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集 太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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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州鹹陽縣,茂道鄉洪瀆原。牛車輿梓,緩緩而行。
    畫外音:上官婉兒祖父上官儀被冤殺,自於繈褓之中便與母親入宮為奴,自學成才,並以無雙文采得到武則天寵用,終為祖父平反,實在是千古奇女。李隆基是為第四十四代鬼穀掌門,而上官婉兒乃是第四十二代驪山老母記名弟子,兩派之間淵源深厚,實非筆墨所能形容;故此李隆其乃向眾人宣布已將上官婉兒斬殺,而上官婉兒即便以驪山派悶氣秘術假死,自入棺梓運出京城,回至原籍,就此不知所蹤。
    曆史真相:上官婉兒未被李隆基斬殺,有一事可以為證。開元初年,唐玄宗李隆基派人將上官婉兒詩作收集起來,編成文集二十卷,並令張說作序。此集今佚,但《全唐詩》竟收上官婉兒遺詩三十二首。倘若上官婉兒果是毒害中宗禍首,則李隆基豈有此舉!
    上官婉兒作為一代奇女,功過頗具爭議。有人讚其文才,有人批其淫媚,推崇者有之,鄙視者亦有之。而其能與千古女皇武則天共處長達二十七年,亦倍使後人津津樂道。
    《舊唐書》大批上官婉兒奉承權貴、淫亂宮闈,控製朝綱;但與上官婉兒同時代文人如張說、武平一等,卻對其評價甚高。
    上官婉兒一介女流,不僅成為當時文宗,且通過選用人才、品評詩文倡導一代文風,對於當時文壇繁榮,實有重要作用。
    《舊唐書》作者劉昫隻因不喜女子參政,僅憑道聽途說而言之鑿鑿,將上官婉兒定為淫婦,就而打入十八層地獄,亦實為曆代文人通病,不可當真。
    鏡頭轉換,複說朝廷之事。
    唐隆政變成功,劉幽求因知少帝李重茂在太極殿中,於是說道:眾人相約今夕共立相王為帝,既韋氏滅絕,何不早定大計!
    李隆基遽止道:且慢。命先捕索諸韋在宮中及守諸門同黨,皆都斬草除根。
    亂了一夜,及至天曉,皇城內外皆定,再無反抗者。李隆基乃至太極殿,將政變經過報告父王李旦,跪請先斬後奏之罪。
    相王聞報呆怔半晌,然後欠身離座,抱住兒子哭道:宗社禍難,由汝安定;神隻萬姓,賴汝之力也。
    李隆基見父王不怪,這才放心。便在此時,太平公主及子薛崇暕亦領兵至,眼見天已大明,遂請相王敦請殤帝升殿,朝會群臣。
    數聲淨鞭響,三通景陽催,眾官到齊,各依文武品級分列兩班。
    李隆基先宣布韋氏朋黨罪狀,並說韋後、安定公主及諸韋皆已伏誅,眾臣聞而大喜。
    太平公主繼又議於眾臣,說少帝乃為韋氏所立,並非中宗先帝遺命,理應禪讓於相王,眾臣齊都附和。
    少帝雖然年幼,倒也知趣,立即脫袍讓位:此位本來便是叔父所有,要便拿去!
    李旦反倒不好意思,讓之再三,眾臣皆都不從。太平公主遂傳少帝詔命,自請讓位於相王。李旦固辭不得,於是登禦承天門,再為睿宗。
    乃下詔旨,大封宗室諸王:以平王李隆基為殿中監,宋王李成器為左衛大將軍,衡陽王李成義為右衛大將軍,巴陵王李隆範為左羽林大將軍,彭城王李隆業為右羽林大將軍,光祿少卿嗣道王李微檢校右金吾衛大將軍。
    封罷諸王,再封複辟功臣:以劉幽球首議功勞最巨,使任尚書右丞、戶吏二部尚書、侍中,冊封徐國公,賜免死鐵券。李日知、鍾紹京並同中書門下三品,太平公主之子薛崇暕賜爵立節王,薛崇訓為右千牛衛將軍。
    封罷複辟功臣,再貶當初阿附韋黨勳裔外戚:降少帝李重茂複為溫王,汴王李邕貶為沁州刺史,左散騎常侍、駙馬都尉楊慎交貶為巴州刺史,中書令蕭至忠貶為許州刺史,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韋嗣立貶為宋州刺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趙彥昭貶為絳州刺史,吏部侍郎、同平章事崔湜貶為華州刺史。
    封賞罷黜各畢,複以鍾紹京為中書令,命為三省首輔。
    鍾紹京少為司農錄事,既典朝政,縱情賞罰,眾臣皆都惡之。太常少卿薛稷勸其上表禮讓,紹京亦自知並非宰輔之才,無奈從之。
    薛稷遂入言於天子:鍾紹京雖有勳勞,素無才德,又出自胥徒,一旦超居元宰,恐失聖朝具瞻之美。
    睿宗深以為然,遂改除鍾紹京為戶部尚書,繼而出為蜀州刺史。其後將立太子,以宋王李成器嫡長,而平王李隆基有大功,由此疑不能決。
    李成器知道父親必於冊立太子時為難,於是主動上書,固辭太子之位道:國家安則先嫡長,危則先有功;苟違其宜,四海失望。兒臣寧死,不敢位居平王之上。
    劉幽求奏道:臣聞除天下之禍者,當享天下之福。平王力拯社稷之危,救君親之難,論功莫大,語德最賢,無可疑者。
    睿宗準奏,遂立李隆基為太子。封宋王李成器為雍州牧、揚州大都督、太子太師。
    數日後,追諡則天大聖皇後複舊號為天後,諡雍王李賢為章懷太子,置溫王李重茂於內宅。追削武三思、武崇訓爵諡,斫棺暴屍,平其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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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州長史宋之問,饒州刺史冉祖雍,因諂附韋、武,皆命流配嶺表;貶竇從一為濠州司馬;罷諸公主府官。武氏宗屬,誅死流竄殆盡。
    侍中紀處訥行至華州,吏部尚書張嘉福行至懷州,皆複命收斬。
    遣十道禦使齎持璽書,至均州宣慰譙王李重福。
    征罷奸黨,重整朝綱。詔以太常少卿薛稷為黃門侍郎,使參知機務;因薛稷曾事奉天子於籓邸,子薛伯陽又娶仙源公主,乃為天子姻親,故使其入閣為相。
    又以姚崇為兵部尚書,洛州長史宋璟為檢校吏部尚書,並同中書門下三品。
    由是姚、宋入閣拜相,二人協心革除中宗時期弊政,進忠良而退不肖,賞罰盡公,請托不行,納紀修舉,翕然複有貞觀、永徽之風。
    李旦複為天子,胞妹太平公主便即再次得勢。
    太平公主本就多有權略,武後則天當年便以為酷類自己,故於諸子女中獨享寵幸。然而當時敬畏武後嚴厲,尚未敢招攬權勢;及誅張易之有功,便為韋後、安樂公主所畏;今又與太子李隆基共誅韋氏,屢立大功,便既權勢高漲。
    睿宗益加尊重,常與圖議大政,每入奏事,坐語移時;或有時見公主不來朝謁,則遣宰相就其府第谘詢方略。
    其後每與宰相奏事,輒問:嚐與太平及三郎議否?
    若說太平與三郎皆都同意,天子然後方才許可準奏。三郎者,太子李隆基之昵稱也。
    凡太平公主所欲,李旦無有不聽,朝中大臣自宰相以下,進退升降皆係其一言,權傾人主,門庭若市。諸子並皆封王,居處奉養,擬於宮掖。
    睿宗複辟之後,命譙王李重福遷升集州刺史。李重福將行之際,有幕僚洛陽人張靈均進言道:大王本居嫡長,自當繼為天子。相王雖有討平韋氏之功,安可越次而居大位!昔漢誅諸呂,猶迎代王,今東都百官士庶,皆願王來。大王若潛行直詣洛陽,遣人襲殺留守,繼而擁兵西據陝州,東下河北,此天下可圖也。
    李重福毫不思索,遂從其計。張靈均見譙王同意造反,乃密與鄭愔勾結,暗聚徒眾。
    鄭愔自秘書少監左遷沅州刺史,本就遲留洛陽不行,以俟譙王起事;此時見說造反,不由大喜,遂為李重福起草製書檄文,立其為帝,改元為中元克複。
    並自說自話,遙尊當朝皇帝李旦為皇季叔,溫王李重茂為皇太弟;鄭愔自封為左丞相,知內外文部尚書;以張靈均為右丞相、天柱大將軍,掌管軍事,其餘黨徒依次授任官職。
    李重福由此興致勃勃,先遣家臣王道先趕到東都洛陽,暗中招募勇士;己與張靈均假稱乘驛,隨後向洛陽進發。
    如此草率造反,委實令人不解!
    王道至於洛陽,鄭愔大張旗鼓接待,並將駙馬都尉裴巽府第騰出,以待李重福駕臨。
    東都重地,如此張揚胡為,豈有不被人知者?於是陰謀便即泄漏。洛州司馬崔日知立刻出動,秘密捕獲鄭愔黨羽數十人;稍經審問,便盡知其全部計劃。
    而此時王道以及鄭愔,尚自蒙在鼓中。
    八月十五日,李重福抵達洛陽,即率王道等人徑來攻取左、右屯營,就此發動叛亂。將到天津橋時,跟從者已有數百人眾,手持棍棒以助威勢。
    侍禦史李邕先到左掖門,命令閉關拒守,後到右屯營中,對眾軍說道:李重福雖先帝之子,本已獲罪;今又無故入城,必是作亂。公等受職聖朝,應盡誠節,立功以取富貴。
    眾將然諾。不一時李重福至,引眾來奪屯營,諸軍堅守不動,隻以箭矢攢射。
    李重福不敢上前,複至左掖門攻打留守府,但見重門緊閉,無人出應。李重福大怒,下令縱火燒城門;其火未發,左屯營兵趕來救護。
    李重福由此計盡,馳出上東門,躲入山穀中。
    東都留守裴談率兵搜山,李重福走投無路,自投漕河而死,時年三十一歲。
    唐睿宗聞此大怒,詔命碎屍示眾三日,並謂群臣:重福幼則凶頑,長而險詖。幸托體於先聖,嚐通交於巨逆。子而不子,自絕於天!
    命以三品官禮安葬,以功拜崔日知為東都留守。
    張靈均及鄭愔二人僥幸未被擒拿,商議易服改扮,趁亂逃出城去。鄭愔聞說改妝大喜,於是即刻行動;可笑其形貌醜陋,且又絡腮虯須,偏卻梳起發髻,更著婦人服飾。
    張靈均乃扮作車夫,將鄭愔藏匿車中,縱騎直欲出城。
    然而未至城門,便被巡哨飛騎發現,就而止住車馬,當場鞫問。張靈均神氣自若,有問必答,因是滿口洛陽語音,巡騎便皆不疑,釋放其去。
    張靈均暗叫一聲:天可憐見!
    便欲縱馬而行,馳過城門。巡騎隊長驀然回首,忽見車蓬無風自抖,遂又回馬喚住,命人掀開車簾檢查。
    車簾被掀開之時,隻見內中有一個虯須婦人,正在瑟瑟發抖,故而震撼車蓬。
    巡騎隊長暗自稱奇,於是問道:兀那婦人,何方人氏,出城何事,你夫做何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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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愔見問,便欲謊言欺哄,然而上下牙齒卻隻顧嗑碰打架,兩股戰栗,一字也不能對。巡騎便知必有曖昧之事,命將二人執拿。
    張靈均回顧鄭愔,向眾巡騎恨恨道:吾與此人同謀舉事,能不敗乎!
    眾騎紛紛點頭,皆都深以為然。於是綁送府衙,一同斬首於東都市曹。於是譙王李重福造反鬧劇,就此玩笑般收場。
    譙王李重福其事雖敗,但在朝中引起震動非小,且就於太子是否當位,引發議論。
    太平公主此時位高權重,漸有不臣之心,初以太子李隆基年少,意頗輕視;既而卻漸漸憚其英武,心不自安。於是便欲更擇暗弱者立之,以固自己在朝中權威。
    乃命心腹諸臣,在朝堂外數為流言:太子非屬嫡長,不當立。
    睿宗聞而憂慮,製命戒諭中外,嚴禁浮議太子之事。太平公主不肯輕易罷休,便每覘伺太子所為,纖介舉動亦必奏聞於天子;又在太子左右大量安插耳目,似布羅網。
    李隆基見此,暗自盤算對策。
    當此之時,宋璟為吏部尚書,李乂、盧從願為侍郎,三人皆都不畏強禦權貴,故而請謁路絕,人服其公。又以姚崇為兵部尚書,陸象先、盧懷慎為侍郎,武選亦稱治平。
    更有侍禦史楊孚,乃為隋文帝楊堅侄孫,彈糾不避權貴,因常被權貴詆毀。睿宗不聽,反而下詔褒獎楊孚道:鷹搏狡兔,須急救之,不爾必反為所噬。禦史繩奸慝亦然。敬非人主保衛之,則亦為奸慝所噬矣。
    由此可見李旦治國才能,比其兄李顯強出十數倍矣。
    字幕:睿宗景雲二年,春正月癸醜,突厥可汗默啜遣使請和。
    李旦許之,並以宋王李成器女為金山公主,許嫁默啜之子。因恐不肖之徒挾少帝李重茂為亂,改封襄王,出為集州今四川南江縣)刺史,遣中郎將率兵五百守衛之。
    太平公主見中宗一脈將廢,便與益州長史竇懷貞等人結為朋黨,圖危太子李隆基,使女婿唐晙邀左仆射韋安石至府密議,韋安石固辭不往。
    睿宗亦密召韋安石,入內囑道:我聞朝廷諸臣皆都傾心東宮太子,卿宜察之。
    韋安石奏道:陛下安得說此亡國之言?此必太平公主之謀耳。太子有功於社稷,又仁明孝友,天下所知,願陛下無惑讒言。
    睿宗瞿然驚悟道:朕知之矣,卿且勿言。
    未料此時太平公主正在簾後,聽得一清二楚,由是咬牙切齒深恨,命同黨大造蜚語構陷韋安石,欲收其入獄按之,幸賴郭元振救之得免。
    公主又嚐邀截諸宰相於光範門內,說以易置東宮之事,眾宰皆驚。
    宋璟抗言道:太子有大功於天下,真宗廟社稷之主,公主奈何忽有此議!
    於是已知公主之謀,遂同姚崇一起入宮,密奏睿宗:宋王成器乃陛下長子,豳王守禮是高宗長孫,太平公主挑撥其間,將使太子不安。臣等建議,須將宋王、豳王出為刺史,使太子胞弟岐王隆範、薛王隆業掌左、右率;將太平公主及武攸暨置於東都,方保太子安全。
    睿宗:朕無兄弟,唯有太平一妹,豈可遠置東都!至於諸王之論,可照卿意安排。
    於是詔以宋王成器為同州刺史,豳王守禮為豳州刺史,岐王隆範為左衛率,薛王隆業為右衛率,太平公主及駙馬武攸暨流放蒲州安置。
    正月末,睿宗謂侍臣道:占卜者言五天內將有急兵入宮,卿等當為朕作好防備。
    宰相張說奏道:此乃離間陛下與太子之言,陛下可使太子監國,則謠言自息。
    姚崇讚道:張說所言,社稷之福也。
    睿宗從之,即命太子監國。太平公主聞而大怒,痛責太子聽信大臣,貶逐嫡親姑母。太子恐姚、宋二相被承母所害,隻得將宋璟與姚崇貶出京師,任楚、申二州刺史。
    又取消宋、豳二王外出刺史之命,但保留太子監國,及將太平公主發往蒲州安置之命不變。僅此以退為進之策,便顯鬼穀掌門縱橫風範。
    二月丁醜,睿宗詔命太子監國,六品以下除官及徒罪以下,並聽太子處分。參知機務劉幽求罷為戶部尚書,以太子少保韋安石為侍中。
    韋安石與李日知代姚、宋二人為政,自是綱紀紊亂,複如景龍之世。以左、右萬騎與左右羽林為北門四軍,使葛福順等人為將統之。
    夏四月,睿宗詔以宋王李成器為太子賓客,韋安石為中書令,並召諸宰相議道:朕素懷澹泊,不以萬乘為貴,曩為皇嗣,又為皇太弟,皆辭不處。今欲傳位太子,何如?
    群臣不知天子真實心意,一時莫對。太子李隆基叩拜固辭,殿中侍禦史和逢堯阿附太平公主,亦表示反對,此議乃止。
    李隆基知道太平一黨必然不肯罷休,便奏請仍要讓太子位給宋王李成器,更請召太平公主還京。睿宗準許公主還京,但不許其辭讓太子之請。
    睿宗有十一女,西城與隆昌二女皆願入山修道。上命乃以西城為金仙公主,隆昌為玉真公主,各於長安造金仙、玉真二觀。因而逼奪民居,費用數百萬之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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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有僧慧範仗恃太平公主之勢,侵奪民產,以致眾議洶洶。禦史大夫薛謙光與殿中侍禦史慕容珣聞之,上奏彈劾恝慧範種種不法。
    太平公主既已還京,聞此大怒,便即訴於皇帝,貶出薛謙光為岐州刺史。其後未久,又因韋安石不趨附自己,便明升暗降,崇以虛名,實去其權。
    更以同黨竇懷貞為侍中,並命其每退朝後必詣公主府第,匯報朝議內容。時人謂竇懷貞前為皇後阿父,今為公主邑司。
    冬十月,詔命韋安石為左仆射、東都留守,郭元振為吏部尚書,竇懷貞為左禦史大夫,崔日知為戶部尚書,張說為左丞,並罷政事。
    複以劉幽求為侍中,魏知古為左散騎常侍,崔湜為中書侍郎,陸象先同平章事,皆依太平公主之意。李旦本來不欲用崔湜,公主與其有私,涕泣以請,終於從之。
    右補闕辛替否上疏切諫,建議停止大造道觀,言辭耿介。天子雖不能從,而嘉其切直。禦史中丞和逢堯出使突厥,說默啜既為大唐子婿,當襲唐朝冠帶,以為諸胡示範。默啜許諾,乃著襆頭、衣紫衫,南向再拜稱臣,遣子楊我支及國相為使,隨和逢堯入朝長安。
    睿宗於年末召見天台山道士司馬承禎,問以陰陽數術,譽為廣成子再世。
    尚書左丞盧藏用前嚐隱居終南山中,武皇則天時被征入朝。臨行之際,乃謂司馬承禎:此山中便大有佳處,賢師何必非要遠處天台山以居耶!
    司馬承禎答道:以愚觀之,此乃仕宦之疾徑耳!
    譏諷盧藏用隱居是假,以此為階入朝為官是真。“終南捷徑”典故,即出於此。
    司馬承禎在長安留居旬月,至來年春正月,堅辭天子回山。睿宗苦留不住,重賜使歸。司馬承禎離了長安,渡河往東,卻經並州來至幽州,見大都督薛訥。
    薛訥乃薛仁貴長子,鎮守幽州十餘年,吏民皆安,未嚐舉兵出塞,胡虜亦不敢來犯。
    因聞司馬承禎來至,知其為上清派茅山宗第十二代掌門,雖隻比自己年長十歲,但卻是父親當年忘年之交,不由大喜,急親接出府,回至堂上以晚輩之禮參拜,並設酒以待。
    飲宴之間,寒暄已畢,薛訥便問:仙長何故來此?
    司馬長禎:你休問我,專為你來。我隻問賢契,可與燕州刺史李璡有隙?
    薛訥奇道:仙長足跡向來不至邊北,何以知之?
    司馬長禎:我在長安宮中流連旬月,因知有個燕州刺史李璡,向宰相劉幽求詆毀賢契。劉幽求受其賄賂,已向天子推薦左羽林將軍孫佺,便將來代賢契幽州大都督之位矣。
    薛訥聽罷,虎眼圓睜,怒道:這個譖賊!若非我鎮守於此,其焉能輕易做此刺史之位?其隻會刮地皮以奉上官,哪會帶兵!今反告我,必與其不能幹休!
    司馬承禎:不然。我便怕賢契因此火爆性子,壞了大事,故看在當年與薛大帥麵上,前來阻止。你非但不當與其結仇作對,反應對其感恩載德也。
    薛訥奇道:卻是為何?
    司馬承禎:此後未久,京師必有聖旨到來,調賢契前往並州為官,並可繼續帶兵。再其後未久,京城朝廷必生奇變,新主登基。則到那時,賢契必當重用,施展奇才,並建乃翁當年蓋世奇功。如此說來,賢契在此幽州十餘年未得升遷,此時被李璡奏上一本,先退後進,以至騰飛,則李璡豈非賢契貴人者也?
    薛訥聽罷,知道司馬承禎乃屬神仙清流,必不誑語,於是大喜。
    酒罷,司馬承禎辭去。
    太極元年五月十三日,大赦天下,改元延和,僅三月之後複又改元先天。
    延和元年六月,太平公主丈夫右散騎常侍、司徒武攸暨病卒,追封為定王。
    同年六月,睿宗果以孫佺代薛訥為幽州大都督,薛訥徙往並州。孫佺急功近利,率左驍衛將軍李楷洛、左威衛將軍周以悌發步騎二萬八千,軍分三路,北襲達奚酋長李大酺。
    孫佺乃汝州郟城人氏,宰相孫處約之子,亦是名門子弟,紙上談兵之輩。
    達奚族酋長李大酺於前年曾遣使往東都進貢方物,與中國本來相安無事,與薛訥之間亦無衝突矛盾;孫佺初領幽州,便無故率軍相攻,亦實是莫名其妙至極。
    薛訥舊部烏可利時在幽州軍營,秉直諫道:路險天熱,前途極少水源草地,若由幽州往襲營州,有敗無勝,請大都督慎之。
    孫佺怒道:薛訥在邊境鎮守十餘年,不能為國家恢複營州,使數萬大軍空食國家俸餉,是無能也。我今乘其無備,往必有功。你怎敢出此惑亂軍心之言!
    乃將烏可利斥退,使李楷洛帥騎兵四千前行。
    李楷洛乃營州柳城契丹族人,領命出離幽州,引軍潛蹤進發。孰料早被奚族人偵知,李大酺遂派騎兵八千,伏於半路邀擊。
    李楷洛遠來兵疲,與戰不利,因命以車為營,固守待救。然而孫佺為人怯懦至極,聞說奚人有備,非但不敢往救李楷洛,反引大軍退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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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兵隨後追之,唐兵因而大敗。孫佺不能歸城,隻得背倚冷陘山,列成方陣以守。
    李大酺遣使質問孫佺:朝廷本已與我和親,今大軍為何而來?
    孫佺無辭可答,遂謊稱道:我新任幽州,奉命前來撫慰爾等,本與可汗無仇;此全是李楷洛違我將令,必與公等作戰。我將斬之,以謝單於便是。
    李使問道:既然如此,以何信物為證?
    孫佺並無朝廷信物,情急之間,遂將軍中繒帛萬段,並自己所穿袍帶贈之。
    使者還報首領,李大酺笑道:豈有奉旨前來慰軍,乃以繒帛及袍帶為賜者?
    於是回書孫佺:將軍可就此南還,無相驚擾。
    孫佺如蒙大赦,急命拔營南還,全軍十餘萬人遂失部伍,亂成一團。
    李大酺趁機率眾逼之,並未交鋒,唐軍便即相互踩踏大敗,兵士死傷數萬之眾。孫佺及副將周以悌為李大酺所擒,送與突厥默啜,請大汗發落。周以悌者,便是前番調撥阿史那忠節自立,勾結吐番為亂西北之人。
    默啜道:如此廢物,留其何用!著令將其二人推出帳外,一並斬首。
    當時幽州唐將,隻有李楷洛、烏可利突出重圍,逃歸幽州。
    是年七月,彗星出於西方,入沒於太微桓中。
    太平公主見此天變,遂引觀象者入謂睿宗李旦:彗星入於太微,必主帝座有災,將被皇太子侵淩。
    睿宗道:既然如此,我可傳位避災。即命黃門,草擬傳位詔書可也。
    太平公主未料弄巧成拙,不由大恨。太子李降基聞之,急馳入內苑,叩頭於父皇座前辭道:兒臣越過諸兄立為太子,已是日夜不安;不知陛下春秋正盛,為何複又急於傳位?
    睿宗笑道:吾之所以得天下,皆汝之力。今帝座有災,故傳位於你,轉禍為福,又何疑哉!你是孝子,為父深知。且天數有定,為何執拗成製,非要等我死後在柩前即位不可!
    太子見話說至此地步,隻得流涕而出。
    七月二十五日,睿宗下詔,正式傳位於太子李隆基,是為玄宗。
    玄宗即位,尊父親睿宗為太上皇。上皇自稱“朕”,命曰“誥”,五日受朝於太極殿;皇帝自稱“予”,命曰“製”,每日受朝於武德殿。
    三品以上任命及重大刑案取決於上皇,餘皆決於皇帝,改元先天。
    彼時朝中七個宰相,有五個乃是太平公主之黨。劉幽求欲謀誅之,遂命右羽林將軍張瑋密言於玄宗:宰相竇懷貞、崔湜、岑羲皆為太平公主推薦,日夜謀畫篡位,若不早誅,來日被其先下手為台,則必定驚憂太上皇。
    玄宗深以為然,暗自籌謀,並囑張瑋保密。
    不料張瑋口風不嚴,偶泄其謀於侍禦史鄧光賓。玄宗聞而大懼,惟恐釀成大禍,一麵先將劉幽求等人下獄,同時立報太上皇李旦,請其定奪。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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