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暗度陳倉
    滿寵此計，不可謂不歹毒。
    如果張魯真的殺了楚國使者李嚴，雙方將再無和解可能，此後漢中隻能依附於曹操。
    楊鬆、楊任聞言，全都臉色大變，二人齊聲說道：“天師不可！”
    楊鬆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天師若殺李嚴，必會大失人心。”
    楊任亦是說道：“驃王殺楚使者，項伯德引兵南下，千裏奔襲，屠城滅國，斬驃王首級懸於襄陽南門，天師當引以為戒！”
    就連閻圃亦是勸道：“殺使不詳，且李嚴乃南陽名士，豈可殺之？”
    眼看眾人皆出言反對，張魯當即看向滿寵，說道：“殺楚國使節之事，君莫再提！”
    張魯並不愚蠢。
    雖說曹操與張魯有同郡之誼，周琦與張魯又何嚐沒有同郡之誼？
    若論遠近，周琦所居住的相縣，甚至比曹操所居住的譙縣距離張魯家鄉更近。
    而且如今周琦虎踞江南，大有侵吞天下之勢，若是迫不得已必須依附一人，張魯也會選擇周琦而非曹操。
    現在之所以接納滿寵，甚至打算與曹操結盟，說到底還是舍不得漢中這份基業。
    如果現在殺死李嚴，也就徹底斷掉了後路，張魯絕不會做出此等事情。
    眼看張魯態度堅決，滿寵不由心中歎息。
    他給出此等建議，除了是想要斷掉張魯後路以外，也未嚐沒有試探其決心的緣故。
    現在看來，張魯抵抗楚軍的決心並不堅定。
    他目光不動聲色的瞟過楊鬆、楊任兄弟，而後對著張魯拜道：“天師可寫下盟書，將之星夜兼程送往長安，請求援兵，以備楚軍大舉來犯。”
    張魯自然滿口應允，就讓楊鬆起草盟書，而後將之交給滿寵，讓滿寵的隨從把盟書送走。
    緊接著，滿寵就佩軍師中郎將印授，奔赴前線相助張衛共抗楚軍。
    卻說楊鬆自天師府返回家中以後，正惱怒間，就收到李嚴派人送來的書信，當即趁著夜色進入驛館。
    “見過楊主薄！”
    李嚴看到楊鬆喬裝打扮而來，急忙上前見禮，絲毫沒有白天麵對張魯的強勢霸道。
    事實上。
    當李嚴返回驛館，直到夜幕降臨都沒有受到張魯的召見，就已經心中微沉，猜到對方或許不打算投降了。
    隻是李嚴在此地沒有耳目，根本不知曉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楊鬆的到來，正合了李嚴之意。
    楊鬆看到李嚴對張魯都不主動行禮，反而對自己如此態度，不由心中暗喜，亦是回禮道：“久仰使君大名，今日得見，果真名不虛傳。”
    兩人寒暄了一陣，李嚴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吾離開以後，天師府可是出現了什麽變故？”
    楊鬆聞言，不由微微一歎，隨後將天師府所發生的事情盡數道來。
    李嚴越聽臉色越是陰沉。
    特別是聽到滿寵向張魯建議殺掉自己祭旗以後，更是嚇得後背冷汗淋漓。
    聽完了事情的經，李嚴對著楊鬆深深拜道：“多謝楊主薄於天師府中為我美言，否則李嚴恐怕已經命喪黃泉了！”
    李嚴雖然知曉，就算楊鬆兄弟不為自己進言，張魯也未必敢殺掉自己。
    隻不過，這個時候感謝楊鬆，對李嚴而言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果不其然，看到李嚴這位巴東郡守，對於自己感恩戴德，楊鬆心中也充滿了愉悅。
    有了對比才有反差，楊鬆此時對於滿寵越加厭惡，當即說道：“吾觀滿寵此人不可小覷，若令其奔赴前線幫助張衛，恐怕會給周都督帶來些許麻煩。”
    李嚴略微思量，而後問道：“令弟可是在前線統兵？”
    楊鬆點頭道：“然也。”
    李嚴當即說道：“若有令弟在前線以為照應，有楊主薄在天師身邊進言，滿寵不足為懼。”
    “吾所慮者，乃滿寵隨從將盟書與求援書信送往長安以後，曹孟德會引兵入關中。”
    “楚王雖不懼曹孟德，然大王主要敵人乃是北方袁本初，並不願在漢中浪費太多時間。”
    說到這裏，李嚴眼中閃過一道厲色，壓低聲說道：“楊主薄既然早已心向楚王，此番有一樁天大功勞，不知楊主薄敢不敢做？”
    楊鬆急忙問道：“是何功勞？”
    李嚴語氣森然的說道：“派人追上滿寵麾下隨從，而後……”
    卻見李嚴伸出了右手，手掌在脖子前麵猛然一劃，意思不言而喻。
    楊鬆聞言，不由臉色微變。
    截殺使臣，可並非小事，一旦事情敗露，非但會惹得曹操勃然大怒，就連張魯也饒不過自己。
    李嚴見楊鬆遲疑，當即沉聲說道：“富貴險中求。”
    “以楊家之底蘊，早就能夠躋身於世家大族行列，隻是苦於朝中無人，因此哪怕能夠橫行地方，終究隻是漢中豪族。”
    “當今天下，最強者莫過於北方袁紹以及江南楚王。”
    “袁紹雖強，卻好謀無斷，所仰仗著不過世家，兩次與楚王交鋒，都沒有討得絲毫好處，也未必能夠看得起漢中楊氏。”
    “反觀楚王，起於微末，雄才偉略，坐擁江南富庶之地，麾下兵強馬壯，有侵吞天下之誌。”
    “最難能可貴者，楚王因為出身緣故，對於寒門子弟以及地方豪強亦沒有門戶之見，許多地方豪族因為楚王而崛起。”
    “若楊主薄做成此事，能夠幫助楚王奪取漢中，楊氏未來可期矣！”
    如今的周琦，無論在士林之間還是地方豪強之中，名聲都不錯。
    這也是周琦自入揚州以後，就開始與世家大族聯姻的結果，如此做雖有隱患，卻能為其爭奪天下減少許多阻力。
    特別是對那些出身不上不下，想要讓家族更進一步的地方豪強，周琦的吸引力更是遠超袁紹。
    果不其然。
    被李嚴這麽一蠱惑，楊鬆眼中的遲疑之色逐漸消退，目光繼而變得越發熾熱起來。
    他對著李嚴深深一拜，道：“使君但請放心，滿寵麾下攜帶盟書的使臣，絕對不會活著離開漢中。”
    接下來，他又說道：“不過此事就算我做得再隱蔽，也拖延不了太多時間，一旦天師等不到曹孟德回信，必然會調查此事。”
    “還請使君能夠傳話都督，讓其早日攻入南鄭！”
    李嚴臉上浮現出了笑容，說道：“楊主薄還請放心，隻要有令弟暗中相助，區區兩萬漢中兵馬，何足道哉？”
    當天晚上，楊鬆就暗中派出了家中蓄養的死士，讓他們前去追殺滿寵麾下隨從。
    以楊氏在漢中的權勢，根本沒有絲毫意外，很快就追到了攜帶盟書與求援書信的使臣，並且將他們屠戮殆盡，隨後更是毀屍滅跡，極大拖延了關中援軍進入漢中的速度。
    次日一早，李嚴就再度求見張魯，卻被張魯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接見。
    李嚴無奈，隻得告辭，想要盡快返回定軍山，將這裏發生的事情盡數告知周瑜。
    臨行前，李嚴又找到了楊鬆，道：“滿寵既已對我產生殺意，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吾如今待在南鄭，滿寵不敢妄動。”
    “此番彼已入軍中，又能調動兵馬，若知曉吾返回定軍山，必會派人劫殺。”
    楊鬆聞言不由臉色凝重，問道：“當如何應對？”
    李嚴沉吟半晌，隨後在楊鬆耳邊密語。
    楊鬆聽完了李嚴的謀劃以後，不由眼睛大亮，而後撫掌大笑：“使君果然好算計。”
    楊鬆當即秘密前去拜見張魯，道：“楚使李正方見不到天天師，意欲辭別回返，天師以為如何？”
    張魯自不願將楚國往死了得罪，當即說道：“彼既然想走，就放任其離開吧。”
    楊鬆卻是壓低聲音說道：“若讓李正方就此離去，恐怕天師與我等皆性命不保矣！”
    張魯聞言不由大驚，急忙問道：“楊主薄何出此言？”
    楊鬆不答反問：“天師可知，滿伯寧昨日為何獻計，欲讓我等殺掉楚使？”
    張魯皺眉道：“不是為了以堅上下之心嗎？”
    楊鬆卻是冷笑道：“天師此言差矣。”
    “以吾觀之，滿伯寧雖名義上是為了以堅漢中上下之心，實際上卻是為了斷絕天師後路。”
    “若李嚴死於天師之手，楚王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彼時天師隻能仰仗曹孟德。”
    “先不論曹孟德並非楚王對手，就算僥幸能夠擊退楚軍，若關中軍意欲鳩占鵲巢，憑借漢中之力，天師可能與之抗衡？”
    張魯聽到這裏，皺眉道：“楊主薄所言，是否有些太過危言聳聽了？”
    楊鬆說道：“滿伯寧有無異心，天師一試便知。”
    張魯問道：“如何試探？”
    楊鬆道：“天克可讓人假扮楚使，命其返回定軍山，並且特意將消息讓滿寵知曉。”
    “彼若有異心，在明知天師不願殺楚使的情況下，必然還會派兵劫殺！”
    張魯心中將信將疑，卻也是聽從了楊鬆之計，讓假扮楚使朝著定軍山而去，李嚴卻是隱匿行蹤離去。
    前線漢中軍營寨。
    當張衛得知張魯任命滿寵為軍師中郎將，令其相助自己抵禦楚軍以後，不由大喜過望。
    張衛乃是鐵杆的主戰派，並不願意張魯將漢中拱手讓給楚國。
    奈何楚軍勢大，漢中上下皆有降楚之心，這也讓極力主戰的張衛難免有些不安。
    可是現在，關中使者抵達南鄭，並且說服了兄長張魯，還被派來幫助自己抵禦楚軍，如何不讓張衛心中歡喜？
    特別是他與滿寵交談過後，得知對方能文能武，對於兵書戰策頗為精通，更是大喜過望，打算對其委以重用。
    滿寵見到張衛，也是欣喜異常。
    他在天師府的時候就隱約感覺到，許多漢中文武都不願與楚國交戰，也擔心在前線擔任主帥的張衛，沒有堅定抵禦楚軍的意誌。
    若果真如此，縱然滿寵有經天緯地之才，也不可能改變大勢。
    讓滿寵欣慰的是，至少位於前線的漢中軍統帥張衛，乃是不折不扣的主戰派，這也讓滿寵悄悄鬆了口氣。
    就在此時，忽有斥候來報：“啟稟將軍，楚國使者李嚴離開南鄭，正往定軍山而去，很快就會途徑我軍營寨！”
    張衛聞言，不由臉色陰沉，隨後看向滿寵，道：“幸虧軍師來得及時，否則兄長必被李嚴那廝說動，將漢中拱手讓人了。”
    “我本來在李嚴前往南鄭的途中，就已經將其捉拿，欲斬其首級以安軍心。”
    “奈何楚軍勢大，諸將皆不敢殺楚使，紛紛勸我將之放走，才讓李嚴那廝去了南鄭。”
    看著張衛咬牙切齒的模樣，滿寵眼神閃動，而後說道：“將軍既知諸將皆畏懼楚軍，為何還要放走李嚴，給眾人留了後路？”
    “若想堅定上下禦楚之心，唯有殺掉李嚴，方為上策。”
    張衛聞言平頗為心動，不過仍舊有些遲疑的說道：“楚軍勢大，若殺使者，待吾等兵敗以後，豈有活路？”
    滿寵道：“將軍身為三軍主帥，心中仍舊猶疑不定，況乎諸將耶？”
    “將軍此前畏懼楚國，乃是因為漢中隻有一郡之地，而沒有強援作為後盾。”
    “現今局勢卻大不相同。”
    “漢中已與關中簽署盟書，要不了多少時日，十萬關中兵馬就會前來馳援將軍。”
    “彼時，楚軍有何懼哉？”
    “以我之見，將軍當施以雷霆手段，斬殺李嚴傳檄三軍，以堅眾人之心！”
    張衛聞言，臉上的遲疑逐漸消散，反而慢慢變得肅殺起來。
    他拿起了一枚令箭，將之交給滿寵，沉聲說道：“諸將皆懼楚國兵鋒，若讓他們得知此事，恐怕會再起波瀾。”
    “軍師可帶先帶兵劫殺李嚴，而後再告知眾人，彼時木已成舟，諸將唯有死戰一途！”
    滿寵聞言，不由大喜，接下令箭以後，對著張衛深深一拜，道：“漢中上下，皆不如將軍勇毅。吾幸得將軍信任，必不負重托！”
    辭別張衛以後，滿寵當即帶著百餘人前去劫殺楚使。
    可將楚使圍困以後，滿寵才驚駭的發現，那人居然並非真的李嚴。
    嚴刑拷問方知，此人乃是天師所派，滿寵不由心中一沉。
    他放走了假扮的李嚴之人，一麵派人搜尋真的李嚴，一麵前去麵見張衛，回報此事。
    殊不知，李嚴早就使用暗度陳倉之策，此時已經被楊柏派兵送到了定軍山，躲過了一場死劫。
    寒潮來了，貌似下雪了，中部以及北方的兄弟們注意保暖，莫要受涼生病。
    住在南方的兄弟們爽啊，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人穿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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