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未了的遺願
    當晚，幾個負責抬棺的青年，就一起大通鋪睡在林家偏屋的大炕
    劉川挨著林航睡在一起，一晚上輾轉反側，一想起林嬸就停靈在隔壁，他就怎麽也睡不著，幸好他們人多，不然他都要嚇得六神無主
    林航倒是睡得沉，想著明早要幹的是體力活，自然是要睡飽了養足精
    清晨第一聲雞叫以後，屋外頭的院子裏，響起了“砰——啪——”的炮仗
    劉川還有其他幾個青年，被冷不丁嚇得一個哆嗦，一下子就坐了起
    “要起床了嗎？在放炮了？”
    林航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他也被動靜給吵醒了，茫然的爬了起來，然後很快反應過來是什麽
    “差不多了，起來吧，待會兒忙起來，肯定也沒時間吃早飯，還是早點起的好！”
    這個點起來，多半也是大家聚在一起吹牛皮，湊在一起熱鬧熱鬧，不會馬上就出
    抬棺出門，大概要到六點或者七點左右，這是請的“先生”看的“吉時
    “航子，我們起來漱個口，順便去吃早”
    “行，誤了吉時就不好了！”
    雖然林航覺得自己沒有睡飽，但是年輕人這有啥的，到時候回家再補個覺就行
    院子裏，林家喊來的師傅，已經在燒鍋煮麵
    門口林林總總的，也圍著數十個人在聊
    大家穿的衣服都挺“樸素”的，基本都是上山幹活的舊衣服，用來抬棺啥的，也不用怕弄髒，隨便折
    林航自己穿的，就是以前一件穿舊了的牛仔麵料的黑外
    李大山昨晚也一起守夜，早上王大春過來，給他送了點熱的早
    見到他們兩個站在門口的小路上，卿卿我我的樣子，村裏人不由得開啟了玩
    “看來咱們村不久，要有喜事了，很快大春就得叫大山嫂子”
    “誒，那你這消息就不靈通了，我倒是知道他們老王家，快要有其他喜事了！”
    眾人開著玩笑，倒也沒有什麽惡意，林航在一旁默默的聽著，心想是不是也有人知道大衝哥的
    不過這也是有跡可循，大白天躲在草垛裏，估計也有其他人看見
    “航子，你燒不燒喜宴啊？這其他師傅做的味道真是一般般，你要是燒喜宴，我一定隨個大份子去吃”
    林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一旁師傅還在那煮麵呢，也不怕他聽到了，給伱們煮麵的時候加點
    “先去吃麵”
    不過五點半還是大清早，平時還在呼呼大睡的眾人，這會兒都已經吃了滿滿一碗熱乎乎的麵條，味道好不好先不說，填飽肚子有力氣才是正
    六點的時候，完成了一些送葬的殯儀程序
    林嬸的棺材被抬到了屋外的路上，放在兩根長板凳上
    這會兒村裏一些有經驗的“老手”，用幾根大粗繩子和厚木材板的大木棒，把棺材綁得嚴嚴實
    林航看著打頭陣的李大山父親，還有趙六叔，綁棺的手法非常的講究，不過林航看了一會兒反而被搞的是雲裏霧裏，不知他們從哪兒起的頭，又在哪兒打的
    “航子，你看懂了嗎？”，劉川一臉得意洋洋的問
    看著他的表情，林航心下詫異：“你看懂了？”，沒想到劉川這次腦瓜子好使，居然看明白
    “我懂個錘子啊，這手法不練上個幾十遍，壓根就記不”
    林航斜睨了他一眼，那你怎麽一副都看懂的表情？
    “不是，我剛才看你說的挺嘚瑟的，我還以為你都學會了呢!”
    “錯了，我那話的意思是，既然大家都沒學會，就不會顯得我很笨”
    “沒學會！你還那麽高興？”，林航不禁驚訝好友的腦回
    “唉呀，說了那麽多，航子你看會了嗎？”
    “沒，我壓根就沒看懂！”，林航理所當然的說
    一行人這麽聊著幾句，棺材很快就被綁好了，這會兒時間也差不多
    林家來了不少送葬的人，有人開著小車，先把家夥事兒之類的東西拉走了，拉到山腳之後再由人工抬上
    林航也從親屬嘴裏得知，從這裏到下葬的地點，也就不到兩公裏多的路，但要過河還得上山，這就非常費勁
    時間一到，路兩邊都擺滿了炮
    “好了，大家都各就各位，該抬棺的，現在準備好位置，就準備走”
    趙六叔這麽嚷著，林航點了點
    這會兒剛睡醒，又吃飽了早飯，自然是力氣最足的時
    “我先來第一肩”
    到時候累了，自然會有人接
    “行！”
    劉川隻管跟著林航，於是也立刻站在他身後，肩上扛起第二排綁著棺材的大木
    第一輪先上八個人，其他的就先跟在隊伍後頭，到時候有誰撐不住了要換人的，直接喊一聲就
    “上路！”
    很快，大家就抬棺而出，炮竹聲連著一響又一響，村民們也鬧哄哄了起
    林家大伯攙扶著林國江，他們這些近親，都是披麻戴孝，尤其是侄子林翔，現在由他奉養林國江，自然也是他雙手捧著林嬸的牌位，走在隊伍的最前
    目前走的是平路，抬棺走的速度都是相當的
    一些以前沒有抬過棺材的青年，大木棒子壓在肩膀上，到現在突然覺得撐不住了，臉色猛的一變，直呼道：“遭不住了，遭不住了，快點換”
    這棺材加上人，以及棺材裏還被塞了些被褥這些東西，重量也不是開玩笑的，八個人抬，每個人分擔的重量也有區
    林航本來以為劉川會挺不住，沒想到在自己身後的劉川，這會兒倒是挺硬氣，愣是還沒吭過
    隊伍後頭立刻跑來兩個青年，把剛才喊著撐不住的人給換了下
    “阿響，你這也不行啊，剛上肩沒多久就要下來，就這還是在工地裏扛水泥包的，你丟不丟人啊？”
    “你看人家川子，平時弱不禁風的，這會兒倒是一聲不吭，臉色都不帶變”
    “看來還是得在家裏多種幾天地才行，這種地才能練力氣！”
    這就是幹活不利索，被大家給笑話了，但凡正常點，多少能走個五六百米，才差不多要換
    當然有的人是肩上使不出力，又或者是不會卸力以及轉移力
    不管是挑東西還是抬東西，其實都是有竅門和節奏的，得隨著物品的節奏或者大體的節奏走，叫做借力使
    不然人家一個節奏，你自己一個節奏，那不得累死你！
    劉川雖然力氣比不上林航，不過小聰明這會兒倒是用對了地
    他就站在林航身後，看著林航起一步，他也跟著他的步調往前走一
    看到林航的肩膀往下沉，他也身子往下沉，保持著同一個頻
    那個叫阿響的青年被換了下來，他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肩
    “我也沒辦法，就這麽一上肩，我感覺像是被你們拖著走一樣，身上的力一點都使不出，使出來了，就像被千斤頂給壓著一”
    “再抬下去，我感覺自己要出問題了”，阿響大喘氣的說
    “行行行，待會兒上山的時候，你幫著扯繩子就是了”，看著他煞白的麵色，大家也沒當做一回
    走過平地，趟過河流，眾人很快就到了山
    從這裏到點的墳穴，也就隻剩幾百米的距離
    雖說是幾百米，但是因為要上山，隻會比剛才走過來的幾裏地更加辛
    恐怕待會兒上山的時候，會更加的頻繁換
    林航一路過來紋絲不動，壓根就沒換過肩，這看的其他人都是目瞪口
    “航子，你這是吃啥了？這麽大力氣，真不打算換一下？”
    “我跟你講，這時候可不能逞強，等會兒上坡隻會更累！”
    李大山中途幫著其他人，換了一會兒也累得夠嗆，這會兒又空閑了下來，他見林航沒有換人的意思，不由得勸了起
    “就是，還有劉川，也別逞強了，待會兒上山可不是開玩笑，你這樣扛不住的，還是換一”
    “是啊，別強了，待會兒你們要是整出點事來，可不好玩”
    隊伍旁的其他村民，也不由得善意的勸了起
    劉川其實是怕一換人，自己現在維持的節奏就要給打亂了，所以他反而不想動：“沒啥事兒，你們看我現在臉不紅氣不喘的，一點事情都沒”
    林航也是麵不改色，氣定神閑，他有係統給的體力加持，這點壓根不在話
    一些之前還在吹噓自己體力好的中年人，老臉都不由得一
    其中不少人都覺得自己抬棺挺厲害，不管是走平路還是上山，那是個頂個
    得嘞，今天算是碰見狠人
    這一路都不帶換人的，讓他們以後還怎麽吹牛呢！
    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
    李大山隻能搖搖頭，無奈的看著他們兩個，豎起大拇指，心裏忍不住嘀咕一句：牛逼！
    現在就是換人的人，也已經消耗了不少的力
    領頭的林國海，回頭對抬棺的人說道：“大家在原地歇一會兒吧，待會兒一鼓作氣再上”
    已經有人用大繩子和棺材上的繩子拴在一起，待會兒上山時還需要有人在前麵扯繩子，幫著使把
    大家稍作休息，總算是回複了一些體
    “好了，差不多了，大家走”
    一群暫時沒有抬棺，空閑著的人，扯著前頭的大繩子，幫著使
    林航他們仍舊回到老位置，扛起大木棒，從善如流地抬著棺，往山上
    上山的路不是很好走，但好在大家也都同心協力，咬牙把棺材給抬了上
    可這路程走了大半的時候，碰到了一個坡坎，就像梯田往上的那個坎兒，不過坡度比較小而
    隻是前麵的人奮力拉著繩，林航他們用腳使勁在後麵蹬著地，結果還是抬不上
    連送葬的人都覺得奇怪，就好像有人在用無形的手把棺材往後扯一樣，好像不願入土為
    村裏人總是對這些說不明道不清的事情，有些忌
    一下子隊伍裏的村民，都竊竊私語起來：“奇了怪了，什麽情況？按道理咱們這些人又沒筋疲力盡，肯定能上這個坎兒呀
    “是有點怪了，我怎麽感覺這棺材一下壓的變重了？”
    “呸呸呸，說什麽瞎話呢？你們這群小年輕，嘴上都沒個把門”
    他們年紀輕的，倒覺得沒啥，倒是一些上了年紀經常抬棺的人，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
    大家一時左顧右盼，不知道該怎麽
    跟著隊伍一起送葬的“先生”，也發現了不對勁，他掐指一算，點了點頭，就跑到隊伍前頭，去找林國江他們說了一些事
    隊伍裏一個剛換下來休息的青年，也跟了上去，湊在那邊聽了一會
    等他回來，抬棺的這群人立刻問他：“啥情況？”
    青年臉色有些難看，指了指棺材，輕聲對周圍的人說道：“按照先生的說法，可能是林嬸這樣去世之後，心裏有些不甘心，帶著執念不想入土，在這裏跟大家“僵持”著呢，也算是表達著自己的意”
    林航一聽也不禁瞪圓了眼，從小在村裏長大的他，也是聽過一些奇奇怪怪的
    這些事情全憑自己的主觀和唯心意識，還真是讓人說不
    “那先生有說怎麽辦嗎？”
    “先讓林翔和國江叔哭孝，再燒點紙錢什麽的，然後再試試，林嬸如果泉下有知，知道國江叔有侄子照顧養老，可能也就放下心來”
    果然，這時林翔扶著林國江，來到了棺材
    就連林翔自己的母親，也過來幫著他們燒紙，跪倒在棺材麵前，扯著嗓子哭了起
    “秀鳳啊，你就安心的去吧，我們會幫你照顧好國江的，你就入土為安”
    林翔的老媽哭得稀裏嘩啦，看著棺材淚流不止，她們兩人差不了幾年嫁進了林家的大門，她們兩個的關係一直不錯，說是妯娌，實際感情和親姐妹差不
    半個月前兩人還在家裏一起嘮嗑，人怎麽說沒就沒了，那個狼心狗肺的林飛啊，就該千刀萬
    林翔跪在地上，把紙錢一張一張放到火堆裏，默默流著淚，看著旁邊的林國江開口道：“二嬸，以後二叔就是我親爸，我會給他養老的，好好照顧她的，您就別有什麽牽掛了，安心的走”
    林國江站在一旁，雙眼無神，這幾天的變故對於他而言，簡直就像是滅頂之災，他覺得餘下的人生，也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下去
    “秀鳳啊，你去吧，不用瞎想了，我會好好活著”
    他們說著的每一句話，都沒有提到林飛，就當林家沒了這個人一
    林國海作為大伯，站在一旁也說了幾句
    等紙錢燒盡之後，微風一吹，沒了火苗的紙錢灰燼，隨風而散，就像是有人用手拂動了灰燼，還在空中打了個旋
    這時抬棺的人，都感覺快要累趴
    “差不多可以了，我們繼續”
    棺材前頭的“先生”喊了一聲，扯繩子的就開始扯繩子，抬棺的抬棺，大家一鼓作氣，之前那個難上的坡坎，這下輕而易舉的就被他們跨了過
    在場的眾人們，都是心裏暗暗一怔，同時覺得既玄幻又有些震
    大家也說不清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林嬸哪怕走了，也還掛念著尚在人間的林叔，再得到了林翔一家人的承諾之後，才真正安心的離
    至於林飛，哪怕是已經離世的林嬸都沒有想到
    一時間大家都噤若寒蟬，到底是這一會兒休息的時間恢複了體力，還是林嬸遺願已了，再無牽掛，這才得以跨過坡坎繼續上
    林國江呆呆的看著這一幕，從昨天到現在，他基本不哭也不笑，水米也隻在眾人的勸慰下吃了一點
    這會兒，他突然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
    大哥林國海立刻上前，輕撫著他的背脊：“哭出來就好，哭出來就”
    要是林國江一直把事情憋在心裏，那可是要把人憋壞，出大事情
    棺材上了坡坎，很快就被抬到了定下來的墳穴地點，墳穴也已經提前挖好
    接下來就由“先生”舉行一些儀
    原本這應該都由嫡親兒子林飛，在墳墓前磕頭跪拜的，但現在隻能由林翔這個侄子代勞
    隨後撒石灰、填土，把墳給壘起來，這些可都是力氣
    林國海一家人，都對幫忙的青年投去感激的目
    尤其是林翔，看著林航全程都在賣力，讓他對這位遠房的大哥，生出了不少敬
    大家雖然都很賣力，但是林航全程下來都在幹活，壓根就沒怎麽休
    畢竟不管是抬棺，還是剛才填墳壘土，大家都是看著的，誰出力多誰出力少，全都看得清清楚
    墳壘好，大家忙完了，林翔這邊就開始給大家散煙，把背上來的水果拿出來，讓眾人
    廚房那邊沒有人過來，全在忙著做
    等會兒下山，大家還要再吃一頓