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旁若無人的站起身，拍去僧袍上的灰塵。
    他看向周圍，見眾人的目光皆是放在自己身上。
    寒水寺上空的天色依然是清晨。
    寒露還如珠簾一般掛在寺廟的銀杏樹枝頭。
    “我與老和尚在那山花浪漫的原野呆了一天，而這裏好像隻過了一會兒，難道真的是幻境？”
    “可老和尚治愈了我的傷勢總不可能是一瞬間的事情。”
    瑾仙看著無心悠然自得的樣子麵色凝重了起來。
    “就這麽一會兒，傷及五髒六腑的傷勢竟然痊愈了···”
    “一個實力近似劍仙的人與天外天未來的宗主交好，對於北離來說，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寒水寺外忽然響起一陣頻繁的腳步聲。
    大梵音寺的王人孫帶著一眾小沙彌從小門出現。
    持刀衝進來的王人孫見無心在眾人的包圍中安然無恙，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然後走到了那株金葉紛飛的銀杏樹旁，獨自坐下，長刀放於身前，安靜的念誦起佛經。
    “少···主···”
    “隨我回天外天吧。”
    躺在司空長風懷裏的白發仙開口呢喃，將眾人的注意力又重新拉回場中。
    無心沒有回答，而是看向被一眾羅漢抬出去的大覺禪師。
    “還沒死，隻是陷入了自己的魔障之中，他若能戰勝自己的心魔，自會從生死邊緣脫困出來。”
    “若沒有，滅魔之人終有一日會被魔滅。”
    無心聽完韓夜的話語點了點頭，看向周圍的眾人。
    “小僧想通了，人生在世，苦短一場，我沒有必要為了你們這些無關緊要之人的看法而作繭自縛。”
    “我不會卸去這一身魔功，也不會回天外天，更不會再次成為你們任何一人的階下之囚！”
    “小僧現下隻想待在這寒水寺。”
    “如果有人不服，那就來戰！”
    無心僧袍白袖一揮，一卷煙塵裹挾著銀杏樹葉自周身散開，強大的氣勢令得場中眾人色變。
    “逍遙天境！”瑾仙的瞳孔微縮，他緊緊盯著無心身旁的韓夜，想要將整個人看穿一般。
    司空長風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這下麻煩了，這無心的天資恐怕更甚當年的葉鼎之，天外天再得到這個極為神秘的韓夜幫助···”
    “無心不是葉鼎之，魔教若是卷土重來，整個北離都會生靈塗炭！”
    瑾仙上前一步，看著韓夜與無心。
    “無心，你可想好，若不回天外天，你在這北離境內恐怕會遭遇無止境的麻煩。”
    “這位姓韓的兄弟，我也勸你，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麽，北離都不會讓天外天擁有一名劍仙的。”
    “言盡於此，望二位好自為之。”
    瑾仙轉身，帶著一眾甲士斷然離去。
    “唉，別看我，此事我也有些無法決斷了。”司空長風將醒來的白發仙放下。
    “韓小兄弟，想必當今世上年輕一輩中已無你敵手，如此年輕便已踏足劍仙之境，未來不可限量，雪月城歡迎你的到來！”
    司空長風持槍行了一禮，帶著司空千落與唐蓮走出寺院。
    如此一來，場中就隻剩下了虛弱的白發仙與大梵音寺眾人。
    “啊···沒想到事情那麽快就解決了，就是後續的麻煩多了一些。”
    無心看向韓夜，卻發現韓夜也在看著他，他抿嘴一笑。
    “我懂，咱倆早餐還沒吃。”
    無心轉身離去，路過王人孫之時沒有所任何停留。
    那柄寒刀上，一片銀杏葉落下，遮去了它的鋒芒。
    王人孫沒有言語，整個人卻是如同泄了氣一般癱軟下去。
    韓夜剛一抬步，一旁顫顫微微的白發仙就退後了一步。
    “好歹是那小和尚的手下，也太弱了···天外天有比伱強的嗎？”
    白發仙果斷的搖了搖頭。
    “豬隊友啊···要我我也不回去。”
    寒水寺上空的日月輪轉。
    轉眼已過去七日。
    七日前，無心認認真真做的那一盆清水煮蘑菇韓夜給出了評語。
    “做得很好，以後別做了。”
    寺裏的鍾聲轟鳴。
    三百沙彌念誦的超度往生經不絕於耳。
    今日是為忘憂大師所做法事的最後一日。
    韓夜站上山頂，放眼望去遠處一片荒蕪。
    荒蕪隔壁與山腳相接的小鎮上卻是燈火通明。
    大人小孩的嘈雜聲連綿起伏，極為熱鬧。
    一個穿著錦衣玉袍的和尚站在崖間，俯瞰著這人間盛景，寒風吹動著他的衣擺。
    “無心？”韓夜上前。
    “師傅，你出關了。”無心看著韓夜微微一笑道。
    “師傅？”韓夜有些疑惑。
    “怎麽了？”無心也對韓夜此刻的反應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還不是你師傅。”另一句聽起來與韓夜語氣一模一樣的話語忽然響起。
    韓夜隻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向他走來，然後眼前一黑。
    再睜眼時已回到禪房之中，窗外被染成一片橘紅，天色幾近黃昏。
    “宿命通，竟真的能看見自己的命運走向嗎？”
    “果然功法強不強還是得看用的人是誰啊！你說是不是啊？小紅。”
    一旁躺在木桌上的大明朱雀聞言忽地激動得亮起火光，將桌子燒沒一個角。
    ‘咚咚咚’一聲敲門聲響起。
    無心推開房門走進來。
    “怎麽？弄完了？”
    “嗯。”
    無心坐在韓夜旁邊，麵色似乎極為難過，自顧自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
    “有屁就放。”
    無心嗬嗬笑了一下，給韓夜倒了一杯茶。
    “王人孫剛剛和我說姑蘇城已經被江湖中各門派勢力包圍了，隻待老和尚超度法事的鍾聲一止，便會殺上寒水寺。”
    “嗯。”無心見韓夜沒有任何反應，咽了咽口水又給韓夜添了一杯。
    “這裏終究是小和尚和老和尚的家，佛門清淨，我不能讓這些汙穢的東西沾染這裏。”
    韓夜依舊老神在在的坐在禪凳上抖著二郎腿。
    “這茶是寒水寺獨有的佛音銀杏茶，您覺得怎麽樣？”
    韓夜看著無心給自己倒了三杯茶，拿在手中端詳，想起了剛剛在宿命中看到的一幕。
    “還行，有一股陰謀的味道。”第三杯茶水入口。
    無心開心的笑起來，站到韓夜麵前。
    “老和尚與我說，他和我之間並非師徒之緣。”
    “再看見您後，他又說我和您之間有緣。”
    韓夜慢慢放下茶杯。
    無心雙膝跪地下來。
    “無心從小都活在這世界的安排之中。”
    “您之前在夢中與我說，一切煩惱隻來源於火力不足。”
    “我思來想去，覺得很對。”
    “所以這次我想為自己而活，不受這世間的束縛。”
    “無心，願拜在韓夜門下，望師傅應允！”
    韓夜看著雙眸極為真誠的無心，想起了蓮生的幻滅，佛陀的涅盤，此刻他仿佛看見一尊逍遙自在佛又得新生。
    “生緣輪轉嗎？”
    無心俯身頭低了下去，沒有停頓連拜了三下，而後額頭撫地，沒有起身。
    屋中一片沉靜，隻有屋外的鍾聲響了最後一聲。
    “起來吧，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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