為戰。”
    “值此亂世,正是英雄奮起,解民倒懸,興複漢室,建立不朽功勳之際。”
    “吾主乃袁氏嫡出,攜四世三公之勢,得天下豪傑相隨,又據有豫州膏腴之地,麾下孫文台驍勇善戰,屢破董卓,縱袁紹、曹操亦不及也。”
    “吾主攜袁氏累世之名,將境內十萬之眾,得淮北糧草數年之產,可謂糧草已豐,兵甲已足。隻需振臂一呼,豪傑必然蜂擁相隨。如此大事可定,漢室可興矣。”
    “竊聞使君蒙先帝厚愛,臨終仍以幼子陳留王相托,可謂信之愛之,想必使君亦不願辜負先帝知遇之恩。”
    “吾有一言,使君且聽。”
    “今董卓亂政,玩弄天子於鼓掌之中,以致朝綱不興,漢室威嚴掃地。”
    “車騎將軍既有先帝遺詔,豈能坐視董卓以及諸侯禍亂天下?”
    “將軍不若與吾主共舉陳留王為帝,以吾主累世之名,將軍善戰之威,淮泗兵甲糧草之足,奉天子以討不臣,試問天下諸侯,誰敢不從?”
    “屆時,吾主為丞相,明公為大將軍,掃除奸凶,清平亂世,還天下以朗朗乾坤,名留青史,豈不美哉!”
    不得不說,閻象這份言論,讓周琦大感震驚。
    如果真這麽做了,說不得真的能夠輕易橫掃天下。
    畢竟袁紹現在尚未統一北方,曹操還沒有攜天子以令諸侯。
    以袁氏之威名,淮泗之富庶,周琦之用兵,孫堅之勇武,可趁著北方袁紹與公孫瓚交戰之際,先取荊、徐、青、兗四州,試問天下諸侯,誰能擋之?
    隻可惜,周琦深知袁術為人,曉得閻象的籌劃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
    袁術、孫堅各懷心思,野心勃勃,周琦也並非久居人下之輩,想要讓三人親密無間的結盟征討四方,無異於癡人說夢。
    故此,閻象想法雖好,卻並不實際。
    隻不過,周琦並沒有出言拒絕,臉上反而露出了沉思的神情,道:“此事關乎重大,非吾一人能決。先生暫且回返,待吾與麾下諸將好生商議一番,再行定奪。”
    閻象也沒有著急逼著周琦表態,而是深深一禮,起身告退。
    臨別之際,閻象真誠的說道:“使君乃忠義仁德之士,當知天下紛亂,必然民不聊生。”
    “與後將軍共扶陳留王為帝,乃是最好平定亂世之法,還請使君三思。”
    周琦正色道:“先生放心,吾必會仔細考慮此事。”
    閻象離開沒多久,張允當即來報,言袁紹麾下使者,冀州名士田豐來訪。
    周琦聞言,故意扯掉了自己的發簪,先是將外衣扯下來,而後隨意的披在身上,又把靴子脫掉,左右腳故意穿反。
    然後就在張允驚愕的目光中,急匆匆跑了出去。
    卻說田豐進入了車騎將軍,在等待之餘,也開始打量著四周的環境,發現府邸雖大,卻並不顯奢華,府內仆人穿著也比較樸素。
    正等待間,田豐忽然看到一位披頭散發,衣衫不整,就連鞋子都穿反之人,正急匆匆朝自己走來。
    “不知先生遠道而來,還請恕罪。”
    周琦對著田豐一拜,那隨意披在肩上的外衣,悄然滑落於地。
    “將軍,失儀矣,且更衣。”
    就在田豐疑惑,眼前這個衣衫不整者乃何人之時,卻見州牧府主薄正氣喘籲籲追了出來,撿起了掉在地上的外衣,就朝著那人身上套去。
    “閣下莫非就是車騎將軍?”
    田豐這才恍然大悟,隨後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周琦。
    要知道,這個時代的士大夫,可都非常注重儀表,像周琦這般衣衫不整就來見客的,聞所未聞。
    周琦這才一拍額頭,有些懊惱的說道:“吾常聞先生之名,有心前去拜訪,奈何政務繁忙,脫不得身。”
    “今日驟然得知,先生遠道而來,欣喜不能自已,這才匆匆而來,在先生麵前失了禮儀,還請先生勿怪。”
    言畢,他轉頭對著張允說道:“舅兄既然知曉先生到來,何故今日才告知於我?”
    張允一拍額頭,告罪道:“隻因將軍事物繁忙,我不敢貿然打擾。”
    周琦滿臉不悅的說道:“何等政務能與先生相見更重要?”
    他隨後繼續說道:“舅兄且替我好生招待先先,待我更換衣物以後,再來與先生一敘。”
    言畢,周琦便告罪離去。
    張允作為周琦的大舅哥,兼任揚州牧主薄之職,兩人關係非常親密,前段時間張允妹妹懷孕,雙方之間關係變得越發緊密。
    故此,張允現在也算得上是周琦心腹之人,對於周琦的許多想法都非常了解。
    他將田豐引入書房,隨後感歎道:“將軍常在我耳邊感歎,冀州名士,若論足智多謀,剛正不阿,田元皓當得魁首。。”
    “將軍並不羨慕袁本初能占據冀州,隻羨慕其能得田元皓也。”
    “將軍常念先生之名,方有此失儀之舉,還請先生勿怪。”
    田豐此時,情緒卻是有些複雜,沒想到自己在周琦心中居然有這種地位。
    雖說袁紹也禮賢下士,但對方畢竟出身名門,做什麽事情都給人端著的樣子。
    反觀周琦,這一次看似孟浪的組合拳打下來,反而讓田豐感到了些許親近之意。
    不過他仍然記得自己此行目的,曉得眼前之人,乃車騎將軍親近之人,當即問道:“吾聞袁公路麾下主薄,已經前來壽春,不知車騎將軍是否見過?”
    張允聞言,先是小心翼翼環故四周,隨後壓低聲音說道:“若換做別人詢問此事,吾絕對不會多言。”
    “先生既是將軍所看重之人,吾亦不好刻意欺瞞。”
    “袁公路欲與吾主奉先帝遺詔,共扶陳留王為帝。彼時袁公路為丞相,吾主為大將軍。以淮泗之膏腴,荊、揚之兵甲,袁氏之名望,吾主之善戰,奉天子以討不臣,何愁奸邪不除,漢室不興?”
    田豐聽到這裏,卻是不由臉色微變。
    此前他之所以能夠穩坐釣魚台,乃是斷定袁術、周琦二人轄地相鄰,如果想要繼續擴張,早晚必有一戰,所以才會如此淡定。
    可假如真如張允所言這般,二者聯手擁立新帝,那麽情況可就大不相同了。
    到時候,以袁術與周琦的實力,劉表旦夕可滅,徐、兗傳檄可定。
    若如此,天下莫能與之爭鋒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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